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为妻

  
  “我欠什么啦？欠什么啦？”墨卿一边嚷嚷着，一边也不放弃挣扎。
  
  吕云谦几步拖过她到一边，躲开看热闹人群指指摘摘的眼神，用后背把墨卿遮在自己的阴影之下，扳起她的双手，按在墙上，固定住不让她动。双眼危险地眯起来看着墨卿说：“你欠了什么？小墨，这会儿你还敢问你欠了什么吗？你敢说你答应了云安嫁他，又不声不响地开溜，你不欠云安一个解释？你让我们吕府八抬大轿到你们家接新娘，却扑了个空，让我们吕家的颜面扫地，你不欠我一个交代？”
  
  墨卿被他凶狠的眼神和严厉的语气吓住，一时忘了挣扎，傻愣愣地看着吕云谦。吕云谦为了制住她，整个人几乎贴着她的身子，墨卿刚才哭闹时，嘴里喷出的涂抹星子都能贱到他的脸上，但那会儿二人较着劲儿，谁也没觉出这姿势有什么不妥。这当口，墨卿忽然安静下来，吕云谦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感觉她急促的呼吸热热地扑在自己脸上，自己的胸口抵着她的，这忽儿，隐隐地感觉到身下的一方柔软。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墨卿离开他的钳制，却也没跑，低头盯着吕云谦的衣襟前摆发呆，看着，忽然发现他挂在身上的荷包十分面善，那该前些年自己还小的时候，为了让云谦哥哥带着他们出去玩，特意绣了讨好他的，这会儿，颜色已经淡了许多，边上也些发毛，墨卿不自禁地伸手去拉起那个荷包看，边看边想起那时出去玩的日子，想笑，才勾起唇角，泪却不经意顺着脸庞淌了下来。
  
  吕云谦其实最看不得墨卿掉眼泪，这几年墨卿从没在他面前哭过，但是他总会记得那个明月高悬的夜晚，晚风习习，寂静的小路上只有他们几个，小小的墨卿拽着他的衣襟痛哭不止，在他怀里抽搭着说，“大哥忘了我的生辰。”那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一块面团一般，被人又揉又捏，不知道是酸还是疼。那时候，云安说：“小墨，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若是能让自己怀里的小人不再落泪，他也是愿意上九天揽月的。
  
  而此刻，十五岁的墨卿，不再会和那天一样放肆的嚎啕，可是，这默默垂泪的模样，却更让他心酸。拉过墨卿拽着荷包的手，他轻声哄着：“小墨，云谦哥不该跟你喊，你想晚几天回去，就晚几天吧。还有哪没玩儿够，云谦哥带你去玩。”
  
  墨卿抽回手，惶然地去抹脸上的泪水，吕云谦也伸手去帮她擦着，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墨卿有了一丝羞赧，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云谦哥哥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和云安哥哥说一声的，其实，我也想给云安哥哥写一封信的，可是，写了开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后来我绣了个荷包给云安哥哥，不知道他看见了吗，我以为他看见，也许知道那是我跟他道歉呢，心里就不会太怪我。”
  
  吕云谦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在墨卿眼前说：“是这个荷包吗？小墨？”
  
  墨卿拿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说：“是，就是这个，云谦哥哥，云安哥哥不喜欢吗？怎么在你这。”
  
  吕云谦合上墨卿拿着荷包的手说：“云安不知道这是你送给他的，他也不知道你想要跟他说什么，云谦哥看，还是你回去以后亲手送给他，跟他说明白吧。”
  
  墨卿想了会儿，把荷包收了起来，郑重地看着吕云谦说：“云谦哥哥，对不起，都是小墨不懂事，让你们丢脸了。可是我心里有些乱，不想现在就回去让我娘数落，所以真的还想过几日再回家行吗？”
  
  吕云谦笑着拍拍她的头：“你以为晚几日回去，你娘就不说你了不成，躲着不是办法啊，再说，你们赵府一大家子人还有云安都替你担着心呢。而且，说起丢了颜面，我们吕家虽说脸上也不好看，可是毕竟也不过是普通的百姓人家，你大哥可是朝廷命官，这自己的小妹逃婚出去，传开了，人家会说他，一个家都治不好，怎么胜任地方父母。你可是个给你大哥真的出了个难题呢。”
  
  墨卿绞着手指，心里明白吕云谦说的是对的，这会儿自己确实闯了祸也不懂事了，可是到底心里还是虚，不想马上就回家，磨叽着开口讨价还价地说道：“那就再玩最后两日，行吗？反正也是这样了，我就再玩最后两日，回去娘和大哥是打是罚，就算一辈子不让我出门，我也认了。”
  
  吕云谦幽幽地出了口长气，也不愿意再逼墨卿，毕竟这么大个活人，自己难不成还真一路拽着绑着不成，总要她心甘情愿地跟自己走才行。便也微微一笑地说：“好吧，那就说好了两日，我这就派人送个信儿回去，总也不能让人一直惦记着你，你大哥可是连府衙的人都派出来找你了。”
  
  墨卿听了，咬咬嘴唇犹豫着问道：“那我大哥生气了嘛？”
  
  “不生气才怪，你娘气的都病了，你倒还有心在外边玩得高兴。”
  
  “啊？我娘病了？严重吗？”墨卿有些焦急地问。
  
  “你刚走的那天挺严重的，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好了些，总还是为你急的，可是，小墨，你娘再生气，再着急总还是担心着你才病的，只要你好好的回去，怕是什么病也就都好了。”
  
  “嗯，我知道了，云谦哥哥，那咱们就回去吧。”
  
  “小墨，我这就送信回去，你娘若是知道你没事，也就不那么惦记了，你若确实还想再玩上两天，倒是也不差这两日，可是这两天的时间，你也不能光是玩，心里也好好的想个明白，回去你要怎么样，听见了么？”
  
  墨卿应了声，带着吕云谦到她住的客栈，吕云谦也在那家开了个房间，安顿好，墨卿过来敲门说，“云谦哥哥，来的那日我就想去划船，可是我自己不会，又不想坐别人划的，你今天来了就带我去划船吧，也教教我怎么划。”
  
  “好。”吕云谦答应到，便带着墨卿去湖边，找人租了条小船，带着她在湖里划船，墨卿初时新鲜了会儿，可是学了半天，还是不会自己把握方向，手臂却又酸了，便把浆丢回吕云谦怀里说：“不玩了，云谦哥哥，一点也不好玩。”
  
  吕云谦接过浆，接着缓缓地摇着问：“那咱们回去？”
  
  “不要，虽然划船没意思，坐船也还是挺好玩的，这凉风吹着，坐在湖里看着周围的景色，跟在岸上看就是不一样呢，你看，还能看见水里的小鱼呢。”墨卿指着湖里成群游来游去的鱼说着，眼里闪着有点兴奋的光。
  
  吕云谦笑笑，便安心的划船，也不再管她。心里想着，十五岁又如何，墨卿到底还是个孩子。赵夫人也好，姚子润也好，偶尔就算严厉或者冷漠些，却把墨卿护的太好，又宠的太过，所以十五岁的墨卿似乎没有同龄女孩的成熟懂事，好像自己家的念恩，过几日也要嫁人了，现在已经完全是个大姑娘，心里想的全是日后怎么做个好媳妇，怎么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哪像墨卿的一派天真。
  
  可是，其实也不能怨赵夫人没教好墨卿，一是墨卿本性就如此，心性总跟个孩子似的长不大。二来，墨卿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总会让身边的人，包容她那些层出不穷的小错误。自己和云安又何尝不是，每次出门，墨卿玩疯起来，身上哪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可是哪一次，自己不是纵着她肆意的撒欢。似乎看着她那么欢乐，自己也会被感染一样。
  
  这会儿看见小墨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船梆，垫着帕子就仰面躺了上去，嘴里随便哼哼着小曲看着天，一副随意自在的样子，不禁又是宠溺地笑了笑，也不说她，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浆。
  
  心里暗暗琢磨着，墨卿这丫头，大概最后再怎么折腾也还是要嫁给云安的好，旁的不说，外人只道她是个知书达理、聪颖俊俏的姑娘，又是朝廷命官的妹子，可谁知道，她私底下是这么一副不羁的模样，若是知道，以先那些踏破门槛求亲的，只怕都要好好考虑下了。倒是只有他家云安，从小就知道墨卿这性子，早就见怪不怪，以后在一起也不会挑剔什么。只是这会儿这丫头心里还别着个劲儿的，好在云安不急，那就等等再说吧，墨卿总有心甘情愿嫁到吕家的那一天。
  
  
  
  
  
  第46章 第 46 章
  吕云谦看墨卿半天不言语，似是睡着了一般，他倾身望过去，墨卿的小脸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微微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密密地遮住了平日里那双灵动的黑眸，艳红的小嘴儿，嘴角边有两个凹进去的小小的窝，白皙的皮肤这两天似乎晒的黑了些，却光滑的仍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细腻。吕云谦下意识地想去摸摸这张光洁、年轻的小脸，手才刚抬起来，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在空中握成了拳，藏进了衣袖。
  
  吕云谦把桨放在一边，让小船在湖里随意地漂着，也闭上眼享受起这春日里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的融融暖意。墨卿，这个其实他已经当成自己妹子般疼爱的女孩儿，他认识了有四年了吧。
  
  四年，他看着她从那个冲动、倔强的小丫头，一点点变成今天这个满腹才华与柔情的少女。虽然还是会冲动，虽然还是会固执，但是那热烈的性子，一点点含蓄下来，那刚强的脾气，一点点柔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