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夫人被害事件

第5章


 
    摄影师抢着接连拍了五六张照片,然后把相机对准饭岛。 
    录音员急忙握住放在桌上的麦克风跑到门槛旁边,然后又迅
速地走近饭岛,伸出麦克风。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溜走,饭岛紧咬嘴唇,什么也不说。 
    那沉默似乎在雄辩地倾诉着饭岛的厄运和痛苦。 
    记者们把这种情景用圆珠笔极快地记录在大格稿纸上。 
    假如饭岛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主动投案,坏名声
得以洗刷”等等,杂志社就好写报道了。然而饭岛却始终不开口。 
    姑娘端着盛满茶点的盘,看到这种情景,在门口呆呆地望着。 
    “好歹,快,到这边坐。”担任司仪的记者向前欠起身子,
拉住林的手,让他坐在饭岛正面的席位上。 
    姑娘开始给大家送菜。镁光灯重又闪烁。姑娘体态匀称,一
双诱人神往的乌黑大眼睛,给人以现代女性之感。 
    如此的美人,尚未成家。可想而知,当饭岛成了犯人被捕时,
她母亲还是姘头身份,她还在母亲怀里没出世。父亲服刑期间,
姑娘遭到社会的冷眼,勉强度过了缺吃少穿的少女时代。父亲出
狱后,经济上虽然有好转,但由于是罪犯的女儿,妨碍了她早配
良缘。 
    哎,听说正在说亲,就要订约。一经身世调查,便前功尽弃,
这样残酷的事,何止一两次! 
    笛木想,这位姑娘才是真正的被害人! 
    于是连锁反映。前几天偶尔遇见的远山麻子的容貌又浮现在
他的脑海。她是被刺身死的董事夫人的女儿。 
    那位姑娘的阴郁表情,是惟有富裕家庭里才能熏育出的纯精
神产物吧! 
    岩本费尽心机试图打破这难堪的无边沉默,便放作爽朗地说: 
    “林先生,你是来向饭岛先生认错的哟,那么,再说几句
吧!” 
    饭岛啜茗,装聋卖哑。 
    林欠身离座,两手拄席,泣不成声地说: 
    “饭岛先生,真对不起。请原谅。不,您说不原谅也行。不
能原谅是事实。”兴许是由于紧张的缘故,他的措词接近标准语。 
    他那充满了真诚谢罪的气氛,听众也为之情牵意生,热泪盈
眶。 
    尽管那样,饭岛仍然不动声色。 
    司仪委托笛木律师说情。 
    “饭岛先生,自称真犯人的事,即使时效已告结束也是相当
有勇气的行为。请宽恕林先生吧。如有可能,我也情愿尽微薄之
力,负责请求复审和赔偿。请回答林先生一句话吧。”笛木即席
那样说。 
    可是,饭岛对林一句话也没答。相反,却对律师笛木轻声说: 
    “感谢您的帮忙。” 
    于是又恢复了原来的沉默。 
    司仪和岩本交替对饭岛说话,企图撬开他那沉重的嘴。 
    饭岛终于慢吞吞地轻声嘟哝道: 
    “托……您的……” 
    岩本像帮他说似的:“啊,什么?是说‘托您的福得救了
吗’?” 
    饭岛紧接着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得救了。” 
    一句话使记者们欣喜若狂,一齐匆匆记下。 
    其实,或许想说抱怨话:多亏您我才尝尽了人间苦……抑此
不发却说了句“得救了”。在场的人一致认为他是位多么具有自
制心的人啊! 
    笛木觉得任务完成了,留下三名当事者便告辞了。他坐在配
有司机的自用车的座席上。 
    从此,那位饭岛和他的家族都得救了。端茶的美貌姑娘也不
由得潸然泪下。 
    而在法院澄清无罪,已为时不远。宣传界大肆报道的时候,
一定不会忘记那位美貌的姑娘,也定会因此而媒人盈门。 
    岩本因从中斡旋而上了电视,出名的欲望满足了,也起到了
店铺的宣传作用,他那天生的自来笑福相越发迷人了。 
    就林来看,自称真犯人,决没有任何损失。 
    毋宁说他已被公众看做有男子汉勇气的壮举,传为佳话。时
效的成立也确信无疑,也不会受到任何制裁。 
    本人卸下良心的叱责这一包袱,轻松愉快。至今仍是单身,
不必牵挂家眷。 
    一切圆满周到,顺利悦人…… 
    笛木忽然想起了贝冢美树子的甜蜜笑容。 
      
      七
    律师和报道人员离去后,饭岛家里只剩当事者三人。姑娘也
被吩咐准备晚饭,买东西去了。 
    饭岛关紧拉门,打开了冷却器的电门。 
    三人盘腿大坐,忽然变得融洽了。 
    “呵……不得了。想不到杂志社的人来的那么多,刚到门口
镁光灯就一闪一闪地照相,真打怵呵!” 
    林说着,回想起来还直冒冷汗。他从兜里掏出手绢,揩了揩
额头。 
    岩本用微笑抑制住内心的喜悦,说: 
    “哪里哪里,演得很成功嘛,你的表演技巧相当高。第二次
谢罪时,真称得上是老泪横流,我也陪着泪流不止。饭岛也称得
上是名演员,缄口不语,不动声色,叫人去理解。咱们三个人组
成剧团去演出,肯定会大受欢迎。” 
    为自己说的话笑得正高兴的岩本,忽然一本正经地说: 
    “那姑且不论,每人应得的份儿,我搁下买卖,为此事的成
功到处奔波,给我少了可不行!” 
    林也旁敲侧击地说: 
    “饭岛先生不责怪真杀人的人,在整个日本博得信誉,女儿
阿洋也能结婚,又达到了招揽生意的宣传目的,那赔偿费500万
元便宜呀。” 
    “可是,俺真的无罪,复审时能澄清吗?又要国家赔偿这个
那个的,轰动太大,国家也会拼命证明俺有罪的。俺一直很担心
呢。”饭岛慢声细语地说。 
    “不要紧,不要――紧。真犯人!是你告诉我们的,再没有
比这更可靠的啦。加上夜来香之说,令人下泪呵。经警察调查过,
你又出席了法庭的审判,20年间,这件事始终没忘。谁也没有你
对案情更了解。一定会无罪的。到了那一天,赔偿费得全部分给
我们两人哪!”岩本说。 
    “尽管那样,平常是向右侧身睡,为什么那天夜里向左侧身
呢?警察审问时,缠住我问是不是把右边看错了。我厌恶警察的
态度,所以坚持说是左边,好歹才算通过了。这次起作用了。这
回林先生一说是向右侧身的,大家认为合乎道理,也就轻易地相
信了。” 
      
      八
    几天后的报纸上,在社会消息版的显要位置上刊登了这起案
件,题为“要求复审董事夫人被杀事件,要求国家赔偿”。 
    同一报纸的下部书籍广告栏里,〈周刊事件〉登广告宣称:
“本杂志独占真犯人和无罪犯人进行的划时代的对话。” 
    难道是偶然的?还是提出复审请求之时,恰恰赶上了刊物的
发行日?不管怎么说,时间怎么赶得这么巧呢? 
    那时,被害人之夫远山荣造,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回顾20年
前的往事。 
    他很晚回家。刚进屋,在蚊帐里被刃器刺伤了的妻子痛苦万
般地说: 
    “你,你……疼啊,给我拔出来……叫医生来……疼……” 
    他佯作拔刀的样子,却突然竭尽全力,刺了进去。 
    妻子身体急剧地痉挛几下,就此一命呜呼了。 
    由于重刺,伤口更大了,鲜血从伤口咕咚咕咚地冒出来,红
了被褥。不一会儿,血止了,脸面和指甲变成了紫色。 
    在邻室,母亲和不满5岁的长女呼呼地睡得正香。 
    自己干了的事就不用说了,连第一次事件也全然没察觉的母
亲,对警察的盘问也只是抽抽搭搭翻来覆去地说:“我睡着了,
什么也不知道,很抱歉。” 
    远山很不喜欢年子。她是由专务董事一手包办强嫁给远山的。
那时远山和一个爱情不专一的女人热恋上了。远山麻疹出的晚,
痕迹很重。从学生时期起就为入公司、升迁、步居人上的道路而
忙碌,以致参加工作时,对女人的吸引力是不足的。 
    正当他为寻求与妻子诀别办法而大伤脑筋之际,发生了那起
案件。 
    可是,事件后才知道那个女人既有孩子,又有丈夫。从此,
他对女人的热情便骤然减退了。 
    女儿麻子那时不过5岁。夜又那么深,她不知道是理所当的。
然而母亲是上年纪的人,也那么觉重么?在眼皮底下两次发生行
凶事件却一无所知,所以……于是,她终于带着一无所知到黄泉
去了…… 
    远山把注视佛龛灵牌的视线,又撤回到报纸上。用被害人的
丈夫姿态继续读有关自称真犯人的报道。 
    假如此刻佛龛的灵牌张嘴讲话,远山定会受惊。 
    因为远山的母亲才是真正的知情者: 
    ――我压根儿就讨厌儿媳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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