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香惜欲

    “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告诉我？”她心头发寒，对历母说不出的厌恶，同时又说不出的恐惧。因了这个女人，曾经一度操控了她的人生。
    李兰殊垂下眼睛，微露歉意：“前些日子劳累过度，一不小心犯了老毛病，住了好些天的院，看到堇年在病床前忙来忙去，他一向是个孝顺的孩子，还特意替我隐瞒众人，私下里替我打点公司的一切，为的就是维护我这人的形象，呵呵……‘女强人‘，这便是我劳心劳力了这么多年，想要维护的形象，那种累，真的不是一两句话就说得清楚的。只是突然之间，觉得心酸了吧，女人一旦安静下来，往往就会想起很多以前忽略的事……”
    她捋了捋耳畔的碎发，苦笑，“想那些过去的事，对的，错的，突然发现，我亏欠了堇年，现在我时日无多，该是还给他的时候了……你原是不错的，只可惜，错过了这么些年。”
    “时日无多？”张子期心酸慨叹之余，眉梢跳了一跳。“您……”
    李兰殊笑道：“说着玩的，我一向身体不怎么好，医生一再叮嘱，不宜过度操劳，只是需要好生静养罢了。女人嘛，一生病就好像老了好几十岁，心里也空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也提不起精神来……好在我现在也想通了，公司的事，能交给那些小辈的，便都交给他们吧，该是放他们自由的时候了，老一辈的操心太多，反而落下不是，事到如今，我只想吃好喝好玩好，其他的也懒得管那么多了。”
    临了，居然产生了跟尤一刀一样的宏伟志愿，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事情出奇的顺利，张子期仍旧不敢置信。直到日落时分，历堇年好端端又潜伏到了她屋子里，而安格正趴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她才隐约觉得这事多半成了真。
    两人辗转多年，终又能这样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既然李兰殊都已开了口，见钱眼开、见美男晕乎乎的尤一刀要收拾起来自然不在话下，历堇年有这个自信。
    中午的时候，一家人出去逛了大半天的超市，期间历堇年接了个电话，临时有事先出一步，完了便将金卡一扔，人在外头车内等他们，张子期便带了安格又闲逛几许，买了好些父子两爱吃的菜肴，准备回去亲自下厨。
    对着纸张上要买的物品清点完毕，见没落下什么东西，张子期便牵了安格小手，两人一齐走到收银台结账的时候，正好碰到顾纾从另一面推车走来，张子期好比看见了天外来客，眼睛睁得老大。
    “顾纾”
    “见鬼了，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你？”顾纾笑。
    张子期翻了个白眼，她知道那小子平素懒得要死，天塌下来都不怎么出门，更别提有逛超市的闲情逸致了，看他家里那个空荡荡的冰箱就知道了，岂料这回打出所料，购物车里居然塞满了五花八门的东西，眼尖的张子期好巧不巧，突然一眼瞄到了一系列女性必备用品，不由蹙眉，随即“哈”地笑了开来。
    顾纾的脸上迅速蹿起红云，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别误会……”
    “纾”一个美丽的少女快步跑来，由于走得急，喘气吁吁，脸上仍是一片绯红的余晕。不是STAJ是谁？
    这下张子期想不误会都难了，瞅着他细细地笑，满目狡黠。
    顾纾顿觉头大无比，也懒得解释太多，反倒是STAJ，见了老熟人亲热无比，拉着她的手一叠声嘘寒问暖，“子期姐姐”长，“子期姐姐”短的，还不忘在安格的小脸捏了又捏，揉了又揉。
    安格有个不甚和陌生人亲热的脾气，见了她不很欢喜，见那女孩动手动脚，更是一脸人小鬼大的样子，恼恼地样子瞪她，STAJ轻轻发笑，全无半点名模的傲气，这一点倒是让人大感意外。
    走到超市门口，顾纾一眼望见不远处的白色林肯，还有车内那个堪称锦城十大名人之一的男人，这样的人，凡是见过一眼，他是不可能忘掉的，回身对张子期调笑道：“最近看你过得挺不错嘛，什么时候也把老板约出来，大家伙儿一块儿聚聚，就说咱晋世一枝花很快名花有主了，别让我一个人担着那情绪，好让大家伙儿都失落失落。”
    他一向居心叵测，说起话来更是暗含玄机，张子期这回只是笑，不急着回口，半晌，方揉揉STAJ柔顺披肩的长发，眨眼笑道：“STAJ可真漂亮，顾纾，你小子对人家小姑娘可要好些，别到处卖你的毒舌，免得把人吓坏了，知道不？”
    这两人当初是怎么分开的，如今是怎么复合的，她与顾纾相识日久，竟是从头至尾都不曾问过一句，非是不关心，只是情知这样的事，也不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凡是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便很好了。
    顾纾不说话，他本就话不多，除了必要刻薄她的时候，于是双方就此别过，张子期领了安格上车，发现历堇年的脸色似不太好。
    “遇见顾纾了，居然还带了个女朋友出来逛街，实在难得。”她的话语里不乏慨叹意。安格坐在一边咬着牛奶的吸管，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气氛似乎也有些不太正常。
    历堇年瞥她一眼，道：“我怎么听着你这语气里这么酸呢。”
    “……你才酸。”张子期不以为然。要是颜兰亭带了陆若笙逛街，说她酸还过得去，顾纾带了STAJ天经地义，她酸什么酸？
    安格微不可察地往他**的身边挪了挪，显然感受到了他爸的恶劣情绪。好在历堇年接下来没有跟她多加计较，开车回家。
    凡事只要跟顾纾扯上关系，似乎便有些说不清。车内一时无语。
    半晌，张子期突然想起一事道：“最近我妈不知在国外的哪一处巧遇了顾叔叔，前儿兴奋不已地打电话来告诉我，似乎跟老顾隔着二十年的光阴好像又重新看对眼了，这事你先别告诉你妈，不然我怕她老人家承受不住。”
    他语气里不敢恭维：“历太太，你当真以为你婆婆是那么好对付的么？这点小事都扛不住，她还怎么每天在各个国家飞来飞去主持千人大会？放心吧，我估计她早就把顾老头忘得差不多了，你可别小看这小老太忘情的能力，我估计她在二十年前便已经移情别恋爱上我爸了。”
    “嘁，那是最好不过的，”张子期松一口气，“那我就能光明正大祝福我妈跟顾叔了，之前我心里还一直为这事纠结呢。”
    后视镜里，历堇年的唇角弯了下。
    幸福的感觉，甜中带酸，但总是安上了斑斓翅膀似的走得飞快，但愿就这么下去罢。
    Chapter81
    Chapter81
    坐张子期的车需要勇气，每一个兴高采烈坐上去的人，势必都是泪流满面地下车。拿陶小语来说，这天下午两人一起出去逛街，就深刻地体会了何谓云霄飞车，何谓翻江倒海，何谓徘徊在英年早逝的边缘。
    张子期开的是一辆白色法拉利，这是历家长辈们送给她的聘礼，往车边一立，远距离看也算是一位摩登女郎了，但是一坐进驾驶室，那辆法拉利就跟一走火入魔的欧阳锋似的，似乎也练了蛤蟆功，由于她对控档跟踩刹运用不灵活，而且心态极不平衡，遇到点小危机就喜欢大呼小叫，因而在她的控制下，车子时而猛冲一段，时而又在高速公路上忽地停下……导致前后左右的司机师傅，一见了那辆传说中神出鬼没的白色法拉利，就立马吓得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谁也不想被她撞上车屁股，或者车头撞上她的法拉利，最主要交警大队来处理事故的时候，还要被劈头盖脸地指责一番，你怎么不离她远点尽给我们交警大队惹麻烦划款五百谨记教训云云。
    原因是那个女的一通电话，嗲嗲地说刀疤小少年十七老哥哥我又撞人车屁股了或者我又被人撞车屁股了，你看现在该怎么办不好办的话我等一下就亲自来找你，顺便捎上你们家那交警一枝花。
    老十七一听就在那边表情换脸谱似的变化无穷了：姐姐你能不能一天到晚少给我在外边惹事，我这交通局局长容易么我？还有这关交警一枝花什么事啊？老子虽然暗恋她可还没公开呢你能不能少搅浑水——你捎上她是什么意思你是想吓死她吧你？……
    你居心叵测啊嫂子早知道我还不如去晋世那边替老十三做什么调查组组长呢虽然也是前有狼后有虎好歹他**还能知道前有狼后有虎啊，你这样三天两头吓我一吓我迟早给你折腾得心脏溢出来了……
    张子期不知道这心脏也能溢出来的，所以她照样变本加厉地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很快就成为锦城一众司机师傅共同的噩梦。
    每次事情圆满解决的时候她都会抚着小心肝长舒一口气，顺便大为感慨翊辰手下这些家伙，真是一个也不简单，随便挖个萝卜就是好大一个坑，堪称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小语，今天就逛到这儿了，我等一下要去幼儿园接安格，要不先把你送回去吧？”张子期握着方向盘笑靥如花，陶小语提着大包小包无语凝噎。
    正好有人站在马路对面朝某一处招手，陶小语真好比见到了太上老君如来佛下界，立马一个箭步跨下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那人而去，临走之际撂下一句很不负责任的话：“子期我遇到老熟人了先去叙叙旧等一下自个儿打车回去你先去接安格吧”
    脚步一顿又加了一句：“安格在你日积月累的锻炼下一定能够茁壮成长的阿门”
    然后就见她抱着那个路人在那边狂蹭啊蹭，一脸解脱似的泪眼朦胧，完全忽略了彼路人充满人性尊严的手舞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