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倒插门儿

52 情深不寿


一身素白鸿衣羽裳的公子坐在竹舍边的一个石凳上,石桌上搁置着酒撰,单手执着酒杯,细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杯子的边缘,皮肤在阳光的折射下呈现出近乎透明的白,给人一种会被杯子边缘割伤的错觉。
    那公子身后是大片绽开的花圃,万紫千红,花团锦簇,争香斗艳,蝶舞纷飞,混合着浓郁的酒香,相得益彰,他眯起原本就细长的眼睛,笑的流光溢彩,“你都想好了?一旦留下来,就再没有回头的路了。”
    花凌洛揉了揉额头,直觉这人笑起来的时候,连周围的灿烂春光都被硬生生的逼退了三分颜色,她就更是黯然失色到忽略不计了。
    “自然是想好了的,再说,你不是说还有一线生还的机会么?”
    “只是安慰你罢了,要知道‘刚极必折,慧极必伤,强极则辱,情深不寿’,自古便是如此。”
    “有总好过没有。”
    花凌洛撂下手里的酒杯,抬头看了看天色,琢磨着还能不能赶得及把推车上的十几坛米醋给乡亲邻里的送去,这么想着,已经起身告别。
    周云潇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凉凉的道,“又帮谁家买东西了?也不看看自己的状况,整天就瞎折腾。”
    “去镇上买了点东西,帮他们不过是顺手。”
    “顺手?小她家的孩子病了你顺手背着他去找大夫,还是小她家要盖房娶夫郎了你跟上去当短工,又还是小她家……你又不是千手观音,哪里那么多的顺手。”
    花凌洛也不搭理他,径直推着车子往村里走去,她只是想在活着的时候多帮一下其他人,那样她走了之后,那些受过她恩惠的人,总不会放着秦江宁一个人不管的吧。
    周云潇叫住她,“你到底要不要进行实验?”
    花凌洛扭头看他,“那你有把握成功么?”
    “没有。”周云潇回答的干脆。
    花凌洛扭回头,背对着他招了招手就走了,这次,再没有回头。
    她现在对生命还珍惜的很,万一实验失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剩下的时间,等到她不能再等的那一天,再说吧。
    两个月前,花凌洛打发走了龙一和龙三,让他们回教去了,自己和秦江宁也从阿绿家搬了出来,在附近搭了个单独的小院,跟秦江宁过上了正式的二人生活,一个月前,杜娘实在忍受不了被人无视的感觉,领着雪雕闲云野鹤去了,与此同时,周云潇一身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硬要抓着花凌洛一起回现代。
    后来自然是没有走成,周云潇也在山崖底下的一处凹谷内暂住了下来,不过与外界没有什么往来,就连秦江宁都没有见过他,他的吃穿用全靠花凌洛救济,就等着花凌洛坚持不了的那一天,进行什么实验,花凌洛不懂,也懒得打听,总觉得这人就跟催命的白无常似的,能不见还是不见的好。
    周云潇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闪了闪。
    当日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回宫的路上,而一向黏自己黏的紧的佟月儿竟然不在,那一刹那,他仅是愣了一下,就肆意的大笑起来,笑的身子都仿佛要支离破碎,他第二次,被骗了。
    一路上不吃不喝马不停蹄的赶回了边塞,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毁灭殆尽的埋宝藏的地方,眸子里的山河世界在一寸寸的碎裂开来。
    那个人,是为了解他之危才赶来的。
    如今,却被废墟掩埋,生死不明。
    如果花凌洛就那么死了,他笑,自己也终可以了无遗憾的走了,关于佟月儿的一切,到此为止。
    那个时候,也许是佟月儿察觉了他情绪的异常,抓住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用力。
    她说,我错了,往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别走。
    他看她,她咬着唇,眼睛里慢慢的渗出泪来,泪光闪现的背后掩藏着深深的不安和恐惧。
    到底是心软了,伸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泪珠,带着她一路回宫。
    就当是,再送她最后一程。
    马车里的时候,她还是会紧紧攥着他的袖子。
    下车的时候,就会牢牢牵住他的手。
    他递给她一块点心,她故作眉开眼笑,她说,还是你做给我的小点心好吃,你回去再做给我吃吧。
    他没说话,她慌张地看他,语气近乎卑微的哀求,云潇,我真的错了,往后你说什么我都听,我再不会骗你了,你别留下我一个人。
    周云潇承认那一刻他动心了,他对柔弱无助时候的她永远都没有免疫力,只可惜,他们再没有什么往后了……
    心里,竟然会有一点的难过呢,真是可笑。
    当他看见花凌洛的来信,发现花凌洛还没有死的时候,他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是对花凌洛的内疚及对佟月儿的憎恨少了一点儿,还是失落,或者是对自己的厌恶,他说不清。
    他知道有一种方法,或许可以让花凌洛能够活下来,所以他留下来,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天,若是失败了,他便跟着她一起回去,这里的一切就当是一场不怎么华丽的梦,若是成功了……成功了,又能怎样呢?幸福的是花凌洛,与他,无关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秦江宁做好了饭菜,冷了,就再热热,在门口转来转去的张望着,最后索性抬脚出了家门,急匆匆的赶到了村口。
    他等的急,风又大,猛不丁的被呛了一口,直咳嗽,他弓起过于单薄的身子,以手掩唇,抖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脸上早就通红一片。
    所谓春寒料峭,这个时候的傍晚还是很凉的,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心里想的却是忘了给花凌洛多准备套厚衣裳。
    远远地看着来了一个人,他的眸子一亮,刚跑了两步就又慢了下来,眸子里的光黯淡下去,来人是阿绿。
    “江宁哥哥,真的是你?”
    阿绿也是去镇上买了点东西,才刚赶回来,看见站在村口的人,她跳下牛车,随手抓了件衣裳就要给他披上,秦江宁身子一侧,伸手挡开了,笑道,“没事的,不冷。”
    阿绿皱了皱眉,也没再给他披,只是嘴上不满的嘀咕道,“又是在等花姑娘吗?她也真是的,天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早回来。”
    秦江宁有些不悦,冷冷的没说话。
    阿绿看他脸色不好,声音小了下来,但还是有些不满,“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往外跑,我总觉得你对他比她对你要好。”
    秦江宁看着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时嘴角的弧度不自觉的翘了起来,与阿绿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留下一句话,“也许你说的对,但是她对我要比对她自己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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