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江山：红袖舞

我病了，真正的倒下，无药可救。
    连乔玉姬都忍着丧夫之痛拜求我好好活下去，我却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孙儿们轮换着在我榻前照顾，这次他们的神情默默藏着无法磨灭的哀痛，我的死将是不能抗拒的，他们似乎已经意识到了。
    简儿匆匆自外来，跪倒在我榻边。
    “祖母，求您……求您放下心头所想，见一见薛玄生与一诺吧！”
    我张口想斥责他的不宁静，可气力不足连张口也懒了，合着双眼默然相绝。
    我谁也不想见了，我只想等待，等待早该来到的死亡。
    “祖母，您难道要在悲伤中郁郁而去吗？您这一生都在为生存斗争着，哪怕是浴血，您都为了更好的活着。为何现在却要抛弃一生，在悲伤中死去。您还在恨，恨这世道对您的残忍，一而再夺走您至亲之人，让您遭受背叛与屈辱？但是您这一生也得到了许多，您有为您宁死无怨的知己，有对你情真不昧的丈夫，有天长地久的姐妹之情，还有忠孝不渝的儿孙。还有什么不能放下，若是您要走，就请无怨无憾的走，请怀着好梦而走。”
    他一声一声泣下，他是懂我的，明知留不住，强留无用。
    依他所言，恨也是累的，因为还放不开，所以还恨，含恨而去最是凄惨，这一生也就白费了，谁不愿走也走的安乐祥和？
    可，哪里说是放下就放下的？
    我挥手让他去了，他不愿离去，莲儿只管拉他起来，将他推了出去。可莲儿一转身，也哭了起来，虽是无声无息，却更惹我难过。
    两日去了，我虽还能醒来，但只能吃下汤药了，连稀米都断了。
    辰时一醒来，就见莲儿在窗外张望，我轻轻咳了一声，她听是我醒来了，像是做贼被逮到了一般，慌忙关上了小窗，到我榻边，“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柔声问，我缓缓在软枕上摇晃着脑袋，眼帘翻了翻，她看出来我是指外面什么事？
    “薛公子与一诺小公子都在外跪了两天两夜了，今日奴婢见茗香小姐也来了，她怀着七月的孩子，众人劝她离去，她就是不听。”
    “唉”我轻叹一气，外面辰光朦朦胧胧，这些孩子为何坚持如此。我一垂死之人，放不下便是放不下了，他们何必也放不下。
    “外面天还冷着吧？”
    春总算是来了，在惨痛的呼吸声中，和我这年老的步伐一般蹒跚而至。可春还是寒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春一时间争不过那寒气。
    又担心了，这都是我的亲人。
    唉，临了临了，何必再为难？
    “去，叫他们都进来吧！吩咐厨房弄些吃的去。”
    莲儿一听，本有些不信，呆愣了一会，但见我脸色正常，这才知是真，忙点头就出去了。
    不一会，玄生一手搀扶着茗香，身后随着陌生的少年公子进来了。
    我先看了看茗香，她是若卿的二女儿，自是若卿去了，长孙女出嫁后，她便随在我身边侍奉。后私慕玄生，惹我生气了，冷落了数年。我只以为这情总不了了之，玄生心中总有千秋所在，又因受齐彩屏之事为我迁怒不再相见。
    岂料玄生自长安一路相随回姑苏，茗香又是坚持，独守近三十岁，滋儿不顾我反对，私自为他们举行了婚礼。
    我招茗香近前来坐，她是得我心疼的，总还记得那时候活泼机敏的她在我身边撒娇的模样，如今盘头端庄的模样，我还未见过，伸手轻轻拂过她脸颊，随即又摸到她隆起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