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香惜欲

第22章


跟她在一起这么久,他总是那副样子,对周围的人事也好,跟自己切身利益相关也好,什么都是淡淡的,看似可有可无的样子。
    就拿她这个女朋友来说,他也会像所有称职的男朋友一样,周末陪她看电影,逛街吃饭,下雨天同撑一把伞,放学后送她回家。她喝醉酒了,被人欺负了,遇到棘手的事情了,只要一通知,他就会立刻不辞劳苦地赶过来。
    有一段时间她胃口不好,早上想吃酸梅,他就开车去五十里外的梅园给她买来十几包,酸得她牙都倒了。
    生日宴上,公众场合,他也毫不吝惜地将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圈,无论她想要多贵多难得的礼物,只要一句话,他都会毫不犹豫送给她,包括一颗12克拉的全美裸钻。
    无论是从身高相貌、家世才能,还是单就品质而言,他都称得上是万里挑一。而且这个人虽然出身大富大贵之家,却少有那些二世祖的跋扈之气,待人接物很是平和,他们在一起一年多,几乎连嘴都没绊过。
    这么优秀的男人,这么平静的日子……所有人都说她运气好,傍到钻石王老五了,以后终身有靠;所有人都说他是好男人,模范情人,完全符合大众女生想要的标准;所有人都说他们是最佳情侣,神幻拍档,上八点档的言情狗血剧里捏造出来的人物。
    然而,不对劲,她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不对劲到她想死。
    “兰亭,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对我就真的没一点感情吗?”她忍不住想要问个究竟。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他微微皱眉。
    “没什么。”姜妍蓦然笑了开来。在这近乎妖异的笑容里,他愣了愣,随即走了开去。而她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全身的骨骼都在冷得嘎吱直响,透骨的恨意犹如火焰,仿佛就要将她整个人烧毁。
    她想她终于开始明白,她所谓的不对劲处,究竟是什么原来如此,他并不爱她,才可以做到这么云淡风轻。
    原来如此,他心有所属,才可以保护那个人到这种地步!
    她忽然记起,张子期作为高一新生的那一期,她是迎新的学姐,军训结束的那一天,所有新生进行消防演习,当时候她作为指导员在旁观摩。
    轰地一声,预定的大爆炸过后,平地起了滔天烈焰,火势迅速蔓延到了那幢矮旧的房子里,所有“消防战士”背着消防用具冲进火场里抢救物资,很快就完成了各自的任务。
    “李小阳?李小阳!”没人应到,X班班主任章老师的喊声变得恐惧,“李小阳还在火场里!”此时的火场已经无法保证任何人的安全,木头梆子燃烧得噼里啪啦作响,所有人悚然动容,却没人敢向前迈进一步。
    “我去救他!”刚刚洗完脸回来的张子期得知,毫不犹豫将消防用具重新背上,不容分说冲了进去。
    紧接着又有一个胆大的男同学冲了进去。章老师赶忙通知当地的消防员,姜妍则与离去的教官取得联系,准备救援火场内失散的人员。
    好在十几分钟后,就在大家望眼欲穿时,张子期跟另一个男同学共同架着昏迷不醒的李小阳,拖着被燃烧的木料刮伤的腿,一瘸一拐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所有人发出了潮水般的欢呼。
    “子期!子期!”他们都被她的勇气所感动,把她当成了英雄。
    张子期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可是被大家的热情所感染,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腿好像也没那么疼了,就在这时“张子期!”
    在她转过身之际,“啪”地一声,脸上忽然重重挨了一记!
    在这声响亮的耳光里,周围所有的人都彻底愣住了,欢呼也在不声不响地止息下来,张子期本人更是目瞪口呆,一副完全不敢置信的神情,因为她发现,打她的人居然是……颜兰亭!
    “你……,我做错什么了?”由于实在太过震惊,她一时讷讷。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推开人群径往外面走去。
    “颜兰亭!你干什么!”张子期难得地冲他发火了,试图甩开他牵制的手,却不曾想对方攥得实在用力,她竟然完全挣脱不得。“你是不是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他停下脚步,怒不可遏地指着她,气急败坏地吼道,“张子期你给我听好了,我不要你去逞什么英雄!那样的事你要想做,可以由我来做,由别人来做都行!你以后要是还敢这么不听话,拿自己的性命乱开玩笑,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听他这么一说,她腿上的伤,开始翻天覆地地疼了起来。
    
    第二卷 花容篇 Chapter 24
    
    很多年后,张子期回想起那一段岁月,都会在心底默默地掐算,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以至于后来他们那些人的人生,整个混乱成了硝烟弥漫,每个人的心底,都开始变得千疮百孔。
    那是即将跨入高三行列前的一段日子,颜兰亭那一届已经参加完了高考,张子期他们新升为高三的那一届,开始像往常一样进行补课。
    七八月的夏日骄阳似火,将人炙烤得一阵疲软无力,黑板上刷刷地写字声,课堂上不间断地翻书声,风扇陈腐的转轴声,窗外嘶哑的蝉鸣声,汇成了一支催眠的交响曲,让人即使托着脑袋依旧昏昏欲睡。
    张子期的暑期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每天过得琐碎而又平静。
    直到那一天清晨,她收到这样一条短信:“我在宾至如归407等你。”发信人居然是颜兰亭,张子期心口莫名一跳,然后又觉得很是匪夷所思,颜兰亭怎么可能想要住宾馆呢?而是还是在那种地方约见于她。
    她想要回电话过去问个究竟,对方却诡异地关起了机,怎么拨也拨不通。张子期不由得焦急起来,隐隐觉得他可能出了什么事。
    那段时期他刚刚高考完,正是潇洒恣肆的时候,应该玩得不亦乐乎,两个人也因此断了联系,张子期越想越糟糕,连忙打电话跟章老师请了一天病假,急匆匆地赶往“宾至如归”。
    好不容易找到那间407房,张子期敲了许久的门,里面还是毫无动静,她正在想这到底是不是个恶作剧,又或者今天是愚人节,再退一步讲颜兰亭倒霉到手机丢了之类时,门锁“咔”地一声弹开了,门里的人跟门外的人,都不约而同一窒。
    “是你?”张子期倒吸了口冷气,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眼睛里仿佛要射出毒针来。她从来没有那么恨过一个人,恨到眼里流不出泪,只想流出毒液,毒死眼前这个人。
    她最好的朋友唐妃儿,此时正光着两条大腿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漆黑如瀑的长发稍显凌乱地披在肩上,像是一匹上等的绸缎,凹凸有致的身材上,松垮垮地扣着一件明显属于男人的白衬衣,露出精致的锁骨跟一大片撩人的肌肤。
    那件白衬衣用的是最好的真丝,肩上有一道细细的标志性银线,衣服上还残留着张子期再熟悉不过的温暖味道——是颜兰亭的。
    在她的身后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正裸着上半身,靠在沙发一侧抽烟,见到张子期的那一瞬,他的神色明显滞了一下,摁熄手中的烟走了过来。
    “啊——”张子期大叫一声,不要命地往楼下逃去,逃出不远猛地被他从身后拉住了手,然后拽了过来紧紧地箍在了怀里,张子期对着他不要命地拳打脚踢,边打边哭,简直天崩地裂,如疯似魔。
    “张子期!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颤抖,明明将她抱在怀里,却觉得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远离过彼此。
    那样的惊慌失措,以至于那样的惊慌失措。
    “你说啊。”她忽然好像冷静下来,微微抬起头来,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尽管眼底泪水翻涌,她的脸上却忽然好像有了一个惊心的笑容,“你说啊,说你暑期闲来无事,应邀参加了学生聚会,然后一不小心喝多了酒,又一不小心上了我最好的姐妹,之后再发信息告诉我,特地让我前来观摩借鉴一番……颜兰亭,是不是这样?”
    “是……借鉴?”手里仍旧攥着她的手,颜兰亭回过头去,望了一眼正若无其事倚着门口看好戏的唐妃儿,那样冷的一眼,让唐妃儿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这一切,谁跟你说的?”他仿佛很恼恨,可是这种恼恨,却又不知道怎么排解。
    张子期笑了起来道:“颜兰亭,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顿了顿,神情忽而凛冽,“你以为我一辈子都会对你死缠烂打吗?你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爱上别的男人吗?你以为我的世界没有你,就完全不能活了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颜兰亭!你错了,你错了!”
    颜兰亭的神色突兀地冷漠下去,逐渐逐渐地苍白,好像一个绝色透明的人偶。
    “子期……”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终觉无力。张子期狠狠推了他一把,掉头狂奔而去。
    走道里空旷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他的神情怅然若失,往前走了几步,却最终还是站在了那里,没有再往前追去。
    他似乎知道这一犯错,便是永恒的痼疾;这一失去,便是无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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