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雪揽月

第17章


  走到巧月身旁,她才看清巧月正在抹眼泪,她又不由得好笑,自从遇到他以后,就属现在他哭的最多。
  薛楼雪倚着一旁的梨木墙壁坐下,又将巧月拉到怀里,用手指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才问道:“是水太热,觉得不舒服?”
  这水是有些热,但她是问过黎尚人的,用她给的一些舒缓疼痛的草药加在热水里才能发挥药效,否则,她也不想用这么热的水。
  巧月倚在她肩上,脸被热水烘得红扑扑的,他抬起手掬了一把热水,轻轻地浇在自己散落在胸前的发丝上,才道:“我是高兴,以前我很少洗澡,不是不想,是不敢。”
  薛楼雪慢慢地按揉着他的腰,用巧劲推按着他腰间的瘀痛,耳边却也不忘仔细聆听他以轻缓语气来述说往事。
  奶奶离世时他还是个不满七岁的小小娃,在章二叔的好心帮助下,他才能简单地安葬奶奶,但一个男孩子如何生存却成了问题。
  有好长时间,他都没有饭吃,直到章二叔的再次到来,他才知道了如何才能吃上饭,却也没有多少力气了。
  那时候,章二叔的家里也并不宽裕,只能给他两个馒头,却无法一直照顾他,好心的章二婶教会了他打渔,还不及渔网高的小小娃用自己细瘦的手臂打到了第一网鱼,那小小的满足在他心里弥散开来。
  可就算打了许多的渔,他却不知道怎么能用鱼换来粮食。
  或许是上天不忍心看他饿死,那天来卧牛村收鱼的小贩看到了巧月家门口晾着的大鱼,便打听着是谁家能打到这么大的鱼,细问之下才知道是个小孩。
  那小贩倒也是个好心人,二话没说就以高价收了巧月的鱼,还多给了些散碎银两,让巧月度过了那段难捱的日子。
  后来,那小贩的生意做大了,却也不忘照顾巧月,时不时的让巧月送鱼去,还给他介绍了其他的客人,而镇上的醉春楼就成了巧月的固定客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巧月也越发的出落成娉婷少年,一些地痞无赖也盯上了他,虽然碍于巧月身上的命格,但玩玩又不娶回去,谁还怕他身上的不祥啊。
  一天,巧月收了鱼回家,觉得身上鱼腥味太重,还是按照以往的习惯趁着天黑,偷偷的跑到村头树丛里的水塘洗澡。
  他刚把衣服脱完走进水里,不知从哪里跳出了几个女人,借着月光能看出那些女人的眼神和镇上花楼里那些嫖客看小倌的眼神一模一样。
  当时,他吓坏了,顾不得衣服还在岸上,就往水塘的另一方跑,可是,似乎这样也还是来不及了,其中一个女人跳进水里跑来,几乎就要抓住他了。
  这时,树丛外有许多脚步声,还有亮堂堂的火把照射过来,那几个女人被这阵势吓跑了。
  但他却吓得缩在水里不敢出来,等人走近了,他才看清,原来是章二叔领着章家的两个女儿来救他了。
  抱着章二叔他哭了很久,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敢自己跑出去洗澡了,也正因为他不常洗澡,身上有时候会有一些怪味道,所以他的麻烦也变少了。
  薛楼雪抱着就算身子浸在热水里还在发颤的巧月,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她虽然对他以前的事知道一些,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若是他自己不说,她也无从知道,她真的很难想象,那时,如果章二叔不因为给人送衣服而路过那片水塘,那么巧月将会怎样?
  “你知道那些人现在在哪儿吗?”敢欺负巧月的人都不应该轻饶,她攥紧了拳头,又松开,轻声问道,她不会让他再被人欺负的,不会。
  巧月侧了头看薛楼雪,正巧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他挣开薛楼雪的怀抱,自己坐到暖石上,手撩了些水浇在自己身上,才笑着说:“你是要帮我报仇吗?不用了,花魁哥哥让镇上的捕快大姐把那些人都抓起来了,听二叔说那些人啊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好像是什么发配到哪儿去了。”
  将过去那些曾经经历过的害怕及恐慌说给她听,听着她类似要为自己报仇的话,他竟觉得心里曾有过的害怕都烟消云散了,他现在心里填的满满的都是快乐。
  薛楼雪转头看着他,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他就是这样,前一刻还在伤心,却因为一句小小的安慰就能快乐得不得了。
  “对了,今天海水应该退潮了,我们呆会把鱼收回来吧。”薛楼雪正沉浸在巧月快乐的洗澡动作时,他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薛楼雪嘴角抽了抽,脸也有些扭曲,半天才硬挤出话来:“那些鱼对你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温馨滴婚后生活啊!
  
                  楼雪揽月 15
  日正当中,薛楼雪独自漫步在去往村外海滩的路上。
  她依然一身简单的黑衣,姿态虽悠闲,但眼睛却一直关注着前面走路尚算顺溜的男子,她眼中一片宁和温柔。
  在看到他匆匆的脚步时,她的视线一紧,但旋即又放松,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第一千次的后悔着,她干嘛要问那么个蠢问题,她应该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哪怕用绑的也要把他绑在床上一整天,也比现在担心的半死,还要口不对心的放任他跑来这什么海滩要强得多。
  再想起一个时辰前的事,她又不自觉的嘴角微微勾起,她的巧月果然不是普通的男子。
  “那些鱼对你很重要吗?”问完这句话,薛楼雪就开始后悔,她问话的语气若是有心人都听得出有那么点酸味,但巧月却是浑然不知,唉!她这个大活人干嘛和那些鱼吃醋,以前那十几年要不是有那些鱼,他不可能这么完好的生存下来,她也就没机会遇到他。
  巧月停下撩水的动作,很认真的想了想:“那些鱼对我很重要啊,没有它们我不会活到现在,我真的很感谢那些鱼儿们。还有啊,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特别照顾我,每次网到的鱼都很大,要是镇上的茶楼酒肆不需要那么多鱼的时候,我可以把它们做成鱼干,到了冬天可以吃腊鱼肉。今年冬天,我做一些给你尝尝。”
  果然,薛楼雪看着他认真讲述时那带着骄傲的表情,心中五味杂陈,在赤血门里她执行任务,杀人无数,但生活上却是不虞匮乏的,衣食住行远比巧月要好太多,她却是不快乐的;巧月为了生存下去,所有事都得自己动手,而且还要小心算计着过日子,生活的清贫也没见他怨天尤人,反而总是快快乐乐的,或许只有他这般乐天知命,才会拥有真正的快乐吧……
  “哎!阿雪,你走的好慢!”已经走出很远的巧月小跑步到了薛楼雪身边,看她在发呆,便皱了皱鼻子,万分嫌弃道,但下一刻却不得不弯着腰,用手扶住自己的腰呲牙裂嘴起来。
  薛楼雪扶住他的腰,笑了笑,点了下他的鼻子,取笑道:“你呀,这下知道什么是乐极生悲了吧?这么跑!”
  他呀还是小孩心性,好了伤疤忘了疼,前一刻还如老妪般弯腰驼背的一小步一小步挪,还是她看不下去用内力为他舒缓腰腹间的酸痛,下一刻出了村子,他就忘恩负义地甩开她,健步如飞的自顾自地往海滩那跑,她叫都叫不住。
  怕他有危险,一直跟在他身后三步远的距离,可看他走的那么快,她都要以为先前他说疼是为了不让她再和他亲热,现下看他疼的直不起腰的样子,他绝对没撒谎,就是太过不在意自己了,吃了苦头才喊痛。
  “我怕那些鱼再不去收,太阳这么一晒,就要被水泡烂了,烂了的鱼怎么拿去换钱。”巧月靠着她的肩膀,边走边小声咕哝。
  薛楼雪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气恼:“难道我还养不了你,还要你去挣钱养家?”
  “才不是,这次成亲,花了你不少钱,我不知道你哪儿来那么多钱,我知道你为了让我嫁的风光费了不少心,赚钱不易,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再去吃苦赚钱。我呢,闲着也是闲着,捕点鱼贴补家用,至少不会坐吃山空,章二叔也常说‘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你的钱要好好存着,一旦有什么大事,可全靠你喽!”被她半搂半扶着,他觉得刚才还有点要折的腰好多了,他本来就是个靠海吃饭的渔夫,很多事他说不出大道理,只能怎么想怎么说,她赚的钱自然没有全都花在他身上的道理,只是她别嫌他太小家子气才好。
  她扶在他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手掌贴着他的腰将内力再一次的灌入他体内以减轻他的痛,他从小吃够了苦,却没因为嫁给她,而有恃无恐,企图全赖着她养,或者不事生产,一切都丢给她这个妻子去操劳,该说她捡到了块宝吧,他的善解人意,他的质朴温柔让她的心再次沦陷的无法救赎。
  两个人相扶相持着慢慢走向海滩,阳光照在海面上泛出片片粼光。
  在海滩边缘以四只整齐的圆竹为桩,银色的渔网绑在桩上,渔网中央已经深深的下陷,下陷的幅度很大,只余下固定在竹桩上的几根渔网线。
  巧月放眼望去,倚靠着薛楼雪的身子颤动,薛楼雪侧头看时,发现他的嘴角勾着大大的笑容,看来渔网里的鱼应该是不少。
  要不,他也不会这么开心。
  不想让他因为太过高兴忘了自己身子的不适,她抱起他几个起降便到了那竹桩旁。
  “你站这别动,我去拉渔网。”薛楼雪知道他一定又要自己亲自去查看渔网,索性自己全部代劳,让他站在岸边看着就好。
  巧月眨了眨眼睛,歪了歪脖子,最后点了点头,乖乖站在岸上,倒也没非要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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