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剑春秋

第85章


她怯于直面本心,没勇气深究那个人具体是谁。可情感之事越想隐藏却明朗,那个人的影子渐渐清晰。不是别人正是路孤鸣,她想自欺欺人,把他当作可亲可敬的兄弟,可是事到眼前她发觉自己做不到。不知不觉中她早把他当成生命的依托,这无法否认。这一刹那,她恍然觉醒自己对路孤鸣的眷念比对丈夫还深沉得多。她十七岁方值含苞待放的年华便依世俗礼仪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促成下与丈夫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才看到了丈夫模样。她丈夫是个文弱书生,温文尔雅,对她百依百顺,她不奢求别的认为这样就足够了,少女情怀从此深埋。婚后一年诞下麟儿,她每日相夫教子,更没胡思乱想。即便日子日复一日一层不变单调乏味,她也无怨无悔默默承受。可她晓得自己和丈夫心与心之间存在着一堵无形的墙,自己对他称不上有浓烈的依赖和爱意,这段婚姻最多只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她原非多愁善感的人,有不顺心的事就弄儿为乐,看着孩子每一天都在茁壮成长即心满意足。然而去年秋天王启凡打破了他们一家三口平静如水的生活。王启凡贪念美色,想方设法取悦于她,赠玉送珠买衣给布,花样百出。可她安贫乐道不贪慕虚荣,严辞拒绝。王启凡由此勾结青州知府刘孝严害死她丈夫,强行霸正。她为报夫仇委曲求全,直到路孤鸣出现方始脱离苦海。她初次见路孤鸣便生好感,在他为自己穿衣时,她第一次没因男子触及自己身子而滋生反感。往常即使丈夫碰她,她也感觉不大舒服。接下去两人在天响寨朝夕相对,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波流动。可路孤鸣无时无刻不闯入她心房占据她心扉,古井之水起波澜,她首次有了爱的感觉,但又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残花败柳配不上他,有时故意疏远他,希望能将他从心里抹除。然而人之感情从来剪不断理还乱,情归何处根本控制不住,一刻不见便如隔三秋,一颗心不由自主飘到对方身上。她越想避着路孤鸣,想念之情越迫切,等到一见他面即满心欢喜。她以前不爱粘人,反而生怕男子纠缠,但是和路孤鸣相处,却一反常情恨不能一天二十四个时辰与他形影不离。习武时经常假装不能领悟,要他手把手教导自己。路孤鸣临走前那几日,她通常夜不成寐以泪洗面,原想叫他带自己一起上路,可又说不出口。何况她还要报仇雪恨,武功不可荒废。那几日路孤鸣要与天响寨众人道别,没时间多陪她。直至临行前日,天响寨众人为让他养足精神上路才没找到聚会。路孤鸣偷得一日闲,用心指点了她一些武功窍门,包括了破阵之法。爱一个人好难,她伤感难抑,伏在他怀里哭了一场。哭完之后始觉突兀,羞红脸无言以对。路孤鸣敬她如姐,答应办完大事即刻回转山东找她。夜里两人对坐月下,畅谈无眠。第二日一早,路孤鸣与她执手分别。她恍恍惚惚食不甘味过了几日,形容消瘦衣带渐宽,之后忽记起路孤鸣曾对自己说美人要哀而不怨忧而不伤保持美丽,于是加倍发愤图强,每日以练功排遣相思。认定路孤鸣之后,她就暗下决心不再让其他男人碰触自己身体,为此不惜以死明志。
    陆子瑜死意已决,横过剑青虹剑,往自己脖颈划去,寻求自刎。这一下突生横变,老鬼极欲怜香惜玉,奈何救之不及。陆子瑜青虹剑触及那一霎那间,忽听一人叫道:“姑娘,不可轻生。”这声音耳熟得很,她略一回思惊知是客栈掌柜所发,回眸见掌柜夫妇出门往这边赶来。他们行动迅速,一改前番胆小怕事畏畏缩缩的样子,居然身怀绝技。
    掌柜夫妇赶到陆子瑜身侧,掌柜妻子扶着陆子瑜道:“傻姑娘,蝼蚁尚且贪生,你大好青春干啥做傻事?”陆子瑜惨淡道:“我受了伤不是老鬼敌手,与其苟且偷生,不如一求速死。”掌柜妻子道:“我们夫妇看得出来你心地善良,别担心,有我们在力保你安全。”能够死里逃生那固然好,陆子瑜忧虑的是老鬼武功高强,掌柜夫妇非其之敌,那样要他们因自己而冒险,自己于心何安。
    老鬼瞟了眼掌柜夫妇,蔑然道:“老夫还道是谁,原来是鸳鸯双刀。你们夫妇俩销声匿迹七八年,没想到躲在这开客栈。不过凭你们就想救人,痴人妄想。”掌柜道:“老鬼,我们夫妇原打算退隐江湖,可看不惯你为老不尊,在这里恃强欺弱为非作歹。”老鬼嘿嘿冷笑几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芒,你们夫妇俩尽管放马过来,老夫收拾了你们再抱美人归。”
第二十五章 伤心玉女遭劫难 绝处玄功喜大成(2)
    掌柜夫妇相视一眼,手里各多了一柄二尺来长的短刀,刀身薄如蝉翼。掌柜先动,持刀切向老鬼右侧,掌柜妻子与之呼应,袭击老鬼左侧。老鬼口上说大话,手上却不敢有分毫大意。两掌分击,以劈空掌力拒挡,不与对手短兵相接。掌柜夫妇短刀快攻,两人一连使了十七八招,攻势如潮。老鬼武功纵高,可面对这番猛烈攻势,一时之间也不易应付,唯有等敌手气力不继时再图破敌。他看出掌柜夫妇强攻持续不了多久,却不料掌柜夫妇见好即收,把他逼退数丈之后,返身拉起陆子瑜奔回客栈。
    老鬼想人在客栈就如笼中囚鸟,依旧在自己掌握之中,倒不急于调兵遣将去追击。掌柜夫妇携着陆子瑜回归客栈,匆忙关上数重门。陆子瑜因奔跑牵动伤势,脸如金纸。掌柜妻子扶她坐下道:“姑娘,我们夫妇也不是老鬼对手,你要想活命仍需自救。我们夫妇早年开凿了一个地窖以供避难之用,你先进内自行疗伤,等伤情痊愈再出来,我们在外面拖住老鬼。你方才对阵卢青煦时我们都看在眼,凭你的武功加上我们夫妇,收拾老鬼绝不成问题。”陆子瑜疑问道:“你们何不一起进地窖避一避?”
    掌柜摇了摇头道:“我们不能躲避,否则老鬼肯定放火烧了客栈。客栈是我们夫妇这些年苦心经营的结晶,毁了我们也舍不得。”陆子瑜道:“唉,万一连累到二位,我可百身莫赎了。”言辞诚恳,满心歉意。掌柜妻子道:“姑娘千万别这么说,你考虑到与卢青煦斗剑会伤及我们夫妇以及会损毁客栈财物,特地把他引到远处,我们夫妇看在眼里都由衷感激。”掌柜道:“别多说了,赶紧带姑娘到地窖疗伤,以免伤势加重。”
    掌柜妻子当下搀扶陆子瑜走到柜台内,在柜台底部按了下,柜台下方木地板立时开裂,现出一条通道。掌柜妻子让陆子瑜自己下去,并吩咐道:“姑娘,通道底下墙壁上有一个铁环,你拉一拉便可以将进地窖的入口反锁,外面的人再进不去。以防我们夫妇拦不住老鬼,他进入地窖搅扰你疗伤。”陆子瑜点了点头,扶墙拾级走下地窖。台阶尽头果然有一铁环,她竭力拉了一下,只听哐当一声乍响,想必入口已被反锁死。
    地窖不大,只容两张床左右。开了几个透气孔却没有光,她内功还达不到暗夜视物的境界,就近席地坐下。默运圆通如意诀开始疗伤。真气断断续续走了几处大穴,她忽觉全身燥热,继而口干舌燥。她没受过内伤,以为这是受伤应有之状,继续行功。可是身子却越来越热,脑海里绮念丛生。恍惚间,她竟见到自己与路孤鸣枕际榻前相对,相互密爱轻怜。渐而,她情不自禁发出梦呓般的之声,开屎扯自己的衣物。路孤鸣的影像从模糊不清到清晰可见、触手可及,她纤手在身体上地着,就好像路孤鸣自己。在这时候,她只知道自己需要路孤鸣的爱怜,渴望与毫无保留地接触。
    原来老鬼一睹陆子瑜绝色娇容后不仅色心蠢动,还马上付诸行动,在接近她时,暗中使了手脚,凭着一股夜风将一种奇毒香投洒向她,意图教她焚身难以自抑,就地达成其邪之事。陆子瑜受伤在先,身体异常脆弱,耳目灵觉受到影响,当场没能察觉,而今毒一发作,便迷失了本性。
    突然,陆子瑜发觉怀中一阵清凉,心神稍一清明,大感惭愧。整顿衣裳发现龙凤玉玦透着幽光,凉气徐徐外溢,自己也是得益于这股凉气才稍转清醒。她好奇不已,想不明龙凤玉玦为何早前发热现今却沁凉。她为消除燥热之感,双手各握一块玉玦沿周身摩擦。龙凤玉玦滑过之处,肌体立即凉了下来。她一边继续施为,一边暗运圆通如意诀疗治内伤。内息流动之处,惊觉龙凤玉玦的凉气被悉数吸收了进来,而且这凉气似乎取之不尽。
    经过大半个时辰,被吸收的凉气尽数融入真气,浑身燥热感全消,人完全清醒过来,内伤了也痊愈了一大半,但是隐约感觉有点冷。又过了一会儿,龙凤玉玦的阴凉之气似已被吸尽,转之源源不绝传出了一股,这股同样被圆通如意诀生成的真气进经脉里。她但觉这股气流暖洋洋极其舒坦,与原先的凉气一阴一阳,刚好互相抵充,排除了郁积于体内的冷意。这样也不记得过了多久,她只觉伤势痊愈,全身真气充盈鼓荡,比先前不知深厚了多少,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忍不住大叫大嚷了几声。她秉性内敛婉约,原非豪爽奔放之女,叫出声后自觉莫名其妙,拍了拍额头,敛气屏息静一静心。
    她却不清楚自己已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冲破了武学最后的玄关,人体奇经八脉尽数打通,内力深如沧溟之水,真气四通八达,一跃成为超一流高手,进入那种常人可望不可即的妙境。
    原来龙凤玉玦蕴藏着天地灵气,陆子瑜贴身携带,情火灼身之际,催动了玉器里的阴气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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