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剑春秋

第91章


陆子瑜接过薄书,诚意称谢。
    几人又商议了一个时辰,午膳后陆子瑜独自躲进房间研究易容术,边看书边着手演练,一会儿把自己易容成七旬老太,一会儿把自己化装为文弱书生,一会儿把自己扮成中年主妇……脸谱迭出惟妙惟肖,虽属初学难说尽善尽美,但她心灵手巧已足以混淆真假。黄昏时分,她易容为一名青年剑客,剑眉星目意气风发。出门时冲霄子、吴广进夫妇和李严基都没认出来,经她开口提醒才幡然大悟,拍手称绝。李严基尤为欣慰,毕竟故人绝学后继有人了。
    群豪齐聚大堂后,昨日送帖那两个神龙会徒众赶到,在前带路领众人去往神龙会总坛。陆子瑜去过一次,已能独立辨识路途。一行人至神龙会总坛,被引进中间豪宅。负责外联的白马堂香主乐未央侯在门前笑脸迎客。
    陆子瑜看到乐未央就想起当日他在树林外吟念的李白那些诗句,不由气生。乐未央忙于接待客人,没发现她易容混在人群。一群年轻艳丽的女郎列队欢迎,两名姿色出众的引领群豪去往正堂就坐。正堂来宾席区一侧摆设着三十余张桌席,每席可坐两人,群豪不到五十人,仍空着二十余个座位。陆子瑜、冲霄子、吴广进和李严基在前排各占一席,范红和张翠同坐吴广进身后一席。
    群豪坐定许久,神龙会首脑犹迟迟未肯现身。几个性急粗鲁之人免不了开始叫骂。骂声未歇,忽听一名神龙会弟子高声道:“杨令主到!”这声音极为响亮,直接把群豪骂嚷声压了下去。声音过后,几个人从后堂走了出来。为首那人高大威猛,五十左近年岁。其身后跟着四个人,从左到右依次是一商贾模样三十来岁的人、一身高臂粗的四旬男子、一妖娆多姿的青年女子以及接客的乐未央。
    群豪一看这排位以及各人外表,乐未央已见过不消多说,其余四位亦立马可推出身份,为首那人是神龙会令主杨豪才,商贾模样的是黄金堂香主精打细算铁算盘王启凡,身高臂粗者是青龙堂香主铁臂罗汉李友川,青年女子是朱雀堂香主多情花欧阳汀兰,唯独少了黑木堂香主吕柏盛。群豪尚未知吕柏盛伤在陆子瑜手下,形同废人,猜测他在暗中布局捣鬼。
    欧阳汀兰今晚并没浓妆艳抹,淡扫蛾眉,薄施丹朱,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宽松春衣,看起来气色不佳,脸皮有点黄,黑眼圈红眼眶,想来是被陆子瑜点穴后元气未恢复。不过这并不减损她的美,反而在妖艳之外平添一种朴素,繁华去尽见真纯,更具柔弱朴实之美。她目光殷殷扫过群豪,似乎在翘首以待某个人的出现,收回眼时却微显失望。
    陆子瑜一见到王启凡出现,仇心恨意汹涌翻卷,两手紧紧握成拳状,微微颤抖。她恨不得马上摘下王启凡的项上首级,一来缚丈夫在天之灵,二来也给自己的凄惨遭遇讨回一个迟来的公道。她比谁都清醒,王启凡就是造成她所有不幸的万恶之源罪魁祸首,是他作梗串通刘孝严害死她丈夫,从而迫使她为报仇牺牲名节委身仇敌,一女侍二夫,以至于再遭恶徒凌辱。否则她将清清白白与丈夫孩子过着风平浪静的日子,何须经受江湖腥风血雨、风刀霜剑的磨击。
    杨豪才等人按主人席次坐下,正堂顿即按静了下来。杨豪才目视群豪,铿锵有力道:“诸位朋友为我神龙会不辞遥远而来,真是费心了。不过杨某自问顶天立地,做人做事一无愧于人二不愧于心,由此却引得大家劳师动众来问罪,着实大惑不解。”李严基身怀遭擒受辱之仇,第一个忿然驳斥道:“贼子,公道自在人心,任你百般狡辩也没用。今日我们山东武林正道便要戮力齐心肃清奸邪,你若识时务就解散神龙会,以免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杨豪才慢悠悠斟了一杯酒饮下,不作回应,示意王启凡、乐未央等介入。王启凡意会神领,道:“李兄未免矫枉过正了!你自称武林正道,那么请问何为正何为邪?”李严基料他志在文过饰非,掷地有声道:“你休要混淆视听,自古正邪不两立,哪容置喙。”王启凡微微笑了一下道:“李兄不愿明说也无妨,那么请容许我再请教个问题,对女子实行暴力算不算正道行径?”
第二十七章 王朝遗梦珠沉海 名剑藏锋叶入尘(上)
    陆子瑜听到这话,芳心紧紧揪起,一阵搐痛。她心想泰山五鹰大概已把自己来寻仇的事转告王启凡,只不过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会在场,不然心里有鬼料也不会用这问题来质问。李严基是个直爽之人,受不了王启凡纠来绕去,气怒道:“这哪用问,欺凌妇孺谈何正义。”王启凡接过他的话头道:“这样看来李兄就算不得正义之士啦,你昨晚对我们欧阳香主先辱后奸可是不争的事实。”李严基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气打一孔出来,叱骂道:“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李某行事光明磊落,身正不怕影儿斜,你便是舌灿如莲,也休想血口喷人毁我清誉。”
    群豪俱知李严基练的是必须疏远女色的童子功,又知他功力未毁,哪会相信王启凡一派胡言。欧阳汀兰耳听王启凡说出那句话,明摆着叫自己难堪,神色一改,冷瞧向他。王启凡依然故我道:“李兄,人证物证俱在,你何必矫饰,难道要逼我叫证人出来对质?”群豪虽不怀疑,李严基却咽不下一口气,怒腾腾道:“李某行得正坐得直,震不怕红炉火,你尽管叫人来抹黑我。”
    吴广进侧过身轻声劝道:“李兄,大家都信得过你为人,你何用与无耻贼子较真。”李严基也低声道:“吴兄,我这人认死理,就要看看他能玩出个什么花样。”王启凡趁他们交头接耳之际,轻拍了一下手。不一刻,昨夜去黑狱带李严基的那穿紧身衣女子从堂外走了进来,盈身拜见了杨豪才、王启凡等人。欧阳汀兰瞅了瞅那女子,面露迷惑之色,檀口微启欲压。王启凡指示那女子道:“如萍,你就把自己昨夜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兜出来吧?”
    那女子如萍口称是,面对群豪说道:“前天傍晚李严基见欧阳香主落单,起了不轨之心。幸好欧阳香主机灵,设计制住他,关进黑木堂狱室。昨晚我奉欧阳香主之命去黑木堂把她带到朱雀堂讯问,不料他的同伙赶到,那人武功极高,反而擒住了欧阳香主,我本想助欧阳香主一臂之力,结果却被点了穴道。李严基解除束缚后,动手动脚恣意轻侮欧阳香主。欧阳香主鄙弃其人,极力反抗叫他住手。不意他竟变本加厉,一力撕碎欧阳香主的衣裳,与他那同伙轮流行奸,并得意洋洋称自己的童子身打小就破了,童子功只是骗人的玩意。”她言之凿凿,一会儿模仿欧阳汀兰声调,惊惶失措,一会儿学着李严基口气,骄横跋扈,说得绘声绘色,欲教李严基在铁证面前百口莫辩。
    男人不比女子,女子是否处子之身可以验证,男子却不大可能。因而李严基有没练童子功难作稽考。在未知和难知领域造谣乃聪明之举,王启凡这招棋算下对了。而谣言的可畏之处就在于听者摇摆不定易于轻信,群豪听到后面不免窃窃私议,质疑李严基的品性。悠悠众口甚于百川,不得不防。李严基数十年如一日不近女色,守身如玉堪比贞妇烈女,这毁谤若然得逞,无异于宣示他是虚伪狡诈之徒,谎言欺世以盗佳名。他命可丧名不可毁,怒叱道:“妖女,你少妖言惑众。”
    王启凡道:“李兄,纸包不住火,现今你的丑恶行径昭然若揭,你还有何脸面自居侠义道?”李严基怒不可遏,当场就要摔杯发作。吴广进劝阻道:“李兄,他们挑拨是非,是要离间咱们正道力量,你切莫情急落入他们圈套。”他明着与李严基说话,用意则是说给群豪听。群豪少有主见,一听又觉这话在理。李严基非性子稍急却非暴躁之人,当即隐忍下去。
    王启凡没挑起波浪不干休,满带鄙夷道:“原来所谓的正义人士都是护短之辈,恶恶相护,放纵朋辈奸掳掠。”冲霄子反斥道:“你们神龙想要以言辞之利兵不血刃分化我们正道力量,这种如意算盘多亏了你精打细算铁算盘打得出来。”王启凡道:“王某从来实事求是,不会含血喷人,道长无谓强词夺理。”他一口咬定冲霄子袒护李严基,纵容其行恶造孽。
    李严基为表清白,冲欧阳汀兰喝道:“妇,你说话。”欧阳汀兰好像寻思入了神,愕然道:“你要我说什么?”李严基凶怒道:“你莫装糊涂,李某可曾对你有无礼之举?”欧阳汀兰没被吓住,瞥视着他反诘道:“难道没有吗?”李严基猛想起自己确实做过一些逾礼举动,一时为之词穷。群豪看他被欧阳汀兰短短一句话问得无言以对,疑心复萌。
    陆子瑜昨晚之事清楚不过,执言道:“欧阳香主,你应该知晓,任何一门功法的运功路线都有区别,凝结起来的真气也各不相同,据在下所知李大侠所学所用正乃童子功无疑。童子功一沾女色即前功尽毁,李大侠功力如旧,又如何对你不轨?”巧手书生易容术秘笈里有记载改变声线语调的方法,她依法而为,虽仍清脆悦耳,但已和本来声音大相径庭,别人殊难辨别。
    群豪亦知每门内功心法互异,可限于自身修为浅薄,难以辨识。欧阳汀兰杏眼蒙蒙,如愁似怨,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声不吭。王启凡质疑道:“你说自己能识别功法特征,这是一面之词,我们哪知道你是不是跟李严基串通一气,空口说白话替他作伪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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