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为妻

  
  俩人正胶着着，就听见外边传来赵夫人和李亦陶的声音，一路说笑着正要进屋。墨卿堆坐在地上，此时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姚子润却是一惊，身子刚要动，却听见那俩人已经走了进来。
  
  李亦陶一眼看见坐在地上的墨卿，惊呼一声，赶紧蹲下身去扶墨卿起来。一边擦着墨卿的眼泪，一边惊慌地问着墨卿到底出了什么事。赵夫人进屋看到墨卿的情形，心里忽然就是一凛，马上抬眼去找姚子润，姚子润此时正好转回身来，看向赵夫人的神色里满是尴尬和狼狈。姚子润的神情和脸上淡淡的唇印，赵夫人看了个分明，心一下子坠到了谷底。
  
  姚子润看见赵夫人似箭的眼光，牢牢地盯着自己的脸，下意识地抬手去抹，看见手上淡淡的红印，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狼狈，赶紧又背转身去，用衣袖狠狠地揩了揩。再回过头来，已经努力端起一副平静的面孔，对赵夫人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赵夫人赶紧一个跨步也蹲到墨卿的身边，拉着墨卿的手臂使劲把她提了起来，手臂的疼痛让墨卿似乎清醒了些，有点茫然地看着赵夫人。
  
  赵夫人脸上仍是带笑，一半似是跟李亦陶说，一半似是对墨卿说：“小墨又来闹大哥了？又出什么幺蛾子？可是还想出去玩？昨天娘不是跟你说了，你大哥公事繁忙不会有空带你出去的。这些日子你是不是玩疯了，你大哥现在哪有空陪你玩，不依你，你还就学会撒泼了不成，你是让你嫂子看看，我这个当娘的到底教养的你有多失败吗？”
  
  赵夫人攥着墨卿的手，已经深深地嵌进她的肉里，仍是微嗔浅笑的表情下，一双眼凌厉的眼神早已紧紧摄住墨卿，墨卿看了眼赵夫人，此时，心头只剩下全然的无力，不想再多说任何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眼睑。
  
  李亦陶见状，赶紧打着圆场：“娘，今天是小姑的生日，跟大哥要点礼物，撒个娇也没什么不对，子润现在说话是严厉了些，小墨想要什么礼物，想去哪玩，跟大嫂说，大嫂看看能不能帮你。”说着又抬眼去找姚子润，想从丈夫的眼神里得到提示，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姚子润此时却是一脸漠然的表情，清冷的声音说：“行了，说也说过了，小墨现在是大姑娘了，不能凡事都依着性子，出去玩大哥是带不了你去，礼物你大嫂早就准备好了，亦陶，你去拿给小墨看看，她喜欢吗？”
  
  
  
  
  
  第40章 第 40 章
  李亦陶闻言，也顾不得多想，赶紧去内室给墨卿拿礼物，赵夫人此时气的手都已经有点哆嗦，示意一边的丫头过来跟她一起扶住墨卿，深深地看了一眼姚子润。眼里有深深的无奈和伤痛，疲惫地开口说：“子润，小墨不懂事，我回去罚她，你也别太走心思，有娘管着呢。”
  
  姚子润感激地看了看赵夫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咬了下嘴唇，犹豫地说：“娘，刚才儿子已经教训过小墨，想来这会儿她也懂了，您也别太生气了，留神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嗯。为娘的心里有数，子润就甭管了。”
  
  正说话间，李亦陶已经拿了礼物回来，满脸期待的放到墨卿手里说，“小墨，快打开看看喜欢吗，你大哥特意给你挑的。”墨卿听见大哥二字，迅速地抬了下眼皮，接过礼物，又扫过面无表情的姚子润，复又低下了头。赵夫人满面笑容地从墨卿手里拿过锦盒，打开看见整套的珠钗翠钻，赶紧说道：“还是你们这做大哥大嫂的想的周全，墨卿如今到了及笄的年纪，是该置办些这样的东西了，过几日寻门好亲事给她，我也该给她准备嫁妆了，这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墨卿出嫁时戴都刚刚好，多喜兴呀。”
  
  说完又暗地里狠狠地掐了把墨卿说：“越大倒越没规矩了不成，你大哥大嫂你给你的礼物，你也不说声谢谢。”
  
  墨卿头也不抬，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谢，一时李亦陶的脸上有点尴尬和失望，去看姚子润时，却看着相公脸上似挂着一丝冷笑般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心头生出了几许陌生的感觉。心里暗暗琢磨着，子润这是怎么了，他们兄妹刚才又是怎么了，这会儿怎么看着全不对劲儿？
  
  赵夫人又说了几句话，带着墨卿走了。李亦陶心中虽有疑惑，但是看姚子润似乎并不想说刚刚的事，而是温柔地问起凡拓这会儿可是又睡了，便也带着一脸母亲的慈爱和相公说起了儿子一早起的事，不再去为刚才的插曲挂心。
  
  赵夫人一路连拖带拽地把墨卿带回了房间，屏退所有下人，关上门，二话不说，扬起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墨卿的脸上，整个人哆嗦着说：“赵墨卿，你还能更下贱些吗？如今你倒是出息的紧了，面上不动声色，底下连这样的事倒也做的出，你还要不要你这张脸。”
  
  这一耳光搧在墨卿的脸上，似乎并没有让墨卿太过意外，只是身体随着赵夫人的力道退了一步，便又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继续垂着头不言语。赵夫人看墨卿这模样，恨的抬起手再要打，扬在空中的手却终于还是没打下去，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给我听着小墨，你不要脸，我们赵家还要，你娘和你大哥还要，我早就告诉过你趁早断了这念想，如今你既然不听，也别怪娘无情，这两天就会给找个人家定下亲，别再让你做出这样有辱门楣之事。”说完，转身离去，狠狠地摔上了墨卿的屋门。
  
  赵墨卿又自己站了会儿，忽然脸上涌起一抹笑意，这会儿她鬓发散乱，脸上的妆也已经一塌糊涂，可是这抹笑容挂在脸上，却透出一股别样的凄绝之美。她软绵地坐在梳妆台前，一点点散开束起的头发，用梳子梳顺，又起来用清水仔细地把脸洗干净，就这样素着脸，披散这头发坐在铜镜前，默默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喃喃自语道：“赵墨卿，你果然是这世上最贱的人。”
  
  很多年前，娘说起这个“贱”字时，墨卿还曾受过伤，此时她却觉得，再没有一个词能这么恰如其分地来形容自己，不是因为自己执意要与人做小，亦不是自己不顾伦常的硬要嫁给大哥。而是，自己这样殷切的送上门去，却被狠狠地拒绝掉。其实姚子润猛地推开墨卿的那一刹那，墨卿心头跟着绝望伤心一起涌进的，就是这么个贱字。
  
  你要跟着他，他却不要你，这就是贱，你当他是你的全部，却被他弃若敝履，这就是贱，墨卿从小到大，从没有觉得自己如此卑贱过，卑贱的似乎一粒微末的尘埃一般，没有人会注意，没有人会喜欢，唯一被注意起的那一刻也就是被人拂袖掸去的那一刻了。
  
  墨卿把头埋在双臂里，趴在桌上，这一刻一动也不想动。几年来所有的动力，所有的支撑，这一刻已经连根拔起，墨卿不知道这会儿该做什么，甚至该想什么。想大哥？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什么可想的了，他已经完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不是自己还小，不是自己不够好，而是无论自己多好，大哥也永远不会娶她，以前不会，她及笄之后仍然不会。想自己？这些年的希望和梦想落空，这一时片刻间，还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去琢磨的。
  
  她面前放着大嫂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愣愣地看了会儿，墨卿又把一早吕云安送过来的礼物从箱子底拿了出来，两个锦盒并排放在眼前，一大一小。脑子里交替着闪过大哥那清冷的声音，和云安温暖的笑脸，墨卿只觉得自己鼻子又是一酸。
  
  原本姚子润中午是想和赵夫人和李亦陶一起给墨卿庆祝下生辰的，有了上午的一出，他便推说公事太忙，晌午留在了衙门里，赵夫人也借口身子不爽利没张罗午饭。
  
  李亦陶听着下人回禀的话，自己在院子里发了会儿楞。今天是墨卿十五岁的生辰啊，这对个姑娘来说也是个重要的生辰了，这会儿这当娘的，当大哥的，平日里都是最疼墨卿的人，怎么忽然就漠不关心起来了呢。李亦陶回屋里抱着儿子，发起了呆。
  
  晌午没有人问墨卿吃什么，也没有人再提过墨卿的生日，只有越泽怯生生地来找大姐，送给大姐一个他亲手画好后找人扎的风筝，他是从赵夫人那里过来的，看见赵夫人不豫的脸色和姐姐这会儿的沉默和索然，他也一下子跟着沮丧了起来。
  
  下午越泽自己写了会大字，又去院子里转了会儿，正觉得没意思的时候，看见吕家兄弟来了，越泽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跟在吕家兄弟跟前念叨自己这一天的无聊，吕云安回去并没有跟大哥说自己在墨卿这被拒绝的事，所以这会儿心里虽是无精打采，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吕云谦看出他有点不对劲儿，但心里琢磨着以为他是在纠结墨卿的事怎么开口，所以也没去管他。
  
  这会儿吕云谦听越泽说了赵府一天的低气压，有点讶异地看了眼吕云安，他知道上午的时候，云安特意来过给墨卿送过礼，倒也没听他说起发生过什么事。看哥哥瞧自己，云安双眼无神地对着他茫然地摇了下头。
  
  赵夫人接到下人的通禀，这会儿迎了出来，听说哥俩是特意来为墨卿庆祝生辰的，不免又是大大的客气了一番，赶紧让越泽去喊他大姐出来。
  
  墨卿已经在屋子里发了一下午呆，看见越泽喊她说是吕家兄弟来了，赶紧让杏芳进来给自己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