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

7 没完没了


“有人比我先动手了。”端木虎等着邢苑回来,开口的第一句话。
    “在哪里,几时?”邢苑坐下来,喝口茶。
    “五百贯拿回来没有?”端木虎更着急这个。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邢苑眼中,还真没把五百贯当成要命的钱,“先说说你那边。”
    “我已经筹措好了,摸准了他每天经过的路线,结果,我到了那里,他已经被打趴下了。”端木虎眸底一抹血色,“看样子,他得罪的人不少。”
    “那样子缺德的事情都做,怎么会不得罪人,这样也好,我远远瞧了两眼,伤得很重,暂时应该不会来找我的麻烦。”邢苑嘴角弯起,“先等他把这一茬的伤势养好了,再让他受下一茬的罪,这样快结束,太便宜他了。”
    “姐,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好奇,他以前得罪过你?”端木虎想到清晨所见到姚仵作的样子,下手的人,看样子比他更狠。
    “他以前不是个仵作。”邢苑的颜色微暗,“不过做的也是同死人打交道的事情。”
    端木虎正想仔细听下去,邢苑却不肯再说,啐了他一口道:“说了你也不懂的,别问这么多,做好你的本分就是。”
    “你以前的事情,从来不肯告诉我。”
    “多久以前,我嫁了三次,死了三个男人,不是都同你说过。”
    “来来去去就这一句,好没意思。”端木虎摔了门帘,气呼呼的走出去。
    简妈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听得邢苑自嘲笑道:“又不是什么乐子的事情,说来连我自己都不想听,你又为什么会好奇?”
    “他还没长大,当然会好奇这些。”简妈努了努嘴角。
    邢苑看明白了,端木虎没有走远,就在外头窗台下蹲着偷听。
    “我告诉他了,他就不好奇了?我告诉他十句,他还会想问一百句,没完没了的。”邢苑悄然无声地冲着简妈摇摇手,“他好奇我的过往,我却恨不得都能一晚上都忘记得干干净净。”
    说着话,声音里头带了哽咽,简妈很配合地在旁边跟着重重叹了口气。
    端木虎果然耐不住性子,站直了身子,隔着窗子喊道:“姐,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不问了,你别哭还不行吗?”
    邢苑半侧过身子,衣袖恰当好处地遮住了眉眼,看起来很是伤心。
    端木虎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端木虎再问邢苑过往旧事,让我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儿,活该打光棍到老死。”
    邢苑微颤的肩膀一停,没忍住,笑开了,回过身子时,眼角居然有些晶莹水泽,看起来梨花带雨,愈发动人。
    “姐,不生气了。”
    邢苑嗯了一声,才道:“州衙的那个段都头有些意思,楚知州只对那五百贯装傻,他却让我等着七天,难道他会为了个素未平生的人,与自己的上官翻脸?”
    端木虎一下子咧开嘴来,单手撑着窗框,翻身进来:“姐,这次你可问对了人,我知道这个七天是怎么回事。”
    端木虎将段磬做下的军令状,一五一十告知,邢苑听后沉默片刻:“去查查那个死得蹊跷的客商。”
    “姐要帮那个都头?”
    “为了那个横死的,你也差点被牵绊进去,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邢苑立即撇的清楚,“你要是愿意吞这口气,那么,我不计较。”
    端木虎一口就答应下来。
    还没等他们去查,苦主却自己找上门来。
    或者说,是打上门来。
    邢苑一大早被院子外头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惊醒了,她拥被坐起,揉着眼问道:“简妈,外头是怎么了?”
    “来了一群披麻戴孝的女人,在那里哭个不停。”简妈脸色也很难看,“还是你自己去看看。”
    “在我的院子外头?”
    “不然还能在哪里?”简妈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邢苑奇了怪了,这大白天的还有人来她门前闹,当下不含糊,起身穿衣,梳妆打扮,整整一个时辰之后,外头的哭喊声略小。
    简妈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喝粥,微微笑起来:“我以为大姐会立时出去看个究竟的。”
    “我不会在对方最嚣张的时候露面,家里头,只有我和你两个,连虎子都没在,万一有人动了粗,吃亏的肯定是我们。”
    邢苑做的是个简单的缓兵之计,既然大门紧闭,外头的人进不来,那么就隔着两道门干耗着,她在屋里有吃有喝,就不相信外头那些人能不吃不喝地用命相陪。
    简妈有些佩服邢苑,那样鬼哭狼嚎的,她照样将热粥喝完,又去整了整院子里头的花草。
    一抬头,日至正午,太阳有些烫人了。
    大门外的动静也跟着更小了。
    “这会儿能出去了?”
    “还不能。”邢苑掸了掸裙角染到的泥土,“再等等,不急。”
    又过了一个时辰,她揽镜而照,将嘴角的胭脂又点得更艳色些:“走吧,简妈,去看看,是哪些不长眼的哭到我家门口。”
    大门一开,简妈先走出去,邢苑窈窕的身形,一半隐在院门的阴影里头,她好声好气地问道:“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要是你们哭错了人家,我也不想计较,先自行走人。”
    对面裘家的二姑娘,很是卖力地站在门外往这边看,见邢苑的目光射过来,一低头,闭闪过了。
    “你可是姓邢,这里可是九华村,没有错,我们找的就是你,就是你这个死不要脸的,我们家的老爷死得真冤枉啊,是你,就是你个骚蹄子,在知州大人面前摆了我们一道,将凶手从大牢保了出去,逍遥法外。”一个麻衣女人扑出来就嚷,要不是简妈眼明手快,拦在了邢苑前头,险些让她一头撞了过来。
    邢苑听她说得难听,更加觉得蹊跷:“你们是那个在客栈横死的客商家眷?”
    “把凶手交出来,否则看我们这些孤儿寡母的,不撕了你的狐狸皮!”简妈已经快拦不住,那麻衣女张牙舞爪地想要冲到邢苑跟前。
    “简妈,放开她,让她过来,我倒是不信了,这朗朗乾坤了,死了丈夫老子不去报仇,倒来找清白人的不是。”邢苑淡淡说道,“就让那个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看看清楚。”
    麻衣女的指甲已经快抓到邢苑的脸上,邢苑冷笑一声道:“没可能,你们无缘无故能找到这里来,要是死人会说话,你们家死的那个,能爬起来骂街,你信不?”
    “为什么!”
    “我也死过男人,知道女人家死了男人就像是整片天都塌了一样,但是你男人是横死,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真不想他死不瞑目,就不要听信别人的谗言,把时间和精力白白给浪费了。”邢苑一口气把话说话,懒得再搭理,“简妈,回去了。”
    “你,你知道是谁杀了我男人?”麻衣女颤声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是清白无辜的,我从大牢里头带出来的人,也是清白的。”
    “那——”麻衣女顿了顿又问道,“你也是个寡妇?”
    邢苑没有回答她,直接将远门给关上了,向前走了三两步,才重重啐了一口:“寡妇有什么好冒充的,居然还多嘴要问。”
    简妈被她一路的气势给压制得话都没机会说,憋了会儿才问,怎么会有人找上门来的?
    邢苑沉默着,沉默了半柱香的功夫,坐不住了:“我要去城里头一次。”
    “你不是才刚回来?”
    “我不放心虎子,那个客商的死怎么招惹出这许多事端,我怕后头还有更大的事情。“邢苑有些后悔让端木虎卷进去,本来他已经脱身出来的。
    “听口音是外乡人。”简妈倒是心细。
    “外乡人,才更能应付。”邢苑很快换过一身行头,娇娇袅袅地出门去。
    简妈在身后喊:“雇辆车,别又走得满脚泡。”
    要不是那满脚泡,怎么能惹得段都头垂怜,出手相助,简妈真正是个不开窍的老糊涂。
    熟门熟路的,邢苑找了个牛车,正好往城里拉麦秆,她一身柳叶绿的裙,坐在麦秆后头,很是显眼,进城的时候,守城的冲着她吹了声长哨。
    下车以后,邢苑去了陈兴楼,进门直接问了伙计,虎子有没有来过?
    伙计认得她,点着头说晌午才出现了一下,回头人又出去了,交代过晚上还会来的,要不在店里先等等?
    邢苑想着端木虎脚头野,四处跑,她想去追是追不上,索性上二楼,找个靠窗的雅座,泡一壶茶,慢慢喝起来。
    她选的位置好,街上人来人往,看得很清楚,打发时间是极佳的。
    坐了约摸半个时辰,邢苑身子一挺,眼睛微微瞪大,她见到才在自家门前哭闹的那群戴孝的,从她眼皮子底下走过去,她很想下楼跟过去,看看他们落脚在何处,或者又会去见什么人?
    才一个犹疑间,却见到离得不远处,端木虎出现了。
    邢苑轻笑起来,这个虎子还不算笨,原来算是找到了些线索,果然端木虎就是跟着这群人,走过楼底,他抬眼相望。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碰了一下,又迅速分开,邢苑点下头,他更是志在必得。
    如果,她的预计不太离谱,那么这些人必然同州衙里头的某个人有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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