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叹水镜殇

第六十六章 念念不灭千里送


绿意的葬礼在清微的操办下的确办得非常盛大隆重。可是,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乐师拿着各种乐器奏着哀怨的乐曲,浩浩荡荡的白衣宫婢紧跟其后,挎着白柳花篮,往并不晴朗的天空上撒着纯白色的花瓣。后面有十来个太监抬着漆黑的棺木,鎏金镶边,烙着古朴的花纹,简单而华美。
    浅云停在转角处,不敢上前。长龙般的队伍从浅云面前走过。浅云就这样站着,眼泪哗哗的流着,想起那些过往,不由心酸难耐,泪从心起。
    绿意,匆匆而过,你还是没能拥有自己梦想里的幸福。其实我很好奇,当你为宿寻挡那一剑时,你真的没有一点点的后悔吗?一点点都没有吗?就像你说的,你连问候他的机会都没有了,一句“你好吗”都成了奢望,你觉得值得吗?也许吧,在那样的情况下,谁都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就像,如果受到生命威胁的是誉然,我难道不会以我命换他一命吗?我们都是这样傻。
    “你不过去?”宿寻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浅云转过头,看到宿寻面上一片忧伤。
    “在这里送送绿意吧。你也不过去?”浅云问。
    宿寻摇摇头。“在这里就好了。”
    两人无言,世界寂寥。
    漆黑的棺木从两人面前缓缓移过,有一股冰凉的味道充斥在周围的空气里,像雪花、又像薄荷。
    黑影似幻移过,烟过无痕。
    浅云上前一步,再也没有勇气上前,心酸难耐,泪自滑落。
    长龙慢慢远离,渐行渐远。飘渺的乐音也只剩下一层凉薄的皮子,逐渐消失不见。
    浅云回过头,看着宿寻说:“宿寻,你现在心里也是难过的吧?”她没等宿寻回答,兀自接着说:“宿寻,你会永远记得绿意吗?宿寻,你有没有喜欢过绿意呢?哪怕是一点点,相见的一秒,难道没有那么一瞬间你是喜欢她的吗?宿寻,绿意期盼着与你来世相遇,那么你呢?”
    宿寻抬起头,浅云的眼里是复杂的神色,看不清楚她的心情。
    宿寻苦笑,“浅云,你一下问了这么多问题,你该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呢?”
    宿寻扶着身侧的一株古树,古树嶙峋枯枝,脉络粗糙,苍老的树皮历经了千百年的风霜。
    “浅云,你明明知道我是爱你的,就算你拒绝我的爱,可是你也万不该将别的女子推到我面前。绿意是个好女子,她于我是救命的恩情,可是,难道你要我用爱情还恩情?对不起,我办不到。我会记住她,有这样一个女子深爱我,甚至为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我不会错把恩情换爱情。绿意的恩情,我这辈子是还不了了,只好欠下了。浅云,你记住,我从来就没有期待过来世,就算是有来世,我也相信我只为一个女子徘徊。”
    “浅云,有些东西是有缘无分的。要怪,就怪情深缘浅吧。”宿寻望着绿意离开的方向,不再说话。
    也许吧,我们一直执着的某样东西到最后也不能得到,而一直停留在我们身边的,我们却一次次的忽视。于是,该珍惜的没有挽留,到头来,两手空空有何留念?
    正当两人准备离开时,浅云瞥见灌木丛里钻出两个人,那两人抬着另一具粗陋的小棺材。浅云一惊,忙喝“站住!”慌乱的二人不得已止了步子。
    “这里面是谁?”浅云指着粗陋的棺材问道。
    二人神情颇不自然,唯唯诺诺的答道:“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这里面是谁奴才也不知道呀。”
    “你们不说是吧?那我就打开看了!”说着浅云就要上前推开棺材盖。
    两个太监急忙跪下,拦住浅云的势头。“浅云小姐饶命,这里面……这里面只是一个小宫女而已。”
    “小宫女?谁?”
    “雪妃娘娘的宫女,香玉。”
    浅云惊诧在当下,抬起的手马上落了下去。“香玉……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香玉?你们给我说清楚!”浅云激动地拽住太监的衣领。
    “香玉姑娘是为主殉葬的。”
    “不——你们骗我!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要不然,我直接去问皇上!”浅云直摇头。
    “饶命啊,香玉姑娘是被皇上赐死的。她……想必是她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或者是……”
    “或者是什么?”
    “或者是她通知了浅云小姐去救了宿豫王。”太监低着头,不敢言语。
    浅云一个踉跄,差点瘫倒在地上。宿寻也是一脸震惊的瞪着两人。
    浅云挥挥手,太监飞也似的抬着棺材离开了。
    浅云靠着一棵树蹲下身子,心中百味陈杂。原来,在这场利益的游戏里就这样消失的不只是绿意一个,还有无辜的香玉。就是因为报了信就丢了性命。香玉是为报救命之恩才来帮自己,结果正是因为这份恩情又害了自己的性命。这是何等的荒谬可笑?浅云不知道香玉死前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这辈子,欠了太多人的情。
    此时的宿寻也并不比浅云好过,虽然从小身在帝王家,明白性命的脆弱,可是在这里他看到的无辜枉死却是自己从未经历过的。风寒影果然是阴险的王。
    一条条人命呵,片刻就灰飞烟灭,不记得有来过的痕迹。
    绿意走后,浅云也疲于离开荷苑。于是她干脆天天窝在荷苑养病。流纱与清微偶尔前来探望她,陪她聊会儿天,也让这段日子不是那么难熬。
    这些天,流纱与清微一直都可以避免提起绿意。有时子陵问起,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说绿意离宫回乡了。子陵也乖巧地点头,似乎是相信了大家的话。
    这天清微和流纱刚走,子陵就进了浅云的房间。此时天色暗了,浅云点起宫灯,昏暗的房间一下子亮堂起来。
    “七姐……”子陵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
    “子陵,怎么了?”浅云问道。
    “七姐,我很担心。”子陵的小脸没有一丝笑容,全是深深的恐惧与焦虑。
    “你担心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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