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境奇谈

灵境里花果飘香是啾果的天堂，这几日它几乎连睡觉都要搂着果子。
    贡儿将灵境十二个出口一一试过，惊奇的发现：九个出口通往魔界，两个通往妖界，居然还有一个通完漆黑一片的疑似鬼界（贡儿在这里根本没遇到一个看似可以交流的生物）！出口不是通往人界——这让贡儿既沮丧也有些不明所以的小高兴。
    因为灵境扩容，新的土地都还慌着。贡儿便成了辛勤的小园丁，将魔界、妖界、鬼界好些珍惜植物移植进来。
    啾果十分中意鬼界的一种黑乎乎的难看浆果，贡儿曾勇敢的尝过一枚，却被其强烈无比的血腥味恶心到——于是给这种果子取名叫做血果。血果只能生长在黑乎乎山洞中，产量极低，移植进来的几株根本无法满足啾果的大胃口。
    这天，啾果上蹿下跳的吵吵着要吃血果，贡儿只好硬着头皮跑去阴森恐怖的鬼界。寻了快两个时辰才勉强凑齐了十株，贡儿的神经已经被周边绝对的黑暗压迫的达到了极致，正准备闪回灵境，却蓦然发现自己浑身僵硬不能移动了。
    “嘶——”贡儿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就着手里的夜明珠，只见身边不到两米的地方正趴着一条白骨粼粼的长条形怪物！嘶嘶的声音正是怪物流涎的利嘴发出的，此时它灯笼大小的黄眼睛正朝着贡儿放射出邪恶的冷光……
    贡儿头皮发麻，眼睁睁看着长条怪物离自己越来越近，阴冷气息几乎浓烈到将自己吞噬，却浑身不能动弹，当贡儿不得不直面长条怪物满是粘液的恶臭大嘴时，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
    —————————————————————————————————————————————————————————————————
    再次在黑暗中醒来，贡儿发现全身都被不知名的结界束缚——全身灵力被封，行动有如凡夫般笨重；灵境密钥也被糊上了一层浓密的黑丝，根本无法启动……
    “有人吗？”贡儿微弱的呼喊，回答她的是一串儿阴冷的回声，周边强烈的血腥味和尸臭味，让贡儿头疼欲裂。
    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贡儿拿出最大的夜明珠观察周边环境，不料不看不要紧，一看绝望顿生：这里根本就是一个“血牢”！——自己被困在一个直径不足十米的高台，高台下腥臭的血浆波涛汹涌，一些残臂断肢沉沉浮浮，高台上似乎附带了厉害的结界，凡靠近高台的“生物”，统统会被黑色火焰瞬间烧为虚无！让自己晕过去的长条形怪物不时在周围露出它恐怖而硕大的头，长长地舌头追逐着一块块腐肉……贡儿的肠胃激烈抽搐，胃酸喷涌而出，直吐得筋疲力尽，方才昏昏沉沉睡去沉浮
    “味道——好——熟悉……”黑暗中,一只猩红眼睛、头长双角、身后有翅膀的健硕“男性”紧紧抱着贡儿，下陷的鼻子在贡儿全身游走……
    再次醒来，贡儿全身酸软、头疼欲裂，稍一动弹便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堆东西——除了黑漆漆的血果其他一概不认识！从龙戒取了些清水润润喉咙——在这种环境下进食是需要巨大的勇气和魄力的，贡儿开始考虑要不要禁制自己的消化系统……
    用了差不多六天时间，贡儿才勉强接受了这无比悲催的现实。这天，贡儿强撑着睡意，当感觉来人靠的足够近的时候，贡儿猛的睁开眼，一把抓住了来人铁一样硬的胳膊，就着血池微弱的反光，眼前的生物惨不忍睹——血红的眼睛、邪恶的双角、五官几乎全部湮没在鳞片和褶皱里……强忍着恐惧，贡儿嘶声问道“你是谁？”
    “鬼君——”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阴冷的声音让贡儿的头皮发紧，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恐怖。
    “为什么困住我？”贡儿强压着胃里的翻腾——虽然已经禁制了所有消化系统，但在强大的精神和肉tǐ压力下，呕吐几乎成了条件反射。
    “需要——一个——会说——话——的——奴隶。”鬼君断断续续的用人界通用语回答。
    “我不是奴隶！”贡儿有些愤怒。
    “不是——奴隶，就——吃了——你——”鬼君的眼睛骤然放出血红的光芒，贡儿知道鬼君已经动怒，在这种情况下，要保住小命只有妥协了。
    —————————————————————————————————————————————————————————————————
    接下来的日子，贡儿认命的禁制了自己的消化系统，每日在鬼君不在的时候打坐练功，鬼君回来后就扮演最乖的奴隶——捶背、挠痒、讲故事、治伤、唱歌……鬼君的话很少，高兴了还会带些鬼界特产回来奖赏贡儿，但绝对不允许贡儿哪怕靠近高台边缘半步，更不允许贡儿透露出一点点“离开”的只言片语！
    虽然贡儿对没有自由的生活并不陌生，但在如此恶劣环境下被圈禁在不大十平米的高台上，还是非常让人崩溃——虽然这里的灵气还算充足，贡儿还是日渐消瘦，本来娇俏的小脸几乎变成了长条形……
    —————————————————————————————————————————————————————————————————
    这天，鬼君习惯性的搂着贡儿呼呼大睡，贡儿认命的迷迷糊糊浅睡。忽然连绵而尖利的啸声划破了宁静，血池卷起半米高的浪头，几乎溅到贡儿脸上！
    “怎么回事？！”贡儿立即惊醒。
    “鬼王召唤。”鬼君迅速将贡儿用法术束到身后，一头扎进黑暗，巨大的翅膀带起更高的血浪……
    “喂——怎么回事？”贡儿如今被禁制，无法飞行，脚下的惊涛让她无比惊慌。
    “不知道！”片刻后，鬼君便带着贡儿飞离了栖身的山洞，之后不管贡儿问什么，鬼君均沉默以对。
    途中碰到无数被召唤的鬼众，但从气势上超过鬼君的却寥寥无几。
    持续高速飞行了快五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贡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黑乎乎的时空隧道像怪物大张着的嘴，它的上方突兀的悬浮着一个长着两对翅膀的英俊黑发男人，黑发男人不时发出尖利的叫声；数以万计的各色鬼众正迅速集聚；此时浓烈的鬼气已经不能用语言来描述——贡儿在鬼君暗暗张开的结界中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又过了数个小时，鬼界大军才的基本集结完成，长着两对翅膀的男人停止尖啸发言到：“鬼界的子民们，通往魔界的大门已经打开！现在，我以鬼王的身份许诺：最先冲到魔泉的，将得到百块上等晶石的奖赏！磔磔磔……”
    鬼王的奖赏让众鬼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后来贡儿才知道，魔界、妖界、鬼界不产晶石，而晶石又是魔妖鬼们突破瓶颈，修炼升级的最好助力，所以从人界、仙界、神界舶来的晶石极其珍贵，百颗上等晶石足以让任何一只鬼热血沸腾了（当然如果他们有热血的话）！
    “百颗上等晶石！”“赶紧抢啊！”“冲啊！”“……”无数的鬼众像蝗虫一样飞向洞开的空间通道。
    “这位鬼君——为何不动？”鬼王瞬移到鬼君旁边，贡儿立即感到巨大的压迫。
    “情——况不——明，先观——察。”鬼君因平时极少说话，稍微长些的句子对他来说都很困难。
    “哈哈！不为利惑！比起那些急先锋们，你应该会活的更久些！哈哈！不过鬼君上战场带女人，还真有意思啊！”鬼王有些意义不明的望向贡儿，贡儿忙往鬼君的翅膀下躲。
    “她——是——奴隶，”鬼君冷冷答道。
    “哈哈！”鬼王嗖的消失不见了。
    “咦？这个鬼王好奇怪哦！”贡儿见鬼王走了才悄悄探出小脑袋，因为消瘦得厉害，本来就大的眼睛看起来更大了。
    “以前——没——见过，他的——召唤——不——能抗拒！”鬼君简短解释。
    后来贡儿才知道：鬼界根本没有固定的行政机构，鬼王、鬼君、鬼将、鬼卒、鬼众都是根据修为的高低深浅而定，高一级别的鬼可以召唤下一级的鬼做事，鬼将及以下可以通过捕食其他鬼提高修为。其中，在鬼系列中，鬼王修为最高，鬼君次之。通常鬼君的数量约十名左右，鬼王的数量就更少了——因为从鬼君跃升到鬼王需要的不仅是时间和天分，两者之间巨大的修为鸿沟使得绝大多数鬼君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
    当鬼君带着贡儿跟着大队鬼族穿过时空隧道时，魔界与鬼界的战争已经进入白炽化——魔气与鬼气将整个空间染的漆黑，兵器、肉tǐ、气息之间的撞击声、爆炸声、惨叫声、叫骂声……又仿佛将漆黑的空间煮沸……
    第一次上战场，贡儿显然很不适应——因为法力被封，无法感知太远，但如此近距离的见识鬼君杀伤力，实在让她心惊肉跳：只见鬼君放出浓稠的黑雾，但凡进入黑雾的生物——甚至包括鬼众，均瞬间被液化、雾化，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收割了性命！在沸腾的战场上，鬼君诡异的杀阵里倒显得格外安静。贡儿无力的趴在鬼君背上，冷汗涔涔……
    无边的黑暗，无尽的杀戮，贡儿紧绷的神经渐渐麻木……当第三次在鬼君背上惊醒，周边喧嚣声似乎小了许多。
    “禁制——解开¬¬——你——就——快走——”鬼君见贡儿醒来，大声喝道。
    “啊？”贡儿眨了眨眼，正好看到鬼君右翅血流如注，头脑一时有点迷糊。
    “对手——强——”鬼君面色狰狞，说话更加费劲。
    “让我走？——”贡儿半天才反应过来。
    “等——”鬼君的话还没说完，贡儿就感觉周边的压力骤然增大，鬼君不得不专心对敌。
    “哪里跑！”合逆疯狂的声音从鬼君的右上方陡然出现，紧跟着刺眼的紫光从一只巨大的魔鼎中激射出来，将鬼君紧紧包裹住。
    “快走——”鬼君拼命将护身结界撑到最大，扭头看向贡儿，狰狞的眼睛里竟难得的透出些担心和哀伤……
    周身徒然一轻，贡儿知道鬼君加在自己身上长达半年的禁制已解除，鬼君新添好几处伤口，鲜血喷射而出……来不及擦拭喷到脸上的血渍，贡儿趁着合逆魔鼎的红光还没将鬼君的护身结界彻底吞没，条件反射般的拉着鬼君闪回了幻世灵境！
    —————————————————————————————————————————————————————————————————
    习惯欺压、压榨、厉声暴喝的鬼君，此时毫无生气的躺在当年藏莫和流非住过的山洞，遍布全身的伤口大大小小竟有数十处之多，右翅膀上最大的伤口汩汩的流着暗紫色血……
    望着外面深蓝天幕中渐渐西沉的两轮弯月，贡儿在洞口来回徘徊、心中无比烦躁：“啊！真是疯了！竟带着鬼君来这里？一定是疯了！——不过，它并没伤害过我啊——当然圈禁不算的话！救他？不能救！救？不救？……呜……怎么办啊……”
    “走——”鬼君突然坐起来低吼一声，又轰然倒下去。
    “呃——”贡儿又想起鬼君临死前看向自己的眼神，心顿时软了。
    ————————————————————————————————————————————————————————————————
    贡儿将疗伤的药层层敷在鬼君的伤口上，见鬼君依然昏迷不醒，只好又死马当做活马医的从龙戒掏出一堆花花绿绿的晶石堆放在他身边（当年龙族赠送大量晶石给贡儿，以备进入人族圣地使用的）。
    半小时后，晶石慢慢发热发光，鬼君的伤口也随即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见状，贡儿才知道这救治应该是生效了。
    随手在洞口布置了超强力结界，贡儿拖着无限疲惫的身心到幻泉匆匆洗了澡，便歪在泉边呼呼睡去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这见死不救的事儿，童年时的贡儿做不到，现在的贡儿一样还是做不到！哎。
    —————————————————————————————————————————————————————————————————
    第二日清早，林间喧闹的鸟鸣将贡儿吵醒，久违了的日光显得格外刺眼，贡儿眯着眼打哈欠，顺便用灵识扫描了一遍灵境，居然意外的发现鬼君和啾果的气息都不见了！
    迅速换好衣服，贡儿便向昨夜鬼君所在的疗伤山洞飞去。
    此时，洞口的禁制早已被破开，洞内散落着一地齑粉，偌大的山洞连半个鬼影也没！贡儿心中既迷惑、又不安。
    “你……醒了？”熟悉的阴冷声音突兀的从身后传来，贡儿猛的一回头，只见：一个银色齐腰长发、身后三对翅膀、年纪不到三十的瘦削男人正直直的盯着自己，面容算不上英俊，但冷峻的神态、硬挺的线条颇具男人味……
    “鬼，鬼君？”此人给人带来强烈的压迫感让贡儿忍不住也结巴起来。不过，同时不知为何贡儿心底居然隐隐的生出些少许的熟悉感来——纵然容貌全然不一样，但神态语态与从前的杀手绝颇有几分相似。
    “嗯，……晋升……为鬼王了。”清晨的阳光下，新晋鬼王苍白的脸幽幽的反射出金属色冷光，眼神有些疑惑和询问。
    “呃，不……怕太阳？”贡儿思维很跳跃，问得有些个无厘头。
    “不……，”鬼王刷的张开翅膀，优雅的升到半空，“这里……比……鬼界……好。”
    “那是自然……”贡儿小声嘀咕——鬼王往日的禁制手段以及战场上展露的杀伤力，让贡儿习惯性的做小伏低。
    “以后……就……住这里了。”鬼王率先飞走，贡儿只好屁颠屁颠的跟上。
    出人意外的是——鬼王竟直直的扎进了以前绝住的小木屋，还一脸怪异的喃喃自语：“味道……好……熟悉……”
    “呃……”贡儿心理嘀咕，难不成这鬼王真的是绝？可长相不像啊！
    认命的为鬼王准备了早饭，贡儿乖乖的坐在鬼王对面陪吃，见鬼王十分好心情的进食，贡儿壮了壮胆子问道“鬼界为什么攻打魔界？”
    “魔界……有通……往……人界……的通道。”鬼王头也没抬随口回答。
    “啊！！！！”贡儿吓的将手里的食物掉在地上。
    “怎……么了？”鬼王终于停止了进食。
    “不能去人界！！”贡儿嚯的站起来，冲到鬼王面前，使劲抓住他的胳膊。
    “这是……我们的……的梦想……”鬼王嘶哑的声音显得很理所当然。
    “那会毁了人界的。”贡儿想到鬼族在战场上的凶残，身体微微颤抖。
    “你……不……高兴。”鬼王将贡儿轻轻的抱到膝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不是不高兴！是恐惧、是愤怒、是无能为力……呜呜……”贡儿越想越害怕——一个合逆就将人界搅得人仰马翻，要是这些凶猛的鬼众冲到了人界，人界一定比地狱还要凄惨。
    “眼泪……”鬼王轻轻的擦掉贡儿的眼泪，“几十年前……我的灵识……一直在……人界……游历……，那里……比……鬼界好。”
    “你在……人界？”贡儿震惊的止住了哭泣，抬头看着鬼王。
    “嗯……”鬼王点点头，不算英俊的脸上闪过浓浓的迷惑，“不过……那些……事情……想……不起来了。”
    “呃……想不起来就先不想了。你现在是鬼王，能不能让那些鬼众退回去？”贡儿将话题拉回残酷的现实，一脸祈求的哀求鬼王。
    “为……什么？”
    “因为，因为……呜呜呜……”贡儿想了半天实在没想到什么理由让鬼王率众退回，不禁伤心的哭了起来。
    “不哭……我……我……试试看……”鬼王轻轻的拍拍贡儿的后背。
    “真的……”贡儿难以置信的吸了吸鼻子，傻乎乎的望向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