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萤火虫在唱歌

消毒水味弥漫的雪白病房，点滴瓶内吟唱着哀伤静谧的旋律。
    白皙瘦削的手腕被层层纱布缠绕，苍白的脸颊在暖黄的灯光下清透如蝉翼。
    高诺无声地坐在病床边，想要伸手握住叶朵儿被绷带层层缠绕的手却又怕触痛了她。微侧的脸庞在灯光下掩藏起眼中的疼痛。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身后传来沉稳的男中音，是前来问询的警察。
    主治医生站在警察面前，低头看着病历道：“除了右手腕的伤势比较严重外，其他各处都只是轻微的擦伤，相信很快就可以醒来。”
    说着，医生从病历里抬起头来感慨道：“在那样的情况下却只有右手腕受重伤，真是一个奇迹。”
    警察点点头表示同意：“我们的同事已经进行过现场取证了，当时病人被绑匪困在角落，所以仓库倒塌时避免了严重撞击，不过右手腕却被一块坍塌的铁皮边缘压住了。”
    “那绑匪呢？”医生好奇地问。
    “我们赶到时，两个绑匪都已经死亡。”警察回答道。过了半晌，他又问道：“叶小姐的右手腕能痊愈吗？”
    医生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叶朵儿，一脸惋惜：“基本生活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听说叶小姐是一名漫画家，我想她可能再也不能画画了。”
    听到医生的话，警察和一旁的护士都沉默不语，面上都是浓浓的惋惜之情。
    “既然病人还没有醒，那我等一下再来。”警察说着准备往外走。
    “我们也先出去吧。”医生跟着警察出了病房，身后的护士紧随其后，将病房门轻轻掩上。
    高诺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坐着，犹如一座雕塑一般。
    看着病床上的叶朵儿，高诺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地看着她，从来都是她像一个精灵一样在他身边，把阳光和快乐带给他。
    可是现在，在她醒来的一刻，他就要将最残忍的事实告诉她：她不能再画画了，不能再继续她的梦想了。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绷带的纠缠里微微挣了一下，高诺立即抬头看向叶朵儿，只见乌黑的睫毛在灯光下轻颤几下后，那双总是洋溢着灿烂和热情的眼睛缓缓睁开。
    “高诺......”高诺的脸庞在眼中清晰，叶朵儿吃力地扬起一抹笑容，虽然声音暗哑却充满柔情。
    “别说话，我去叫医生。”高诺起身向外走去。
    “高......咳咳~~”叶朵儿想叫住高诺却因为焦急而咳嗽了起来，高诺立即转身，只见叶朵儿被绷带缠绕的右手正努力地想抓住自己，而她本就苍白的脸上因为手腕处的疼痛而沁出了层层汗水。
    高诺心中一痛，他转身坐回座位，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叶朵儿的手指上。
    叶朵儿已停止了咳嗽，她轻轻一笑，努力提高音量道：“高诺，我问你一个问题。”
    “恩。”高诺眼中是心疼和宠溺。
    “如果我不画画了，你会养我吗？”
    “恩。”高诺的眼中多了一分疼痛。
    “如果我手不能动了，你会不会喂我吃饭？”
    “恩。”高诺眼中的心疼和坚定越来越浓。
    “会替我做家务吗？”
    “恩。”
    “那......”叶朵儿停顿了一下，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双眸却绽放出阳光般的灿烂光芒：“你会和我结婚吗？”
    高诺尚沉浸在无限的心疼之中，突然听见叶朵儿的“求婚”之词，足足愣了几秒后才犹带不可置信的表情问道：“叶朵儿，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叶朵儿直视着高诺的眼睛，眼神更加明亮，声音也渐渐清亮了起来：“怎么，你不要我吗？你刚刚还说会养我的。”
    看着叶朵儿脸上故意做出的无辜的“怨妇表情”，饶是现在内心疼痛无比，高诺还是露出了最幸福的笑容。他站起身，迅速而小心地将叶朵儿扶起拥入怀中。他说：“叶朵儿，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女人。”
    “怪不得你这么喜欢我呢。”叶朵儿靠在高诺的肩膀，继续发挥她“厚脸皮”的可爱。
    感觉到肩膀处传来的柔柔温度，高诺满足地拥紧叶朵儿，却在视线下移的一瞬间看到了叶朵儿缠满绷带的右手。
    脸上笑容在唇畔渐渐幻化为悲伤，高诺静静地开口：“叶朵儿，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叶朵儿在他肩膀上挪动了一下后道：“我也有事告诉你，我先说。”
    高诺想了几秒后才回答：“好。”
    “高诺，你知不知道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叶朵儿声音清亮。
    高诺虽然不知为何叶朵儿会突然这么说，但是却依旧点头承认：“恩。”
    听到高诺认真的回答，叶朵儿忍不住在他肩头偷笑：“你居然连你女朋友是左撇子都不知道！”
    ......
    安静，
    久久的安静。
    ......
    良久后，高诺扶着叶朵儿的双肩，让她正对着自己：“叶朵儿，你刚刚.....说什么？”
    叶朵儿明亮的眼睛看着高诺，得意地道：“我说，你女朋友，我，是左撇子！”
    最深的喜悦总是伴随着最纯澈的眼泪，被喜悦的泪水浸染的高诺再一次将叶朵儿紧紧拥入怀中。他什么都没说，但叶朵儿知道他此刻一定在感谢老天的仁慈。
    静静地靠在高诺怀里，叶朵儿的眼神变得温柔而满足，其实她根本不是什么左撇子。但是刚刚她听到了医生和警察的对话，在睁眼的瞬间看到了高诺仿佛心碎的眼神，她想，从这一刻起，我要做一个左撇子画家！
    “虽然我是左撇子，你还是要喂我吃饭。”
    “好。”
    “要做家务。”
    “没问题。”
    “要和我结婚。”
    “叶朵儿，你羞不羞？”
    “不羞不羞就不羞。”
    相拥的两人在洁白的病房里快乐地畅想，连点滴瓶里的点滴仿佛也感到了恋人的幸福，吟唱起了轻快的歌声。
    “对了，小漫他们人呢？”叶朵儿忽然想起了醒来后就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她最好的朋友不在！这太不合常理了。
    “他们......”高诺欲言又止。他抬头看向窗外，大雨初停的傍晚在重新露面的夕阳里悄无声息地来临，天边的金黄阳光既像是美好未来的指引，又像是最深黑暗来临前的预兆。
    小漫，你们到底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