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剪风

66 龙凤骄阳


“他没事,明天一早,你们两个一起上囚车,去京城。”
    “真的?”
    “我骗你干嘛!”林招潮厉声道。
    见我神色凄凉,语气又软下来:“雨燕,你和我说,你到底怎么和疏影那个大盗搅在一起的?”
    我冷冷的问:“什么叫大盗?什么叫搅在一起?”
    “。。。”
    “白晔他到底偷过什么?他的‘战利品’只怕还没有市井里一个小毛贼多,就因为他曾进过皇宫,就因为他曾出过王府,他就是不可饶恕的钦犯了?如果这样就算,那些身居庙堂的官员,他们巧取了多少朝廷财产,又豪夺了多少百姓的血汗!他们是不是更应该算得上是钦犯?你们鸬鹚堂号称天字第一号的捕房,可你们到底抓过几个真正的该死的罪犯!五柳镖局的那些人,他们。。。”
    “别说了!”林招潮高声喝道。
    他霍然站起,走到牢门口,停了一下。
    “雨燕,你还当我是你木头哥么?”
    我望着那个高大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应该和他说那番话。
    “你。。。不是小时候的你了。”
    林招潮一步跨出牢门。
    “可你还是木头哥哥,这永远都不会变。”
    最后这句话,我不知道林招潮听见没有。不管他有没有听见,这是我的真心话。
    他是朝廷的人,站在朝廷的角度上讲,他真的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抬起头向这间散着腐败气息的牢房看了看,明天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明天又能看见太阳了,明天就能看见白晔了。我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我们还有几个明天。。。
    也不知道是我太没心没肺,还是因为这两天什么都没吃,又搜肠刮肚的吐到只剩酸水,身体太过虚弱。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居然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哗啦,是开锁的声音。
    外面天亮了吗?是押解我的人到了吧。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牢房里晦暗不明,唯见一个捕快向自己走来。
    “雨燕。”
    这声音是。。。
    “白晔!你,你怎么会?”
    “先别说那么多了,快把这个穿上。”白晔递给我一件黑色的捕快装。
    急忙套上衣服,把头发塞进帽子中。随着白晔出了牢门。
    行至前厅,只见四五个狱卒连同牢头七倒八歪躺在那里,鼾声四起,桌上一坛酒倒着,酒水滴滴答答沿着桌角流下来。
    出了监狱大门,皓月当空。清辉之下,院中房屋树影都看的一清二楚。
    猛然间斜背后一个黑衣人闪出。
    我不及多想,回身劈手,手腕却被那人轻易抓住。
    “都伤成这样了,就不能老实点。”
    “哎。。。”我惊得差点喊出声。
    黑衣人并未用力,将手松开。
    低声道:“你们跟我来。”
    万没想到,一路之上我们三人畅通无阻。很快行至捕房正门。
    正门处两个守卫,其中一个正抱着刀靠在门框上打盹。另一个看见我们三人过来,连忙垂首而立,大喊一声:“林大人!”
    这一声是喊给同伴听的,睡着的守卫一个激灵,站直身子,手里的刀差点没掉在地上。
    “哎呦,林,林大人,这么晚了,您还出去啊?”
    林招潮微笑着点一点头。
    “漫漫长夜,睡不着啊。领我两个小兄弟出去玩玩。”
    二守卫一边赔笑,一边将门打开。
    三个人跨出门槛,后面那两位还在嘿嘿笑着:“林大人慢走啊。”
    林招潮笑着回头道:“好,两位接着睡吧。”
    守卫吓的连声说:“不敢,不敢。”
    出了守卫视野,三人快步绕过府衙高墙,一棵垂柳之下,拴着两匹高头大马。林招潮解开两股缰绳,自己飞身上马,将另一只缰绳随手一扔,白晔伸手接住,也一跃上马。
    “丫头,上来。”林招潮笑嘻嘻的将手伸到我的面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白晔驱马过来,并未说话,但也伸出了手。
    我看了看林招潮。把手递给了白晔。
    林招潮调转马头,裂开嘴嘿嘿一乐:“妹子长大了,就不愿意坐当哥的马咯。”
    说毕催马向前奔去。我和白晔跟随其后。
    破晓的红日,我终于又看见了,而且是以自由之身看到的。
    地平线上的太阳并未散放出全部光芒,深黄色的草叶上还挂着露珠,郊野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空气格外的沁凉。
    林招潮忽然勒住缰绳,一片腿跳下马来。我和白晔也相继下马。
    “行了,我就送到这里,接下来,你们就爱哪哪去吧。”
    我抢上一步:“那你呢?”
    “我?”林招潮微笑道:“我怎么了?”
    “你放走了钦犯。。。回到鸬鹚堂怎么。。。”
    “所以我就不回去啦。”林招潮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什么?不回去了?”
    “雨燕,你不是说过吗?鸬鹚堂说的好听,是天字第一号捕房,其实就是个帮狗吃食儿的地方,祸害百姓、残害忠良。那种狗屁地方,我干嘛要回去?”
    “那都是气话!你又不不是那种人。。。”
    林招潮拍拍我肩膀:“傻丫头,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那种人。昨天晚上之前,我一直是那种人。”
    “可你如果离开鸬鹚堂,林伯伯怎么办?”
    “我爹啊?他没问题的。我在他坟头问过他的,他同意了。”
    “林伯伯他,他过世了么?!”
    林招潮收了笑容:“我前几天回京城,就是安排我爹后事的。”
    “木头哥哥。。。你。。。”
    我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他。
    不过他很快就又笑起来,像是根本不需要被安慰一样:“幸亏我赶回来,要不你小命就没了。”
    一边说,一边弯起食指,在我脑门上刮了一下。
    “林大哥,你的救命之恩,白晔没齿难忘!”白晔忽然从后面冒出来,站在我和林招潮之间,抱拳施礼。
    林招潮瞟了白晔一眼,又看着我笑道:“看到没,我再不识趣儿就不好了吧。”
    白晔忙道:“林大哥,我不是那意思。我是真的。。。”
    “哈哈,我知道。开个玩笑嘛,不要认真啊,白兄弟。”林招潮的手又拍到了白晔的肩上。
    这个木头哥哥,喜欢动手动脚的毛病算是改不了了。
    “不过。。。”林招潮忽然严肃起来“小子,我就这一个妹子,你要是敢对她不好---龙凤剑可是不会饶了你的哦。”
    白晔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大哥放心。”
    木头哥哥又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笑容:“真想和你小子再打一架。”
    那只搭在白晔肩上的手用力一按,白晔纹丝未动。
    抱拳道:“有机会我请大哥喝酒。”
    林招潮和我别过之后,纵身上马,很快就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红色的朝霞之中。
    太阳完全升起,他正是迎着朝阳的方向。从今天开始,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鸬鹚堂少堂主,有的只是龙凤剑林招潮。
    “哎。”我问白晔:“昨天木头哥哥和你都聊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的?”
    “那只死孔雀告诉我的。”
    “哦。”白晔拉着长声。
    “说啊,聊什么了?”
    白晔笑道:“这是男人间的秘密。”
    “喂!你怎么变得和他一个口风了!”
    “走吧,咱们该赶路了。”
    换船走马,向琴庄进发。一路上我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再出什么乱子。
    可能是自己被一桩桩的突发事件刺激习惯了,好容易赶上几天太平的日子,总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我把这种感觉告诉白晔,白晔笑着说:“连敌人都说你有九条命,你还怕什么?”
    是啊,我还怕什么呢?
    每一次在危险面前逢凶化吉,我知道那不是老天特意庇护我,而是因为我身边有这样一群人。白晔、胭儿、妙觉师傅、木头哥哥、梨花婆婆、姐姐、小芝麻,当然还有琴庄的姐妹。他们才是我的护身符,是他们,一路守护着我,让我走到现在。
    不论是在我身边,还是距离万水千山。不论是在这世上,还是天人相隔。我能感受的到,他们每个人都在向我微笑,如果我摔倒了,或搀着我,或拽着我,或抱着我。于是我总能够再次站起来。
    有了这些护身符,我究竟还怕什么呢?
    红色蜻蜓绕身而飞,透明双翅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变幻流动的金色。
    我伸出手去,一只蜻蜓乖乖的落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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