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323章


  我的脸更加火热起来,心里直呼: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萧晚风忽而笑了,道:“柔儿,你不是说想要个弟弟玩么?”
  那女娃眼放异光,点头如捣蒜。
  萧晚风随手往门口一指,“出去,关好门,爹爹就答应你,马上和你娘亲给你制造个弟弟。”
  女娃了哇噢欢呼,见萧晚风在瞪她,就收敛了起来,肥嘟嘟的小手捂住小嘴巴嘻嘻贼笑几声,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跑到门口时,忽然转过身子对萧晚风喊道:“爹爹,柔儿会为您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靠近,保证您和娘定能追逐于酒池之间,纵情于肉林之中,喊得多大声,谁也听不到。”
  萧晚风赞道:“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闻言,我彻底绝倒,怒斥萧晚风:“你教坏孩子!”
  萧晚风哈哈大笑:“有其母必有其女,此乃上梁不正下梁歪也!”
  我怒道:“常言道,女肖父,子肖母。养女不教,父之过也!”
  萧晚风摇头:“悦容错怪为父了,男女之事乃你我夫妻之乐,安敢豪放以治教?柔儿偷窥时,我本欲将她丢进小屋思过,却是你怜惜她吃不了苦,遂于我说了句话,乍闻那句警示之言,我如当头棒喝,继而忍辱负重,舍己为女。”
  我纠结问道:“到底我说了什么,让你如此自我牺牲?”甚至不惜让女儿看现场春宫?
  萧晚风道:“悦容劝诫为夫:闺房之事,须从娃娃教起。”
  闻言,我再次绝倒。
  换好衣服后推门而出,果见萧柔趴在那儿听门缝,见我出来得快,便知弟弟制造尚未成功,嘟着樱桃小嘴,切了一声,面露失望。
  此时,萧晚风也换好衣服出来,见萧柔像没了养分的小豆芽,耷拉着脑袋,便抚着她的头安慰道:“柔儿无须失望,爹爹也不气馁,有道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后觉得“上下”二字不妥当,于是改成“日夜”,复而念了几遍,问:“柔儿觉得如何?”
  萧柔道:“自是‘日夜’更为贴切形象。道阻且长,爹爹须日夜求索,方成大器。”
  萧晚风点头,道:“柔儿赋诗措辞大有进步,不枉为父教导,其心慰矣。”
  那一刻,我心里涌现出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发誓定要纠正萧晚风不人道的教育方式,拯救我女儿纯洁善良的心灵!
  饭后,一家三口于庭中漫步,父女二人争相与我相告往事,以便我恢复记忆,萧晚风却以父权欺压萧柔,须让他先说,萧柔委屈道:“自从有了娘亲,父亲总疼娘亲多过于我。”我于是责怪萧晚风为父不尊,把萧柔搂在怀里一阵安慰。萧晚风见此,委屈道:“自从有了女儿,悦容总疼女儿多过于我。”萧柔忙从我怀中蹦到萧晚风膝上,搂着他的脖颈撒娇,说娘亲不疼爹爹柔儿疼,全天下柔儿最爱爹爹了。我闻言委屈道:“自从有了爹爹,柔儿总是疼爹爹多过娘亲。”萧柔想了想,一手拉起我,以一手拉起萧晚风,欢喜道:“没关系,娘疼柔儿,柔儿疼爹爹,爹爹疼娘,咱们谁也不缺爱。”童颜童语煞是可爱,逗得我和萧晚风笑个不停。
  阳光从枝桠的细缝里斜斜落下,我探手去接住阳光,幸福地笑了。
  是啊,晚风一直在我身边,还有我们的女儿,我们活得如此快乐美满,过去所有的生离死别,苦难折磨,不过是今早的一场噩梦,只是一场梦而已。
  此后,似乎过去了很多年,萧柔及笄了,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红着脸牵着一个英俊的小伙子的手,跪在我和萧晚风面前,用一副至死不渝的表情大声宣告:“他就是女儿的心上人,女儿喜欢他,这世上除了他谁也不嫁,求父亲母亲大人成全。”
  红艳艳的喜堂,唢呐吹着喜庆的曲子,一脸富态的媒婆在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我坐在上堂,含着眼泪看着他们夫妻交拜。萧晚风递来手帕擦去我的泪,说,你啊真是个傻人,女儿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呢?我说,人家舍不得嘛,咱俩就这么一个女儿。萧晚风笑了笑,靠在我耳边轻声说,那再生个儿子吧,柔儿可盼着呢,咱们做长辈的,答应孩子的事可得说到做到。我红着脸啐了他一口,骂他为老不尊。
  几年后,萧柔生了个大胖小子,我欢喜不已,整天啥事不干,专与女儿抢着抱孩子,萧柔不依了,叫来萧晚风:“爹爹,娘这么喜欢孩子,您快把她领回去生个弟弟吧,赶紧的!”萧晚风拉起我就走,边走边大义凌然道:“求人不如求己,夫人,咱们走,自个儿制造娃儿抱去,谁稀罕她的兔崽子,哼!”
  然后,又似乎过了好几年,我和萧晚风再也没法打闹了,我们都老了,回忆随着白发风中飘摇。
  他那长着老人斑的手掌,抚着我长满皱纹的脸颊。纵然粗糙,亦是温馨。他的嘴唇凑在我耳边,轻轻梳理我鬓上凌乱的发梢。白天,他总爱牵着我的手在院子里散步。有时他的手会偷偷揉着膝盖,我知道他是走累了,只是不愿让我发觉。深夜,我枕着他的咳嗽声难以入眠,为了不打扰我的清梦,他便独自呆在书房的摇椅上,忍受着年老体衰的折磨。我为他轻拍着背,在他身后,心疼他的辛苦。黑夜,失去了城府,从此,没人去猜忌,我对他的感情,会是一种侵入骨髓的爱。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存在价值,就是为了遇见他。
  直到有一天,他说:“悦容,我要先走了。”我握着他的手,哭着哀求:“等我,在奈何桥边。”他说:“等你,在奈何桥边。”他平静地闭上双眼,心满意足地离开人世。肉体的离去带不走灵魂的皈依,飘零的骨灰溃不了梦里梦外的深情。就像我的心在他那里,他的心,就在我这里。我会用我的眼睛,在蔚蓝色的天空,静静凝视着他的灵魂。现在,他一直都在。
  这才是我和他的结局,幸福美满的结局。
****
  “阿姐……”我听到在劫在呼唤我,声音里充满悲哀。我想安慰他别难过,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蔺翟云道:“烧得如此厉害,若一个时辰内再不醒来,恐回天乏术。”
  在劫用力摇晃着我的肩膀,想要将我摇醒,他说:“阿姐,醒醒吧,萧晚风已经死了,你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为了他,你醒醒吧!”
  然后,我从梦中惊醒,眼泪流个不停。
  在劫见我醒来,松了口气,见我在哭,就柔声安慰道:“怎么了,做了可怕的噩梦么?”
  我摇头:“不是……”
  在劫又问:“是一个很凄惨的梦么?”
  我复而摇头:“不是,是一个很美好很美好的梦。”
  在劫问:“美好,那为什么要哭呢?”
  我流泪道:“因为我知道,这美好的梦永远不会变成现实。”
    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三百零一章
    七月十五,阴霾如墨,天垂一望无边的阴翳,翻滚着人世的难测。长乐郡主差人送来口信,让我前去十里外的天翠崖为萧晚风祭奠。在劫本想将这则消息瞒下,不欲为我所知,却不慎在与蔺翟云密语商量时被我听见。在劫和蔺翟云都未料我会离开房间来到甲板,两人皆略显不安,我无心与他们计较,心中悲伤未去,大惊继来,长乐郡主竟准备在天翠崖火葬萧晚风!
    萧晚风系出长川萧氏,江南士族贵胄信奉佛宗,时行土葬,视火葬为亵渎亡者。常言道入土为安,落叶归根,理应带晚风遗体回归长川故里,葬于萧氏陵园,安得长乐郡主如此火葬草率行事?
    我道:“备车马,我即刻出发前去天翠崖。”
    在劫和蔺翟云皆反对,认为我身体有恙,此举不智,在劫道:“阿姐此时高烧未退,胸口伤势甚重,不宜外出,而你又大昏方醒,所知甚少。可知你昏迷时,那赵伊涟强夺萧晚风遗体时的狠戾之态?她如狂般以血喂食萧晚风无果,誓言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神态之癫狂,言语之凿凿,令人闻之胆寒。此时她安能如此好心让你前去祭奠萧晚风?其中必定有诈。”
    我淡淡道:“自会小心,不劳你费心了。”
    在劫担忧神色如泼冰水般瞬间冷却,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最终低下头,黯然无语。
    蔺翟云见此,便道:“夫人,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又何苦隔膜关爱你之人,一意孤行,终是伤人伤己。想必萧晚风在天之灵,也不愿看你如此糟蹋自己,望你顾念亡者遗愿,顾念未出世的孩儿,好好照顾自己才行。”
    一言一语,表面听起来像在劝和我与在劫,实则也是意图阻止我前去祭奠,而蔺翟云所担心的并非我的身体,也并非长乐郡主的用心,是唯恐我看到萧晚风遗体而伤心欲绝,再度自戕。
    我道:“先生无须担心,那日只因乍闻晚风所述真相令我难以接受,自此爱之无望,万念俱灰,才会一时想不开选择与他同死,如今我大梦初醒,自然会以腹中骨肉为重,不会再轻生了。”
    蔺翟云神色凝重,观摩我脸上神态,似在分辨我话中几分真假。
    我道:“我身为萧晚风结发妻子,既无福与他同生共死,安有不亲自为他吊唁之理?尔等无须多言,我此行之志不可转。”说罢,转身离去,欲换丧服而出行。
    离开甲板前听见在劫劝蔺翟云道:“蔺先生,既然阿姐去意已决,便随她的意罢,我看她方才神态平静,言行自若,想必无甚大碍,是我们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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