倾国为媒

到了凤仪宫，被宫女告知，皇后娘娘去元和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还没回来，琦颜知道宫女说的太后是张太后，慕容瑾登基后尊皇后张氏为庄仪太后，养母贺兰氏为孝承太后。宫里的人都知道，这后宫里数庄仪太后势大，现下虽然有杜皇后坐镇中宫，可这皇后的凤印却一直还攥在庄仪太后手中，太后并未放权，杜皇后这个六宫之主有名无实。此事皇帝应该也知道，但三年来他一直睁一眼闭一眼，任凭皇后跟太后斗，不过自从琦颜再度回到宫中，皇后对太后也开始改变常态，常常去元和宫走动，嘘寒问暖甚为周到，百般讨好。当然，凭皇后的性子，定然不会如此，都是背后受了蕙太妃这个高人的指点。
琦颜在前殿等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皇后才姗姗归来。
“哎呀，妹妹，这大冷的天，你怎么到我这儿了？对不住啊，刚刚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没曾想一拉家常就忘了时间，害妹妹久等了。”杜皇后一见到琦颜就笑嘻嘻道，嘴里说着客套话，眼里明明很得意。
她现在是太后跟前的红人，但是琦颜很不受太后待见。这也不难理解，琦颜之前跟张太后是同事一夫，那时便是冠绝六宫的主儿，如今又成了她儿子的宠妃，这女人先是将她丈夫迷得团团转，现在又将她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她能待见她么？
虽然琦颜并没做什么触怒太后的事，不过要讨厌一个人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儿，何况太后还有那么多理由讨厌她。
不过太后一直找不到机会向琦颜发难，因为之前有一次请按时太后无故当众斥责琦颜，这事不知怎的被皇帝知道了，后来皇帝就下旨雅皇妃平时可以不去给太后请安，眼不见心不烦，太后也就再没找过她的茬儿。
“太后娘娘凤体可好啊？”
“劳你记挂，都挺好的，精神劲儿也不错。妹妹啊，不是姐姐说你，你要是真有孝心呀，就应该亲自去看看太后娘娘，她也念着你呢。”皇后笑道，又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妹妹也坐吧，别光顾站着。”
说话间宫女已经上好茶，琦颜坐下来，作势品了口茶，微笑着赞道：“矶崖山紫仙，果然是好茶。”
“看来妹妹深谙此道，呵呵，确实是紫仙茶，这茶可来得不易，西陵一年也不过就进贡一斤的样子，蒙皇上厚恩，倒有一半赏赐给了我。”杜皇后纤纤玉手捧起釉面青碧秘色瓷茶杯，一手轻捻杯盖，撩了撩茶香，闻着茶香，眼角一挑，若有若无地瞟了琦颜一眼，颇有些自得。她当然不知道皇帝将另一半赐给了琦颜。
“这茶美名远播，茶香浓郁，入口芬芳，妹妹早有耳闻。不过妹妹今日来，不是来向姐姐讨茶喝的，还有事想麻烦姐姐。”
“哦，妹妹有何事？姐姐若是做得到的，定不推辞。”杜皇后放下茶杯，一本正经道。
“妹妹有一个孩子，单名一个缙字，姐姐统领六宫，想来应该知道孩子的下落，所以今日特来叨扰，还望姐姐告诉我孩子如今身在何处。”琦颜带着些恳求，一对秋水眸子睁得很大。
“难得妹妹还记得自己有个孩子，我还以为你早忘了呢。”
皇后讥诮的语气有些刺伤了琦颜，她一时咬着嘴唇没说话。皇后看她半天没言语，大概是感觉继续挖苦她没意思，漫不经心道：“你放心，你儿子好好儿的，这几年我一直替你照顾着他呢。”
不过怎么听，杜初云的还是有些尖酸刻薄，这大概是本性所致，不管蕙太妃指点多少回，叫她扮良善，可只要蕙太妃不在身边，杜初云装不了多久就会本性流露。
“那……那我多谢姐姐了。”琦颜绞着衣袖袖口的小绣，脸色又泛出苍白，停了一会见皇后没下文，她又接着恳求，“姐姐，我多谢你这几年照顾缙儿，如今我回来了，断断没有道理再叨扰姐姐，让姐姐为我的孩子劳神费力，所以恳请姐姐让我接回缙儿，我感激不尽。”
“缙儿这孩子乖巧伶俐，我养了他三年，跟他感情也颇深了，妹妹如今突然要接回他，只怕不妥，你虽是他的亲娘，可他不认得你啊，孩子他怕生。不如这样吧，以后啊，你常来看他吧，跟他感情深些了，你再接他走，如何？”
琦颜语塞，心里涌出无数委屈，说得好像是她狠心抛弃了孩子一样，她当初也是被逼无奈才离开幼子的啊，如今却成了被别人嘲笑的把柄。看来杜初云是没打算将孩子还给她了，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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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朝堂风云变（4）
虽然不甘心，但是皇后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琦颜便知今日若想接回孩子是不可能了，只能从长计议。
“姐姐说的不无道理，那，妹妹以后就常来看望缙儿，还望姐姐不要嫌烦。”琦颜微笑着站起身，福了福身子，“那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明日再来拜访。”
杜皇后的脸色在听到“明日”两字时僵了僵，动了动嘴角，也扯出一抹笑意：“好啊，妹妹明日再来吧，不过不要来太早了，免得久等。”说着又走近琦颜，拉住她手道，“哎呀，妹妹啊，你以前也不来我这儿走动，我要是早知道你今天来看缙儿，我就不让奶娘带他去寺庙了。”看到琦颜脸上有些尴尬，杜初云又道，“当然了，我知道妹妹要伺候皇上嘛，也不怪你的。”
“这是做妹妹的不是，前阵子杂事比较多，所以没时间来看望姐姐，以后我一定常来。另外多谢姐姐提醒，明日我不会太早过来的。妹妹告辞了。”琦颜又欠了欠身才离去。
路上小翠有些气愤道：“娘娘，我看她根本就是胡扯，摆明了不想把小皇子交出来。咱们等了那么久，我还仔细观察过，哪里有半点养育小孩子的迹象。小皇子肯定没在凤仪宫！”
对于小翠的推断，琦颜未置一词，其实她也发现了，得出的结论也差不多，在凤仪宫根本没发现任何小孩的物品，只是也不便说穿而已，弄僵了对谁都没好处。且看明日再来杜初云如何应对。
“娘娘……你刚刚为什么……”
小翠还是有些气不过，张口正要说，琦颜打断了她，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算孩子不在凤仪宫，我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好歹也是皇后，我若是质问她，让她面子搁哪儿，弄得翻脸就不好了。明天再来吧，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小翠恍悟地笑起来：“还是娘娘沉得住气。”
从凤仪宫回来后，琦颜就很少说话，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这夜很晚了皇帝没驾幸徽钦殿，琦颜一直等到午夜时分，终于等到一个传话的小黄门，说是皇帝累了，已经在寝宫歇下，雅皇妃不必等了。
小黄门走后，琦颜才卸妆梳洗，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有些模糊憔悴的脸，轻声叹了口气，落寞的神情全落在一旁小翠的眼里，小翠也为之黯然，却也说不出安慰的话语。
坐了一会，琦颜默默上床休息，愁肠百结，心口上总感到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孩子，到底现况如何，记不清多少次，一想起孩子就忍不住潸然泪落。一生下来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抱抱他，皇帝就下令让奶娘带走了，上次见到还是出宫前那次，裹着薄薄的毯子，粉嘟嘟的脸灿若桃花，小嘴紧抿着睡得正香，睡相可爱得让人忍不住凑上去亲亲他，琦颜小心翼翼抱着，不时亲亲他粉嫩水灵的小脸蛋，滚滚掉落的眼泪湿了包裹孩子的薄毯，小家伙仍然睡得很熟，丝毫没有受到干扰。那时候他还没满一百天，现在应该已经可以走路了吧……
孩子，你现在在哪儿，过得好不好？知不知道母妃很想你？……不觉已是泪沾绣枕湿发鬓，琦颜紧紧揪着被子，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已经是严冬时节，在床上躺了很久仍觉得彻身透凉寒意逼人，坐起身，因不想吵醒小翠（琦颜一个人睡的时候小翠都是在她房里打地铺的，方便夜里照顾她），便摸黑下了床自己打开柜子取被子，刚刚抱着被子要往回走，室内突然燃起了一盏灯，小翠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娘娘怎么自己起来了，”小翠端着烛台走过来，看到琦颜赤着脚站在地毯上，急道，“这些粗活儿叫我做就好了，娘娘赶紧回床上躺着，不要着凉了。”小翠将烛台放好，抽出手来接过被子急急催促琦颜上床，一面赶紧铺好被子，又出去弄了个暖炉。
回来时看到琦颜正坐在床上发愣，走近将暖炉递给她，这才看清琦颜脸上未干的泪痕，小翠只叹了口气，问道：“怎么了，娘娘？是因为皇上没来吗？还是，担心小皇子啊？”
琦颜擦了擦眼泪，轻声道：“没什么。小翠，你陪我一块睡吧，我一个人总也睡不暖和。”
“这怎么行！娘娘的床……我……我可不敢睡……”小翠摇头好似拨浪鼓，两只手也配合地摆个不停。
“不行，这是命令。都说了我一个人睡，不暖和，你是我的贴身宫女，得给我暖被窝。”琦颜一本正经地板起脸来，说话时嗓子有些嘶哑。
“哦。”小翠苦着脸应了声，一面将接了琦颜递过来的暖炉放在地上。暗想着，该给娘娘暖被窝的，不是皇上么，啥时候轮上自己了？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怪罪自己？可也就是心里头想想，不敢说出来，今夜还是长久以来皇帝第一次在别处留宿，娘娘心里应该有些难过吧。
好不容易寒冷的一夜捱过去了，第二日起来时，琦颜只觉头有些晕，摇了摇头，脑袋似乎要炸开了，一乍一乍地痛，嗓子里也火辣辣的疼。小翠也发觉了她的异常，吩咐了服侍的宫女搬来张小桌子放在床前，将洗漱用品全数放到小桌子上面，如此琦颜便不用下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