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

可是…却是在这个时间点得知这个消息。
  
  在暗处，柯梦轻轻磨蹭了下那个小盒。
  
  “你刚刚要说什么？”亚南的语气淡了下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柯梦动了动唇，停了几秒，说道：“没事。我们回去吧。”
  
  亚南点点头，站起身来。转身的瞬间，柯梦似乎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心凉。大概就是说的现在。亚南消失在视线范围，柯梦打开小盒子，一个情侣对戒在月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辉。
  
  在君豪牛排跳舞的那天所得的银戒指，柯梦一直好好收着。不久前，才拿去重铸，熔上了近2克拉的碎钻，铸就成今天的模样。
  
  亚南，你的冷漠，就是你的答案么？
  
  柯梦苦苦地笑了笑，顺了顺长发，将小盒子装进手包，昂首挺胸地最后看了眼皎洁的月光和迷人的夜景。
  
  第55章 原点
  
  车里的空气寂静地让人窒息。开车一向平稳的亚南此刻正把沃尔沃当做云霄飞车来开。柯梦的身体跟着车身上下起伏，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正在腾空。
  
  柯梦知道亚南在不满。但开车的时候，还是不要讨论问题的好，以免出现车祸的情况。
  
  就这么静默着回到了宾馆。亚南不发一言地躺在床上，就要睡下。柯梦试着叫了他两声，都没能得到回应。
  
  柯梦便也脱了衣服，换上睡衣。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了进去。
  
  从大学时期开始，柯梦和亚南就在一张床上睡过。无论何时，有亚南在身旁，就算正值隆冬腊月，柯梦也觉得温暖如春。
  
  但此时，在比北京暖和一万倍的香港，裹着厚厚的蚕丝被，柯梦只觉得手脚冰冰凉凉。而更令人心寒的是，往常为她暖手的那个人，正躺在她身侧，却无动于衷。
  
  柯梦蜷起了身子，似乎这样就能获得更多热量。然后在一片清冷中，微微颤抖着进入梦中。
  
  接下来的日子，犹如在炼狱中生存。
  
  叶垣的戏份已经差不多拍完，但柯梦和亚南的戏份还有很多。两人之间就像是冷战，却又不像是冷战。因为亚南在柯梦冷的时候，还是会递上衣服，却没有任何语言的关心。陆奇等一众剧组人员看着他们的氛围，都有些疑惑，却不敢说些什么。
  
  这几天，柯梦的笑容少了不少。平时有些助理在拍戏的空档搞搞笑，柯梦总会很买单地捧腹大笑，漂亮的眼睛像个月牙，现在却是微微弯了弯嘴角，双眼不曾有一点变化。
  
  亚南则是冷冷淡淡。虽然本就是有些温润的人，但现在走过人们身边，似乎能看到空气中的水蒸气凝结成冰，悬挂在空气中。
  
  虽然陆奇一喊“action”，他们都会十分敬业地挂上灿烂的笑容，但任谁都看得出，两人的感情似乎出了些问题。
  
  在香港的戏份终于全数拍完。这天收工的时候，才刚刚到下午。
  
  柯梦和亚南一路沉默着回到宾馆。亚南还是默不作声，不肯跟柯梦有一点儿交流。柯梦站在门口，望着亚南欣长的背影，咬了咬嘴唇。
  
  “亚南，我知道你有话要说。现在戏杀青了，你想说什么，可以说了。”柯梦平平静静地说。
  
  亚南愣了愣，然后转过头，看看柯梦。皱皱眉头，终是挤出个微笑：“看。又是这样。你总是这样。遇到什么事，总是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摸不透你的真实想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学着带起面具了呢？”语调上扬，亚南却没有要柯梦回答的意思，“哦，似乎是大学开始。可是梦梦，面具带多了，就成了面孔的一部分。我们认识这么久，说实话，我越来越看不清你是怎样的人了。你一边说着自己不爱叶垣，一边不时保留着他带给你的影响。”亚南嘴里有着苦味。似是从心口泛来的苦涩。
  
  “你的钱包，是不是至今装着叶垣的照片？梦梦。我也是男人，也渴望我的女人看着我，只看着我。”亚南下颚紧绷，眯起了桃花眼盯住柯梦。
  
  “我甘愿为你放弃一切，只为守护你对我的爱。可你是怎么做的？你瞒着我策划了一场缜密的商业阴谋，你身边的人，无一例外地成为你的棋子。萧浪，王曦，陆奇。你利用他们对你的信任，对你的在意，完成你的目的。可你知道么？最傻的还是我。”亚南苦笑着叹了口气。
  
  “你说想变成星星，我写了一个剧本，送到你眼前。你在酒吧被人下药，我把那个调酒师弄进了监狱。我住院那天，见你不对劲，我便去查，查到戴卿那个人，我堵了他三天，一拳一拳把他打得三个月下不了床。”似是回忆起这些事，有些痛苦，亚南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可你还是利用我，利用我写的现成的剧本，利用我这个现成的、爱你深入骨髓的男人。梦梦，说实话，你有一秒把我当做你的唯一了么？还是从始至终，我只是个好用又耐用的棋子。”
  
  亚南一股脑儿说完这些话，顿时就有些后悔。这语调……似乎柯梦是个无恶不作的女人。却咬咬牙，告诉自己，现在不说，怕是和柯梦的问题会越来越大。于是便垂着眸，等待柯梦的回答。
  
  柯梦静静听完，凝神抬眼看着表情痛苦的亚南。下一秒，轻轻地笑了起来。
  
  像是在笑亚南，也是在笑自己。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我是个满口谎言，欺瞒你，把你像傻子一样蒙在鼓里的女人。我自私又贪婪，看不得伤害我的人活的轻松。我费尽心力筹备了这么一场阴谋，就是想看着那个人照我的计划掉进陷阱，然后我站在云端，俯视着被陷阱困住的叶垣，笑的心满意足。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对不对？”
  
  柯梦一双灵动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亚南，等待他说“不，我没有这么想。”
  
  却看到亚南皱了皱眉头，侧过了头。
  
  光与影重叠，刹那间，冻结了那颗心。
  
  鼻头有些发酸，柯梦抬起左手捂住胸口，用力按住，却还是抑制不住那针尖般的疼痛。
  
  那种无力的疼痛，顷刻间湮没了柯梦的所有感官。
  
  一直以来，柯梦不怕别人的看法，无视无尽的诋毁。面对攻击自己的负面新闻，只是哈哈一笑，便抛之脑后。
  
  都是因为，坚信有个人，会一辈子理解自己。
  
  坚信有个人，愿意为了自己，掀翻整个世界。
  
  只是奢望么？
  
  柯梦阖上了眼帘，睁开双眼的瞬间，已带好了冷漠疏离的面具。
  
  她礼貌性的微笑，甚至抬起手优雅的拨开长长的刘海。
  
  缓缓地拿过自己的手包，掏出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拍立得拍的照片——银色挖背长裙，手持银勺的柯梦，和白色礼服犹如白马王子般的亚南。
  
  柯梦抬起手，捏住照片的手指放松，那张画面唯美的照片，就这样从指缝中滑落，掉在羊毛地毯上。
  
  柯梦看了眼地上的照片，睫毛轻轻颤抖。她以为自己会流泪。没想到，却翘起了嘴角。清冷的目光飘过亚南愕然的脸庞。
  
  在亚南眼里，柯梦的表情，已经绝情到无以复加。
  
  片刻后，柯梦慢慢地开口，语调波澜不惊：“亚南。你说我隐瞒，你又何尝不是呢？《再见丑小鸭》的事，初夜那天的事，还有戴卿的事。你不说倒还好，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们几乎每天都见面，你却把这些事瞒着不告诉我。调酒师和戴卿，我本想自己处理，查来查去却发现有人捷足先登，帮我办好了这些事。”
  
  柯梦想冷哼，又觉得过于刻薄，便向前走了几步，坐在床上，“还有楚方。其实你接手楚方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我一直在等着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可时间一点儿一点儿的过去，你却从来都没有提过。我想，也许是你想找个特别的日子告诉我吧。于是我等啊等，你猜我等到了什么？”
  
  柯梦停了下来，笑眯眯地瞅着亚南狭长的桃花眼暗了又暗。
  
  “有一天，聿风丢了钱包，去查监视器录像，却查到你和陈洁的对话。我就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看不得你好？亚南，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早就已经肮脏不堪？那你何必委屈自己守在我身边呢？”
  
  几个反问句出口，亚南的脸色变得煞白，看着柯梦张了张嘴，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柯梦的心在撕心裂肺的痛。口是心非地说了这么一段话，就像打出七伤拳一样，亚南受了伤，而自己……伤的更重。
  
  她怎么可能不明白，亚南的隐瞒通通是为了她好呢？
  
  她懂，却得昧着良心说出这些。
  
  亚南对她，已经有怨。她不得不打破一切平衡，让两人回归原点。也许只有这样，才有凤凰涅槃的可能。
  
  亚南，我拼尽全力，再堵上这么一回。
  
  拜托你千万不要放手。拜托。
  
  柯梦的手指，冰凉的发白。她握了握拳，却发现使不上力气。
  
  踩着黑色漆皮高跟鞋站起身来，柯梦昂首挺胸的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