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如烟情似梦

62 第六十二回 晨起解君怒 凄凄有谁知


夏嫣然很早就醒了,虽说已经是初秋,但是一大早的天气还是让她感觉有点烦燥,便也不再睡,起身来到了御花园中。原本想借着花园中的清新空气练练剑看看书什么的,但又提不起劲来,只是看着那一株株犹带着露珠的花朵发怔。
    旁边的小宫女却知道她的心思,抿嘴一笑道:“郡主不必烦心,那裴武阳昨儿接了圣旨,必定也是欢喜不已的,说不定等一下就会进宫来谢恩的。”
    “你知道什么呀,他才不会呢!”夏嫣然横了她一眼。
    那小宫女正要说话,忽然抬眼看着远处:“咦,那不是邵公公吗?今儿皇上倒起得早,他这么早就去服侍了。”
    夏嫣然也看到了,果然邵公公匆匆地从回廊里经过,看他的样子却好像有什么要事似的,她心里一动,但走了过去。
    “邵公公,你早啊。”
    “老奴叩见郡主。”
    “不用了。”她忙拦住他,笑着问,“今儿上朝这么早呀,皇上说不定还睡着呢。”
    邵公公笑了笑,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答道:“并非是为了早朝。”
    “那为了什么?”
    夏嫣然是皇后最疼爱的侄女,皇帝对她也很好,因为这几年公主们都陆续嫁出去了,二人倒把爱女的心思都转移到她那里,这在宫里都是知道的,因此太监宫女们自然也对她不同别的郡主。当下见她问起来,邵公公也不便推托,只好上前一步低声道:
    “文华殿来的消息,凌晨时裴将军就来了,一直跪着要见皇上,等了好几个时辰了。”
    “跪着!”她皱眉,“什么叫跪着?”
    “就是跪在文华殿里,也不听劝,又不是军政大事,所以大伙儿也不敢深夜去惊扰皇上,这不,天一亮,老奴就只好为他跑一趟腿了。”
    夏嫣然倒沉默了下来。
    “郡主,既没什么事,老奴先退了。”
    “啊,你快去吧。”
    她点头,看着邵公公远去,自己又独自站着,陷入了沉思。
    但片刻后,她却像想到了什么,急急地对身边的宫女说:“我去去就来,你们回去吧。”
    “郡主你去哪儿?”
    “别管了,我自然有事!”
    她说着便已飞快地跑出了花园。
    文华殿便于前后宫的交接处,是平时里皇帝没有上朝时接待臣子的地方,一般的事务或者君臣间一些锁碎的家事一般都是在这殿里进行的。裴武阳既然选在这里,那肯定不是关于打仗的,想来昨天他刚接了旨,必定是为了这事而来。
    夏嫣然也不笨,她虽然对他倾心,但是也知二人交往极浅,他又心心念念被一个谢云雁占据了,所以这突如其来的指婚其实她一点把握也没有,就怕他当场闹起来。没想到昨天他倒没什么反应,这让她高兴之余也有疑惑,但今天看来,他还是采取行动了。
    所以她已经先皇帝一步跑到了文华殿外,擦着汗看到邵公公果然领着皇帝走来了。
    “嫣然叩见皇上!”
    她大喊了一声,便跪在了路中,行了个大礼。
    皇帝见到她也愣了一下:“你怎么这么早?你在这儿干什么?”
    “皇上,嫣然在这儿等你,有几句话想说。”
    皇帝摆摆手:“起来吧,现在朕没空,等过了午饭再说。”
    “皇上!就是要现在说,只有几句话而已,请您耐心地听一听好吗?”
    皇帝只好停住了脚步,有些不耐地说:“你呀,越来越放肆了,不懂规矩!”
    夏嫣然也没有多说话,仍然是跪着,悄然地拉了一下他的龙袍下摆,把声音放轻了:“皇上,我知道,您是去见裴武阳,而且我也知道,他一定是拒婚来的。”
    “你说什么?”皇帝愣了愣,马上摇头“他不敢的!上次朕就说过,若是再敢抗旨,就别怪朕不客气!”
    “不客气是什么意思?杀了他吗?”她咕哝着。
    皇帝没好气地应:“那当然。”
    “皇上舍得吗?他年纪轻轻,就战功累累,是可朔之才,将来说不定还会打许多的胜仗,为国家为百姓做好多事情。要培养这么一个人才多不容易啊!您就为这件事杀了他,不觉得可惜吗?”
    皇帝看了看她:“觉得可惜的是你吧?”
    “我是可惜啊!你别杀他,好不好?”
    “人家都来拒婚了,你还可惜什么?你堂堂一个郡主,何必如此委屈。”
    “皇上,我不委屈。”她微微一笑,“我和他只见过一次面,而且那时候我是男装,他大概都不记得了。要是圣旨一下,他就欢欢喜喜接受,那不是贪慕皇家富贵和我的身份吗?而今他却来拒婚,说明他很有骨气,也有自己的想法。皇上,婚是我让您指的,我看上了他,自然有把握好好地与他相处。只是这也不能着急,总要慢慢来。所以如果他拒婚,您可以罚他吓他,但不要杀他。还有……”
    皇帝面无表情:“还有什么?”
    夏嫣然偷偷地看他一眼:“还有……不管他有多不识趣,多莽撞,皇上,您罚他就好,不要连累到裴家人!这事与他家人无关,千万不要迁怒过去,嫣然求皇上了!”
    “你还为他事事诸多着想,怎么一点也不像你的性格!照理来说,他要是拒婚,你该狠狠教训他才对,怎么反而来求情!”
    “嫣然可都为皇上着想!您是一国之君,凡事都要想到大的方面。如此的人才,罚一罚就好了,杀了可太不值了!而且您如果能从轻处理此事,将朝政与儿女私事分开,我相信,全国上下都会对您赞不绝口,说你是个明君的!至于我和他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如果他真的欺负我了,再来找皇上和皇后来不迟啊!他又不会对我怎么样!”
    皇帝哼着:“大道理一大堆,说来说去,就是来求情的。朕今儿心情不太好,再说吧。”
    夏嫣然却听出皇帝已经松了口,大喜道:“那嫣然就先谢谢皇上的宽宏大量了!等一下嫣然亲自下厨,最拿手的荷叶薏仁消暑汤给皇上降火!您下朝以后就可以享用了!”
    皇帝嘴角一勾,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便抬步走了过去。
    夏嫣然目送着他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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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了,天又亮了。
    谢云雁仰躺在地上,仍然一动也不动,只是眼睛却睁得极大,那毫无光彩的眼眸里,空洞地望着,看到四周的光线亮变暗,又由暗变亮。
    聂闯已经坐了起来,背靠着佛像,喝了一大口烈酒,刺激的酒味弥漫在空气中。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往旁边看,虽然,此时她粉色的衣衫已被扯得七零八落,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色除了恨与绝望没有任何的表情,可是他却一遍一遍地在脑中闪现着,在昨天中午,他在巷中见到她的一募:小小的身子缩在墙角,乌黑的头发,淡粉色的衣服,以及那抬起头来茫然无助楚楚可怜的泪眼……
    他的心,当时就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她是为谁而哭泣,这更让他怒火中烧。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在一步一步被裴武阳逼得窘迫无路的境界下,有机会玩玩姓裴的女人,仿佛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在江都,他中计后全军覆没,最后只得从火海中狼狈逃出。虽然保住了命,但身上和脸上都留下了伤疤,而且伤及了筋脉,连武功也失去了大半,但是他仍来了京城,他的目的,自然是报仇!
    在京城,要找到裴武阳并不难,接着他很快就发现了谢家兄妹的行踪。也是在这渐隐渐现的跟踪中,他终于知道了这名看似普普通通的叫子规的丫头,真名竟然叫谢云雁。于是,儿时的记忆像潮水一般地涌了上来,虽然他一向人在江南,但是对于十年前那场让自己家破人亡的裴谢二家恩怨,他印象极为深刻,那是改变他命运的关键,所以他一直有留心并且调查,同时回忆着当时父亲对母亲说的话,他已大致了解了原由,于是,这又是老天爷给他的一条击败裴武阳的路,那就是从谢云雁身上做为突破口。
    虽然以前,聂闯也以为这个叫子规的丫头不过是裴武阳心仪的女人而已,可现在知道了她如此特殊的身份,不由让他更加有信心了。
    然而,他却不得不向自己承认,昨天自己压在谢云雁身上发泄暴行时,有过那么一点点的迷失,她痛苦的哀求和哭泣,差一点让他无法再继续下去,但却又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极度渴望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他们并非是陌生的,他们是早就认识的,不仅仅是因江都以前,而是在十年前,他打碎过她的糖葫芦,并且她曾经被父亲带回来,离自己只有一墙之隔。
    他们之间,是有缘份的!
    于是想到这一层,他又释然了,昨晚最后,后一种意识占胜了前者,他也终于顺从了男人的本能,但其实真正的过程他也仿佛记不清了,最后的时候,他只记得自己如此紧紧地抱住她,而她,却已全身冰冷,毫无反抗能力了。
    与他不同的,她是如此如此地恨着他!
    他笑了。嘴角牵扯,极为冷酷地笑了。
    猛地,他一把扔掉酒,一下子翻身又压到了她的身上,狠狠地把满是酒气的薄唇吻向了她毫无血色的嘴唇。
    该死!她竟然仍然是死人一般的冷。
    她也被惊得查觉了,甩着头,躲开他啃咬的唇瓣,双手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用力地一把推开了他,身子急速地微后缩去。
    “别碰我,你这个禽兽!”她开口,声音又嘶又哑,一双满是红丝的眼神恨恨地瞪着他。
    聂闯也没有再过去,坐在地上,讽然地笑着:“原来,你还活着呀,力气还不小,看来最近姓裴的把你养得不错!”
    他不提裴武阳也好,一提之下,谢云雁胸口犹如被撕裂般,几乎痛得晕过去。瞬间,她突然狂叫了一声:“你滚开,我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你!”
    犹如一只发疯般的动物,随手拿起地上一块碎木板,用力地朝他砸过去。
    聂闯没有避,就这么坐着,看着她。
    木板没有砸到他的身上,落在了地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她不住地喘着气,地上只剩下了稻草,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砸的了,一天一夜的不食不眠,也让她完全没有了力气,只剩下满眼的泪水,化成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而落。
    用手掩着脸,她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还能活在这世上吗?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但是当她放下手时,却发现四周空荡荡的,聂闯不知道何时真的已经不在了!
    他竟然走了!留下了她一个人!
    就像发生了一场恶梦一般,只不过梦前梦后,她却已不是原来的自己。
    可是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座空荡荡的破庙里,已经烙印上她人生中最大的耻辱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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