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妇

第19章


    女人的命真的就只能如此,只该如此吗?难道除了认命,就真的别无他路?
    恍惚间,似又听到,宋嫂一声声地高叫:“我错了!”
    为什么,为什么,女人注定了是这样的命运?
    心中无声地呐喊,无声地发问,却又似看到林艳如含着冷笑,带着热泪,一
字字地说:“这世间,并没有一个好男人。”
    “青瑶!”
    呼唤声熟悉而陌生。这声音里的温暖,如此熟悉。这样的声音,总带着春风
暖暖地而来,叫人听了,心就安宁下来,镇定下来,人便有了依靠,有了寄托。
可这声音,为什么,又忽然变得如此陌生,陌生得仿佛自另一个世界传来;陌生
得仿佛其实从来不曾存在。
    她茫然地扭过脸,看见苏吟歌含忧的眼神和关切的神情,不知为什么,她又
急急地扭过头,不肯再去看他的容颜神色,不敢再去听他带着无限关怀的呼唤…

    呼唤?
    心中忽一震,猛然记起,他唤她:“青瑶!”
    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青瑶!”用如此温柔,如此关怀,如此让人的心都
整个融化了的声音,带着那么多的担忧,唤她“青瑶”!
    为什么在此时,为什么在此地,偏偏他要这般呼唤她?
    加快了脚步,低垂了头,不愿听,不愿想,不愿看。
    “青瑶!”又是一声呼唤。这呼唤中,带着三分不确定、三分忧虑、三分焦
急,还有一分是不得回应绝不罢休的坚持。
    顾青瑶依然不能再抬头看他,只得急急地说:“我们出来这么久了,宋嫂也
许已经醒了,快回去吧。”一边说一边干脆快步跑了起来。
    风拂动她额上的发,掠起她飘扬的衣襟,也吹乱了她此刻不定的心绪。
    苏吟歌静静地凝望着顾青瑶逃也似的奔跑的身影,眼神中有着异样的沉重。
自从出了监狱在回医馆的一路上,顾青瑶神色不断变化,时而悲愁,时而凄苦,
时而绝望,时而愤怒,令他无比担心,情不自禁地叫出她的名字,希望可以在此
时与她共担烦恼,同历艰辛。谁知,却把她吓成这样。
    这女子如此坚强刚毅,偏又如此脆弱敏感,更有一副善良多情的心肠。先有
宋嫂,后是纤儿,他们的经历都是人间惨事,这又叫她勾起心头旧创,真不知会
被伤到何等地步,而自己竟然帮不了她。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飞跑,眼睁睁地看着她吞泪忍痛。眼睁睁地看她茫然无
助,咬紧牙关,不敢再唤她的名字。心虽奇痛,却再也不忍给她增半点儿烦恼和
丝毫负担。
    “宋嫂!”
    顾青瑶所有的忍耐,所有的自制,所有咬碎了牙关拼命按捺下来的狂乱情绪,
终于完完全全地失控了。
    小小的房间里,满天满地,满桌满床都是写着黑字的白纸。在这一片冷漠的
黑和白中,宋嫂的身体高高地悬吊在房梁上。
    顾青瑶飞身跃起,用手生生把坚实的布帛撕碎了。连指甲掀翻流血也浑然不
觉,她抱着宋嫂已然冷冰的身体落下地来,一迭声狂乱地叫道:“宋嫂!”
    苏吟歌这时也到了门外,听到顾青瑶嘶声惨叫,吓得魂飞魄散,冲进门来,
看到这种情形,也一样面无血色。只一眼,已可断定宋嫂死去已足有一个多时辰
了,但他仍然不死心地过来,做了一个任何郎中都不会做的蠢事――为死尸把脉。
然后,面对顾青瑶无限哀求的眼神,用生平最僵硬最无奈的动作摇了摇头。
    可是,顾青瑶不理,也不信。
    “你救她,你快救她,你是最好的大夫,所有的人都说你的医术好,你快救
她啊!”她拼命地摇着苏吟歌,用力之大,使苏吟歌本来就已苍白的脸色,更是
痛得发青,却不呼喊出来,反觉得心头稍稍有些宽慰。幸好顾青瑶肯这样狂叫着
发泄出来,这三番两次的伤心惨事打击下来,若还积在心头,只怕下一个把心中
的血生生吐出来的,就是她了。
    顾青瑶晃得苏吟歌头晕目眩,骨软身麻之后,见他还不动弹,便不再理他,
复又去摇晃宋嫂的尸体,一边摇一边叫:“宋嫂,宋嫂,你醒一醒啊。”一边喊,
又一边急急忙忙地施救,把自己从苏吟歌那里学到的急救之法,一样又一样,一
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用,狂乱地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宋嫂,你听我说,被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可以活下去的。”
    “这两天你不是还跟着我一块识字吗?你以后读的书多了,知道的事多了,
就会知道,这天和地有多么大,生活的意义并不只有一个丈夫,你醒醒啊……”
    她一声声地叫,直叫得声嘶力歇。
    苏吟歌伸手想要阻止她,却被她推了开去,依旧疯狂地为一个尸体施救。
    苏吟歌在连续三次被顾青瑶推倒甩开之后,索性咬了咬牙,也不理什么男女
之别,从身后将顾青瑶一把抱住,紧紧搂着她颤抖的身体,大声叫道:“青瑶,
青瑶,宋嫂她死了,她死了!”
    顾青瑶拼命地挣扎,“你胡说,你骗人。”
    她乱打乱踢,几乎疯狂,哪里记得要控制力量。
    苏吟歌吃痛之下,反而把她搂得更紧,拼命地喊道:“青瑶,她死了,她死
了。你醒一醒!”
    “你就会说他死了,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人。你们只会把女人一个个逼
死,你自然是恨不得她死了。”顾青瑶疯狂地挣扎。
    苏吟歌虽然不是什么文弱书生,但用尽全部力量,竟能生生困住一个学武的
女子脱身不得,已是奇迹,哪里还有躲避的能力,每一记都挨得结结实实。在顾
青瑶疯狂的大叫声里,骨头折断的声音也被压过,苏吟歌的闷哼之声,更轻不可
闻。他其实比谁都清楚,这个时候,要唤醒顾青瑶,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记又狠
又重的耳光。可是见到她悲苦伤心至此,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忍心出手。只是,拼
命把发腥的喉头浮起的第三口血硬又咽了下去。他不再理身上的痛楚,只用尽全
身的力量,紧拥住这怀中的娇躯,一声声呼唤她的名宇,全不管还会有多少拳脚
痛击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青瑶终于筋疲力尽地停了下来,不再打骂,也不再喊叫,
只有喘息声。
    不知为什么,苏吟歌却总觉得这喘息声里还夹杂着一两声微不可闻的哽咽。
    他试探着又叫了一声:“青瑶!”
    “我没事,你放开我吧!”顾青瑶的声音异常得软弱无力。
    苏吟歌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全身的剧痛,一点一点放开手。头一阵阵
发晕,眼前漆黑一片,但却仍站得非常稳定挺直,他甚至还能用很平静的声音说
:“宋嫂的身体需要处理,你在这里守着,我去请人帮忙。”
    他转身往外走,在心中祈求自己至少可以坚持完这几步,至少可以在离开顾
青瑶的视线之后再倒下来。
    手忽然触到一片冰凉。
    发黑的眼睛看不清东西,一怔之后,才忽然间悟到,这么冷这么凉的是顾青
瑶的手。是他用了无数心血好不容易才令之温暖起来,却又在近日迅速回复冰冷
的手。
    这一只像寒冰一样的手,牵住了他的手,也牵住了他的身,令他再也走不动
半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去反握住那只手,本能地想将自己身体里的每一点温暖,
借着这十指交握,全部传到这女子的心间去。
    “有病不治,有伤还到处乱走,这不是你最不喜欢的病人吗?”
    轻而柔的语声响在耳畔,苏吟歌只觉得全身一震,她看出来了?她竟看出来
了?自己装得不好吗?为什么刚刚自疯狂中恢复的她,竟能一眼看出来。
    “别忘了,我是你亲传的徒弟,这样的伤,怎么会看不出来。讳疾忌医,是
病家大忌,你是大夫,怎么还要瞒我?”
    声音里包含的,是关怀,是懊悔,是怨恼,还是在意?或仅仅只是自己的幻
觉。
    苏吟歌心头一阵阵纷乱,身不由己地被顾青瑶拉了回来,直到发觉有一双手
正在解自己的衣襟,才猛然惊醒。双眼重又恢复了视物的能力,急伸手去推,却
又牵动伤处,痛得直冒冷汗,口里急喊道:“不行!”
    “心不正,意方邪。医家治病救人,浩荡心地,权宜之时,不可拘于男女之
防。这道理,是你教我的。”顾青瑶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解开了苏吟歌的衣襟,
不理他反抗,直接脱了下来。
    苏吟歌虽只是个大夫,但生平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事。直到此时,被顾青瑶凝
眸看定,他急忙侧开脸,不敢直视顾青瑶的眼神,但眼角的余光却感觉到顾青瑶
的眼光正徐徐地向身体各处望去,便连整个身子都紧紧地绷了起来,脸上更是如
同火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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