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女不愁嫁

夏之初伤 第三章(2更)


风过,卷帘微浮,叭吱叭吱地拍打着窗沿。院子里竹叶簌簌地响,悄悄落下几片,飘在小石盅里倒映着的圆月上,荡开浅浅的水波圈圈。见夜风有些凉,千岁伸手摸了某被褥上沉睡的诚儿的额头,探了自己的温度,终是热了些,随即细心地撵好被子,起身走到窗前,将支窗放了下来。
    声音不大,但在这清凉的夜里,还是听得清“哐当”,比房外空竹的响。
    “咚——”
    空竹反复,似乎听得着水撒了一地的声音。
    棉被单把诚儿从里到外裹得严严实实,虽然近藤勇十分抗议千岁这么做,不过看着那惨白的小脸儿,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伸手再探了探诚儿额头的温度。
    “阿勇那个心思,怎么会知道你受不得凉呢……”
    他自言自语,修长的手指却生生定在那白得好像随时会消失的脸上,记得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沾满了血……
    他眼神倏地湿润,终是忍住没落泪。
    就在上山那一刻,明明日头还没完全消去,偏偏那林子里黑得不像人间,那溪水的红,连他这自命铁血无情的脑子,都蒙了一瞬。
    “诚儿一定吓坏了吧?”他扯出一个苦笑,却难藏宠溺。
    “以前只听着世上有鬼子的传说……”门口突然响起近藤勇的声音,有些沙哑,“倒是怎么也没想到,亲眼看了,却是诚儿的模样。”
    “山崎的后事料理完了?”千岁也没转头看他,径自取出怀里的烟斗,点了。
    屋子里忽明忽暗地闪着烟草的火星字,一根细长的烟雾袅袅而起,将千岁坚直的身子环在了中间。
    “忍者无名无姓,又何来的葬礼,不过挖坑埋了,让阿布领着阿真立了木碑,惦记惦记。”说着,近藤勇走进屋子,盘腿在千岁身边坐下,肥短的手摩挲着诚儿散在枕头上的头发,眼睛忽而透着月光亮了,忽而随之隐去。
    千岁转眼,正巧他也看着自己,对视一瞬,终是无言。
    鬼子的传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存在于这黑海上唯一的岛屿里。鬼子,其实是鬼之子,顾名思义,是鬼神遗落在人界的孩子,天赋异禀,操于剑术,起刀必落血,染其周身,若修罗降世,以尸为路,以血作汁。
    “不过传说,哪里有真的鬼魅!”千岁埋下头,再伸手擦了擦诚儿脸上染血的地方,仿佛怎么擦,哪里始终有他眼泪的痕迹,让他莫名地心疼。
    不过前一阵的事情,当阿布回来的时候,正巧阿真独自回来,说他父亲在桃花山附近给了他一半信笺,分了两路。还没听完阿布的汇报,他只觉心头窒闷得难受,叫上阿勇便匆匆上了山。
    直到找到诚儿,他都还保有一丝意识,只是那落着泪的眼,空得仿佛被抽调了灵魂,却还生生对着自己笑,叫着含糊不清的“千岁哥哥……”
    或者诚儿,你是一只在等着千岁哥哥吧?所以才会在见到千岁哥哥的时候,安心地睡了。
    千岁抖抖烟灰,深深地看了眼床上纯净的娃儿,起身,斜眼看向近藤勇。
    “去议事厅吧……”
    两条影子,无声地走了。只有月色照亮半边屋子里,听得着平稳的呼吸声,一声一声,渐渐被竹帘声掩藏。
    “咚——”
    空竹又打了一转儿,直到再也听不到那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月光笼不住的暗侧里,先前一只沉沉闭着的眼,缓缓而张,在泛着莹黄的黑暗里,比月光,更亮。
    伸手拿掉额头上的水袋,诚儿轻轻掀开被单,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跑到月光出仔细检查了遍,才抿着嘴,也没穿鞋袜,肥肥的小脚踩在木板回廊上,“啪啪”一串轻响……
    ☆☆☆
    不大的议事厅,烟雾袅袅,纸灯笼被青烟缠绕,发出的光朦朦胧胧,引了门外一只黑蛾,围着灯罩打圈儿。
    “扣扣扣——”千岁把烟斗头在桌子角倒着敲了几下,一坨灰黑的烟灰掉进桌子下面长方形的烟灰盘里,与那些灰白的冷灰融为一体。
    “山崎拿回来的信笺,你可读完了?”
    “一回来忙着打理山崎家的事,没来得及,可有什么新消息?”近藤勇只觉有好事,忍不住眼里的一抹兴奋。
    千岁噙着一抹信笑,将两封染血的信封推到阿勇面前,一双深黑的凤眼忽明忽暗地闪着精光。
    近藤勇一把拿过信封,两个一起拆了速读——
    “哈哈哈哈哈——”他猛地将信纸信封一起砸在木桌上,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穆国居然只带五百亲卫出巡,你说,这路上会遇怎样的瓜葛?”
    “山崎一直在户窥视着穆国的动向,被穆国身边的护卫察觉,那是迟早的事……你可想想,为何穆国一直没拿他?而是等着他回来向我们通报时,才有人遣了一些脱番的浪人来?”
    “你是说……”
    “穆国身边,定有奸细!”千岁打断阿勇的话,起身淡淡地对着明月吐息,只是那双眼,怎么也掩不住野心。
    “若是一心穆国,怎会不知穆国护卫安排?只有心里有鬼的,才担心着那是不是穆国派的监视……我猜是恰巧穆国要出巡,而这监视人又走了,那心里有鬼之人,定是以为这是穆国设的圈套,吊他上钩,他索性来个将计就计,破釜沉舟!”
    千岁吐出一口浊烟,才出了他嘴,铺地散开,揉入风中。
    “只是他太高估了穆国,只带五百人,只能说明穆国自负骄傲而已!”
    “哈哈哈哈!要是就和你说的,穆国岂不是就要栽个大跟头了?”
    “哼……想必那奸细就是长洲番的人。”千岁转身,对阿勇笑得狂妄,“可叫左之他们准备着,大显身手的时候,来了!”
    ☆☆☆
    夜里的日野,青草从乌黑一片,被夜风吹着刷刷地响,还好今夜有月,就算听得见坡上不时传出的呜咽声,也可凭着月色壮胆。
    近藤道场背后的大樱花树下,造了一新坟,只一堆黄土,前面立了一块木碑,碑立得正正地,上面却连一个字也没有。风一吹,散在地上的纸元宝卷着边儿纷飞,连木碑上被石头压着的黄纸,也“刷刷”地猛响,从中间被风开了一道口子,越吹越大。
    坟前跪了两个人影,略高的阿布还穿着白天的碎花裙子,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黄土新坟,搂紧了旁边一身黑衣的少年。
    男少年单薄的肩膀抖了抖,呜咽声更大,难过地伸手擦掉面上的眼泪。
    “要是我也跟爹爹一路,是不是……”
    “没有要是!”阿布沉声打断那少年的话,将他身子板正,正色道:“真儿,我们山崎家世代都是忍者,忍者一生,几乎都会生活在黑暗之中,随时准备为主人牺牲,父亲今日,是完成了他的职责,而他未完成的事业,必须由我们来继续!”
    “那姐姐也会死吗?”阿真抬起有些花地小脸儿,难过地拉住阿布的衣角。
    阿布叹了口气,一把将阿真报在胸前,许久,像是自我勉励,也是给阿真的承诺。
    “姐姐不会死。”
    “本来……山崎叔叔,也不会死……”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软软的声音,凉凉的。
    阿布和阿真一惊,转过头去。就见月色下,诚儿穿着睡衣,光脚踩在沙地上,平日明亮的眸子木木地,盯着他们身后的木碑。
    “烧退了吗?”看清来人,阿布柔软地问。
    “对不起……”诚儿买下头,声音很小很小,脑子里似乎又出现了那个昏暗的竹林,满身是刀口的黑衣,若不是自己多嘴,说不定,他还能回来搂着这一儿一女……
    “父亲很痛苦!”阿布淡淡的话,生生拉回了诚儿的思绪,他猛地抬头,看到阿布侧着脸,微笑着看着那无名的木碑,柔柔地说道:“父亲的伤,太多、太深了,他很痛苦,那最后一剑,是帮他解脱了。”
    诚儿一怔,呆呆地走到那木碑面前,他乳白的小手轻轻触了下冰凉的木头,埋下眼,轻轻地问道。
    “那些死掉的人,是不是……也解脱了呢?”
    “诚儿不是帮助了小虫儿吗?”阿布放开阿真,蹲下身子,把两个小孩儿一起拦到面前,眯起眼,看了看顶上还缠着不少谢去樱花的枝丫,展开一个温柔的笑。
    “剑只为想要保护的人出鞘,都会得到救赎的!”
    “想要保护的人……?”诚儿抬头,突然在头顶书上看到了一个黑衣男子,拿着烟斗,吐着他特有的味道。
    他笑,眸子退去木色,晶晶亮地盯着那人。
    诚儿还有千岁哥哥,就够了……
    ------题外话------
    2更2更~那个。这两张某觉得各种渣…今天恍恍惚惚,状态不佳么。唉。番外有人看吗?有人看吗?
    澜没有大纲,于是,这文写得…。
    谢谢看文的亲们~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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