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流逝

我开始以各种理由瞒天过海，后来理由用尽，在她的再三逼问下，我说出了张心怡的事。她那时嫁了个有钱的老公，钱对她来说并不是问题，但她就是要求我和张心怡从此以后保持距离，说她与我们家的差距太大，而且总是隔三岔五地就怂恿新邻居家的孩子来家里玩，按她的意思说，那个女孩与我们家才是门当户对。那个女孩子好像对我也有点意思，我觉得很烦，当时就很少回家，住在齐豫家里。”
    “我本来不是很喜欢李云松，但他知道我的事情后往我的卡里存了好几次钱，渐渐地对他的那种敌意也就淡了。张心怡每次接过钱的时候都哭得很厉害，有感动吧，但更多的是为自己在哭。她本来就是个很坚强，不服输的女孩。”
    “那段时间她情绪不好，Kelly平时也会叫她出去玩儿，顺便散散心。我一直都有些反对她与Kelly走得太近，Kelly的朋友圈子实在是太混杂，但她真的是把Kelly当成最最最好的朋友，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后来就真的出现了我一直都不愿意去想，也不敢去想的事情。”
    哲铭用双手掩面，看不到他是怎样的表情，从他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出来他很痛苦。
    “那天她说Kelly来接她出去散散心，我也就答应了，后来还嘱咐Kelly要好好照顾她。Kelly对我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点点头之后就拉着她的手走了。”
    “第二天她没有来上学，打电话问Kelly，才知道她不舒服在家休息，我想去看她，Kelly赶紧阻止我，告诉我说她一直陪在她身边，不会有事的。我当时有点疑虑，有Kelly在她身边，我也就没多想什么。”
    “过了几天她就回学校来了，回来后她就一直发呆，像在想什么事情，我问她她也没说。我一拉她的手，她像是触电一样，把我的手甩开，我把手搭在她肩上，她也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立马躲开了。”
    “我很担心，又打了电话给Kelly，从她那儿也没有得到什么消息，我想可能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吧，也没在穷追不舍地问什么。”
    “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月吧，那段时间她一直精神恍惚，成绩也开始往下滑，她自己也很着急，但无论如何就是集中不了注意力，任何时候都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神经高度紧张。”
    “那一个周末我回家了，头一次没有跟她联系，却发现自己很想她。回学校之后，发现她脸色很苍白，有气无力，像生了重病，我很着急地问她是怎么了，她说前两天感冒发烧了。我还一个劲责怪她太不小心。”
    “后来她就开始渐渐恢复了，也开始能集中注意力学习，我的担心也就随之而逝了。不知是过了多久，好像又是一个周末吧，我们约好了一起吃饭，哪知刚走出教室门没两步，就有一同学告诉她老师让去办公室，她无奈地摇摇头，把书包给我后，就朝办公室走去。我就走回自己的教室里坐着等她。”
    “她的书包一直都很乱，完全不像一个女孩子的包那样整齐，我闲着没事，就准备帮她收拾一下。里面很多废纸，我拿出来看看，没用的就准备扔掉，就是这个时候，我的脑袋一下子就蒙了。”
    哲铭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操场上渐渐离去的人，时间不早了，又到了晚自习的时候。
    齐豫擦着额头上的汗，很满足地跑过来。
    “怎么样，我的技术是场上最棒的吧，我知道你已经看呆了，傻妞。”齐豫对被孤立的紫悦说。
    “哼！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你这么厚的。”紫悦不屑得说。
    “走吧，该上课了，肚子都空了，去买点吃的。”齐豫转身看见表情都有些凝重的两个人。
    “你俩先去吧，我跟和颜说点事呢，还没说完。”哲铭对齐豫使了个眼色，齐豫嗅到一股不和谐的味道，对哲铭点点头，便拉着紫悦走了。
    “就你要打球，害得人家一直饿着肚子。”紫悦不满地说。
    “好好好，我请你吃，想吃什么都行，不过要考虑一下时间。”齐豫推着紫悦往前走。
    “我自己会走，不用你推。”
    “你走这么慢，什么时候能挪回教室呀。”
    他俩的声音越来越远，天色也渐渐暗下去。
    “你看到什么了？”
    “那些已经被揉搓得不像样的废纸里有一张医院的单子，上面的两个字让我当时觉得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感。”
    “是什么？”
    “人流。”
    和颜的嘴张成“O”字形，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当时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把名字仔细看了一遍，就是‘张心怡’，真真切切的三个字。”
    “后来她回来了，表情不是很好，可能是被老师教育了。她看见桌上的一对废纸和我手上拿着的一张，也傻在那儿，缓了一会儿，她拿起我手上的纸，迅速地撕了。我说我都看见了，没什么好隐瞒的，她让我听她的解释，可我哪听得进去，就像疯了一样跑了出去，她就在后面拼命地追，最终还是没有赶上我。”
    “我一个人静了好久，她一直给我打电话发短信，后来觉得烦了就把电话给关了。以后的好几天我都没有见她，后来还是Kelly找到了我，她就跟在她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看见我就哭。”
    “Kelly让我去学校周边的一家咖啡店里坐坐，我说站着说就行了，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她也有些自责，她带张心怡去了她常去的那家酒吧，那时候Kelly的男朋友就是那家酒吧的歌手，她一直和那个男孩子在一起，就忽略了身边的心怡。一起去的还有她的几个朋友，一开始就逗张心怡，Kelly警告说不准碰她一根汗毛，开始确实没什么事，后来因为心情不好的原因，心怡喝了很多酒。中途Kelly和她男朋友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张心怡不见了，而且与他们一起来的一个叫‘阿岩’的人也不见了。Kelly立即打那个人的电话，后来在酒吧的一间包房里找到了他，还有头发凌乱的，在旁边歇斯底里地痛哭的张心怡。”
    “她帮张心怡穿好衣服，叫了几个人过去，把那个人打得半死不活。后来她就把张心怡接到自己家去，可是她一直哭，Kelly也就跟着一起哭，她也恨自己，恨自己如此疏忽。”
    “她一直瞒着家里人，也一直瞒着我，一个多月之后，她发现自己身体不太正常，而且老是想呕吐，她很害怕，告诉了Kelly，Kelly帮她检查之后发现她怀孕了。她当时就哭晕过去了，醒了之后人就跟傻了似的。”
    和颜也跟傻了似的，不知说什么好。
    “后来在Kelly的劝说下，她终于答应了去医院。Kelly去找那个人要钱却也是无功而返，她想自己凑钱给她，但终究还是不够。她们最终还是想到了我，张心怡说没脸见我，更不敢问我要钱，后来Kelly再三劝说，她还是答应来找我。她说她奶奶突然病重了继续用钱，说完了她就开始哭，我当时没多想就把钱给她了，她却一直都阻止我去探望她奶奶。”
    哲铭轻轻笑了笑，像是在自嘲。
    “后来她就还是和往常一样来学校，但是她的眼神似乎一直躲我，然后就这样到了我发现那张纸的时候，Kelly把所有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我没有像开始那样冲动，很平静地说了五个字——我们分手吧！”
    “她当时就一直在哭，Kelly开始骂我，我看了她一眼，没有心情与她争辩什么，然后便离开了。”
    “那她的腿……？”和颜似乎缓了过来。
    “那之后我看见她就躲，她却一直纠缠，我想应该是Kelly教她的吧。开始是哭着求我原谅她，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后来见我没有反应，就开始犯泼，说我不负责任，弄得当时很多人都认为是因为家境的问题我才抛弃了她。”
    “我也有些承受不住，那段时间就特别想逃离，逃开所有的流言蜚语，还好有齐豫陪在我身边，他是极力主张我不要再与她来往。”
    “那是快到期末时的一个周五吧，我一个人在人行道上走着，人还是有些恍惚，始终都没有从那残酷和肮脏的现实里逃离出来。她突然从后面拉住我，我被吓了一跳，她还是紧追不放地让我原谅她，当时我的感觉有点厌恶又有点同情，我劝她放手她却拉得更紧，当时正好是下班的高峰期，我们俩就这样拉拉扯扯地，最后我有点怒了就使劲一甩手，她就退到马路上，正好那时候有一辆轿车驶过来，然后我就见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哲铭停了一下，用手搓了搓脸，“肇事的人正好就是李云松，当时她旁边坐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正搂着他。一见撞到了人，吓得花容失色。”
    “这就是她的腿像现在这样的原因，推来推去都还是与我有关。”
    和颜面无表情地听着，有时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凑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