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骨梳

这次轮到命久说还不够。
  “还有什么？”青峰问。
  “占城容易，守城难。鲁班神斧门不会加入功城，这点我确认。但是不能保证其他的群派不会帮助霄山。要知道，玄胤他很会捉弄人心。”命久没有说明为何鲁班绝对不会对付沐皇朝，在坐的两位也不怀疑她说的话。
  
  “妖族的人也可以出山。”上官小关道。
  “再说，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命久却拒绝了她的提议，略微皱眉地说道：“妖族太明显，在玉峰能不动就不动。”
  青峰这才恍惚过来，“我们何时政变？”
  “快了。”命久道，眼神里有一丝讥笑：“今儿拍卖会的几个臭道士，想必已经被运回霄山了。”
  青峰听到这个“运”字，顿时睁大了眼：“这么快就开始了？！我都还没准备好。”
  “要不要肚子疼去拦下？”上官小关则问。
  
  “不用，让玄胤知道，命久已到玉峰。”命久忽而又盯住了自己的手指，有意识地摩挲着，“人族都有妻子儿女，轮回孽障，要杀便杀干净，黄泉路上好作伴。告诉他们，下次做人，要做好人的本分。”
  
  青峰听了，连忙点头，恭恭敬敬地喊道：“是，命久大人。”
  命久笑笑，便说：“夜深了，青峰回屋吧。”
  青峰看了眼上官小关，见她笑得诡异，便退出屋子。留下两个女子，开始了她们真正的谈话。走出门，深秋的夜晚一阵凉风吹来，他却不觉冷。骨子里的热血再哀号，在兴奋，这二十年的等待就要付诸于行动。其实他刚才说谎了，他并不是没有准备，而是一直都在准备中，随时跳出给那个昏君头上一刀，给整个朝廷做一次大清洗。
  他没看错，上官小关不是寻常女子，在她们眼里，就是山族也不算得上“大家”。
  
  “命久，独活在梳子里。”一阵冷风从打开又关闭的门里逃出，上官小关轻声开口道。
  命久一惊，从胸口拿出那把拍卖所得的蛛骨梳，随后淡淡笑道：“难怪它会出现在玉峰。”
  上官小关点头，又抛下一个大炸药:“不过咱也弄不出他。”
  命久沉默几秒，放开手心，蛛骨梳玲珑剔透，在灯光下开始缓缓低低地飞，单单绕着命久。“他在里头？玄胤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不过他真有点乱来的，一把梳子没什么法力，就朝着北边飞。飞到了玉峰，被来家人抓个正着，当拍卖品贱卖了。还好，不是落在那霄山臭道士手里。”
  命久没有回话，整个人都缩在了温暖的烛光下般，被蛛骨梳欢快地包围，那是独活的灵魂。他终究还是要回来的，这个傻瓜！
  “只是，他怎么会到蛛骨梳里的呢？”
  
  命久摇头，温和的脸色上出现了一丝悲意，隐藏的很好，但上官小关还是能够听得到。上官小关喃喃道：“天呐！是这样吗？！难怪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却无法联系他！难怪！”
  命久有些艰难地开口：“这下他真的完了。”
  “不不，还有希望，这样反而有希望！”上官小关却摇头，一脸兴奋地说道：“有希望！”
  “人都死了，何来希望？”
  “不，正因为如此才有希望！”上官小关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拍拍命久的肩膀：“放心，咱小关不是说大话的人，是妖界灵女。只是这事情最好缓缓再做，怕影响大局。”
  
  命久看了她一眼，有些怀疑，却还是露出了相信的微笑，好像明天就能够见到独活般的幸福错觉：“谢谢小关。”
  然而这笑容在出了那扇门后，便消失的迅速。她掩盖地很好，知道上官小关善于听人心声，便让黑司把自己封住，如一个透明人般，行走在黑夜中。
  路过花人和山海的房间，她停顿了片刻，捂着胸口发热的蛛骨梳，喃喃道：“独活看到了吗，这是我们的女儿。再过不了过久，她就可以恢复她应有的相貌，你说她像你，还是像我？……可恶的傻瓜。”
  
  
  
  
  
  
  
  第31章 二十九章 在劫难逃
  深秋的雨天，路上行人匆匆。水流重刷着玉峰城内的历史尘埃，也试图将民众慌乱的心思抚平。妓院里的姑娘们都穿着红衣在楼阁里叹气，这鬼样的日子怎么赚钱？问源楼前些天被封了，就连整个来家都销声匿迹般，现在的来府就像一块墓地，寂静而可怕，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死绝不见。
  此刻一把红叶伞打开，半开着的门里走出一位素衣姑娘。来家府外的一个小厮看了以为是女鬼，硬生生的吓出了尿，跑得飞快。
  “主上，要杀吗？”门里的声音传来。
  “ 无碍。这样也无人敢接近这院子了。”命久看着那身影，并不在意。脸色的苍白告知着世间，她时日无多。
  
  “主上，你的身体？”
  “无碍。让各族在玉峰时刻警备，一有消息立马传我。”命久说完便打着伞走进了雨中，这伞并无用，一层薄薄的丝虚盖着她的身体，素衣身下的体型已越来越消瘦。
  后头传来一声叹息，而后是重重的关门声，来家那厚实的红木大门便在一夜间成为了亡魂之门。黄泉路上好作伴，便也不寂寞了。
  独步走在寂静的街上，一连五天，玉峰大规模的叛乱，基本上的大臣和富家都身首异处，正个城市中弥漫着血腥味，她的脸色却依然淡然。
  红叶伞撑着走过柳巷，走过鸿门大道，往日红火的生意铺子此刻都紧闭大门。一家茶铺却还高挂着正在营业的牌子。迎来了今日第二位客人。
  
  “皇帝如何了？”第一位客人便是身着黑衣的山海，他的茶微凉，已等了一刻钟。
  “那是青峰的事。军中可有作乱？”命久淡淡道。
  “皇城禁军全都听命太子，看来那青峰事先工作已做足，致于在外的五万兵力，真当有些头疼。”山海习惯地挠挠头，一脸苦瓜，要知道这几天他杀的人比他之前见过的人还多，虽说那些都是敌人，但是面对老儒妇小时，还是有那么一丝歉意。
  “你的手在抖。”命久看了眼他的手。
  
  “还不习惯杀人，杀不是霄山的人。”山海如实道。
  命久沉默，想到了存息，想到了这百年死在断缘山脉里的鬼魂，下意识地按着怀中的蛛骨梳，脸色终有些缓和。“习惯便好。”
  “花人最近有点奇怪。”山海挠了挠头，有些迷茫地说道：“上次和她一起睡的时候，似乎……”
  “什么？”命久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山海红了脸，赶忙摇手道：“没什么！对了，接下来再怎么做？”
  茶小二随意地放下了杯热茶便离开，似乎对于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茶冷了便又斟上热的。整家店面没有老板只有一个茶小二心不在焉地挥着帕子，如同一个招客的歌妓，却神色自如。
  “守着玉峰，看玄胤怎么做。”命久抿了一口茶，看着门外不停下的冷雨，自言自语道：“这次鲁班神斧门会怎么做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打下了沐皇朝。”山海感叹。
  “真的拿下了吗？”命久看了眼山海，叹气道，“只怕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转过头的命久一脸疲倦，看着窗外的雨始终没有减弱，便耐心地等着般。山海认真地看着那张脸，惊然地发现，那头青丝竟出现了几丝白发，他揉了揉眼睛，那碍眼的白发依然存在。
  此刻安静的命久犹如一株渐渐枯萎的蛛花，苍白的嘴唇紧闭着，她的双手有节奏地摩挲着，左手好似右手的情人。
  “命久，你后悔当初的选择吗？”山海不忍再看，转头望向那满天的雨丝，忽然问道。
  沉默的嘴唇微微颤动，却没有发出声音。过了很久，久到茶凉了换，换了凉好几遭，命久一滴滚烫的泪水滑下。
  
  山海才发现，此事的命久已苍老。不是容颜，而是心。
  命久用眼泪代替了回答，告诉山海，她从未后悔过。那双苍白的手，指尖微凉，相互汲取着温暖。
  
  雨还是没有停，下了整整一个下午。山海便陪着命久一个下午，茶小二也换了一个下午的热茶。
  撑着伞，回到太子府时，花人蹲在屋檐下，在无趣地拨弄着几根枯枝。见山海和姐姐同时回来，只是微微地挥了挥手，继续低头拨弄。
  “花人？”命久蹲下，默默那张同样的脸，心里唯有叹息。
  “姐姐。”花人眯眼笑笑，有些勉强，“这些天的玉峰真可怕。”
  命久不语，蹲下，耐心地说道：“花人不要怕，这一切都是为了花人。”
  “花人不要。”咬着嘴唇，第一次反抗姐姐的决定，她的脸上任性而坚毅。“花人不知道姐姐在做什么，花人想和姐姐回山谷，还有海哥哥一起简单生活。花人不要吃什么香肉，也不要什么糖葫芦了，只要回山谷！”
  
  命久一怔，那疲倦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倦意，“花人乖，山海，带花人回房玩去。”
  山海听后，默默地看了眼命久，牵起已是满眼泪水的花人，走回房中。
  看着那仍然在下的雨，命久闭上了眼喊道：“凌草，紫鹃，守着花人。”
  隐隐处两声毫无疑问的“是，主上。”响起。
  
  素衣漫步走着，来到皇殿时已是傍晚。
  上官小关正好出殿，身边的一只小黑猪时刻跟着，但不靠近，看得出，那灵女的心情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