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一抹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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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一抹微凉
作者：有点小吝啬  
这是五个小故事，并没有荡气回肠，也没有惊天动地。一点小小的感动或者一点小小的伤感。我们一直相信，不论身在何方，总是会有一个人在未知的地点，对你抱以熟稔的怀念。 
全文
更新时间2011-9-30 15:47:35  字数：4393
 我叫叶桑，柳心桑的桑。
  谢谢你们给我的爱，
  谢谢你们给我的整个夏季。
  ——叶桑
  我与他对面坐着，他看了看我。头慢慢转向窗户。
  我们去看海吧。
  那夜，我在房间里收拾着属于我的东西。这个不过一月的旅行，我却像将所有的东西都带走。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有属于我的气味。我的床、我的枕头、我的书。我的手指轻抚过它们，我喜欢它们。习惯性的闭上眼，从三层书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书。它有着不光滑的外表，给人历尽沧桑的错觉。
  我发疯似地将它扔到地上，睁开眼，我看到了它。我不会忘记它的。在我母亲去世的那年，我闭上眼抚过它感受母亲存留的气息不下千万次。
  请相信我，我不会忘记我母亲。我想我死时都不会。
  那年我十三岁，我那时叫叶桑，我是扎两个羊角辫的女孩。
  我讨厌医院，极其讨厌。当父亲拉着我的手冲进医院。我灵敏的鼻子嗅到了这辛辣的气味。我企图挣开父亲的手，可是他红着眼睛，挥手重重的打了我一巴掌。那是我第一次挨打，脸上剌剌的疼。小手攀上我的面颊，哇的就哭开了。往日慈祥的父亲并没有来擦掉我的泪。
  他大叫着告诉我，母亲在里面。
  我相信了，任由父亲拉着我进入昏暗的病房。
  好多会发亮的东西，不停的响着滴答的声音。听着这声音，我感觉我进入到了巨大的囚牢。
  在这囚牢中间躺着一个女人。
  她骨瘦如柴，全身插满了透明的管子。她蜷缩在床上，脸上痛苦的狰狞着。可能是我们的来到打扰了她的“休息”。她睁开眼，原本空洞的瞳仁在看到我之后突兀地变得绚丽起来。
  很多年我才知道，这叫回光返照，是赶往天堂的预兆。
  十三岁的我有瞬间的明悟，这是生命吗？
  小桑，她在叫我。
  我却不敢走过去。我在她的身上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我惧怕那种气息，它像要将我拉进深渊，我愈挣扎便陷得愈深。
  父亲推了我一把，我到了她的面前。她那突兀绚丽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小桑，她又叫我。
  妈妈。
  她伸出手，拉着我。我看到了她眼底。深沉的眷恋给了我极重的负赘感。她在恐惧，没错，她在恐惧。那深沉的瞳仁让我害怕，她的眼睛好似沙漠中的最后一滴水，同样温润了我的眼。
  小桑，小桑，她不停的叫我。
  看着仪器上变直的线条。原来我母亲的生命是它在控制吗？我想砸了它，用尽所有的力气，砸到它碎的不能再碎为止。
  当黑暗切割开这段痛苦的过往。
  当所有的黑暗向我张牙舞爪。我却看到了一点光亮。我走到那去，那是一面镜子，我看到了这面有父亲，镜子转过来时，那面是母亲。
  我母亲很美，名字也很美。
  她叫柳心桑。
  白色的四壁，惊心的滴答声，还有让我心疼的父亲都在陪着我。
  我觉得这情景和母亲当时像极了，只是这次主人公却换做了我。
  叶溪。父亲轻唤我。
  看着父亲，我知道我一定得了不好的病。
  爸，我们去看海吧。
  那年我十八岁，我不再叫叶桑，我叫叶溪。
  在途中的火车，父亲没有隐瞒的告诉我，我只有这一个夏天的生命了。我淡然的笑笑。父亲他抱着我，泪水沁透了我薄薄T恤衫，上面有很可爱的加菲猫。
  叶溪，你哭出来会好些。
  爸，我不想哭。我们是要去看海的，泪水在海的面前算的了什么呢？
  一望无际的蓝划破这天际，海鸥的一声鸣啸让我懂得，我已经在大海的面前了。看海是我和母亲共同的心愿。父亲站在我旁边，第一次做出了小孩子的动作。他扬起水，那水淋到我身上。化作水珠滚落进海里，消失了踪迹。但是它却能够在波澜不惊的海面上留下一道小小的水纹，这是多么令人骄傲的事。
  我看着这个女人，她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很美。
  我叫若蓝。
  我讨厌她，她是个不请自到的女人。我们在海边遇到她时，她穿着露骨的比基尼和父亲说着露骨的话。她不懂女人该有的矜持，和父亲吃过几次饭后就要求交往，而我父亲也一反往常的答应了她。我不懂。
  我愤怒，我嫉妒。这个夏天只属于我的父亲却在我的眼皮下被抢走。我跑到海边，歇斯底里的喊。
  啊。
  我一定会好好的活过这个夏天。
  再次看向大海。无垠的深蓝一点点向岸边涌来，我在这瞬间似乎又看到了母亲的那双眼。那一潭深水写满了恐惧，写满了不舍。我想这大海做我的坟墓也不错。我想扑向大海，想让他们一点一点将我包围、吞噬再恢复原状。我真的这么做了，当我的身体投向大海时，我听到了若蓝惊呼的声音。
  这个本一月的旅行，却因我的再次昏倒而不得已告终。我被送回原来那座城市的那座医院。继续在这心悸的味道中熬着。
  我十八岁，我想上学。我想融入人群，想去嗅嗅尘埃的味道。想去看看白天的车水马龙，夜晚的纸醉金迷。
  这一切都被这道白墙切断开来。
  我似一个沙砾，永远也不能变成空气。
  爸，我想去上学。
  不行，你要在医院接受治疗。
  我看着爸爸，他倔强得让我害怕。我屈服了。
  当夜，我没睡。我要挑准时机逃离这个囚牢。我讨厌这里的一切，我不想让我身上的任何部位有这辛辣的气味。于是，在我逃出去的晚上。不停的洗澡，将头发齐根剪断，买了一套没有加菲猫的衣服。回到了我挂名的那所学校。
  我万万没想到，这个夏天我会遇见他。这个梦般的男孩。
  他叫暖阳。十七岁，是我的学弟。
  他说他喜欢我好久，他说他看到我惨白的面颊很心疼，他说他可以保护我。
  从楼上偷渡过来的一缕风，吹起我额角的发。
  我鄙夷的想想。
  如果你知道我脸色之所以惨白，是因为我得了很重的病，只能活过这个夏天。你还会想要保护我吗？一切都是空话。
  他有着很清秀的长相，很白很瘦。他笑时有两个很深的酒窝，我看到了里面填满了快乐，属于健康者的快乐，所以我不能拥有。
  对不起，我不喜欢比我小的男生。
  我用这个烂烂的借口拒绝了他，他没有挽留我。看吧，看吧，这不过是小孩子得游戏罢了。
  我很难过，我也希望有人可以保护我。在这个可悲的夏季。
  但是我只能绽放在这个夏季，而暖阳，还有好多好多的夏季。
  高中的生活是忙碌的，是蚊子最多的。我坐在最后一排，看着我不小心用直尺划破的手指。血泊泊的流。不论我如何努力都止不住。它就像急迫要呼吸氧气的小虫一样，不停的往外爬。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我慢慢的变轻。我没办法继续操控我的身体。我从椅子上倒下去。
  身下有着湿润的东西，沁透我的衣服，染红了我的肌肤。
  我眯着眼，看到了暖阳的脚。这是他的鞋，白得耀眼，我认识它。
  父亲再也不让我去上学了。
  暖阳每天都来看我，带着零食，带着他自己种的花，还有他的专属微笑。
  他喂我吃我最爱吃的蚕豆。
  他把花放在窗边和床头，暖阳说这样空气会变好。
  他会每天替我安抚我家里的熊宝宝，它叫拉拉。
  只是在若蓝来过的那个下午，暖阳就开始喜欢自己一个人对着窗户发呆。
  我叫他，他回头。还是暖阳的专属微笑。可是，为什么我看到了他的泪？
  做我女朋友吧。
  好啊。
  让我小小的自私一下吧，我也想拥有一份完整的爱。在这个可悲的夏季。
  夜晚，很冷。父亲没有来陪我，只有我自己。我蜷缩在白色的被窝里不停的发抖。我用细长的手去接那扁平的翻盖电话。
  叶溪，你出来，我们约会吧。
  好。
  被空气冻成冰柱的血液浇上了滚烫的油瞬间沸腾起来。我拿出好久没用的化妆包，打开惨白的灯管，对着镜中的细细的涂口红。小心的刷睫毛液，描眼线，扑腮红。将耳钉塞进耳洞。最后带上我短而乖的假发，穿上黑色连衣裙。
  充满了骨感的魅惑。
  暖阳站在桥边，有些惘然。我已经走到他身后，他却不知。
  我从后面轻轻环住他的腰，将头贴在他的背上，听他略有慌乱的心跳声，我有着小女生淡淡的得意。
  他回头深深的吮住我的唇，我并没有拒绝，而是将双手环上他带有玉佩的脖子。我可以想象我的口红弥漫在他唇上的滑稽样子。他只有十七岁，不懂怎么接吻，他只会将他溢出的爱涂在这种方式上。
  这个算不算我最后的礼物？我这样想着。
  我们分别之后我并没有回去医院，我觉得那不应该是我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