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洋大追捕

第42章


插销响了一下。门开了。巴尔韦德街上的房子里好像都没有楼梯灯定时开关。我只好摸黑上楼。我蹭着鞋底,一步一步登上陈旧、潮湿、滑泞的台阶。直到三楼,总能闻到一股淡而无味的酒气。我顺着音乐走去:那位吉他手正在卖力地弹着曲子。 
  我又攀上闪烁着淡紫色灯光的四楼平台。大门敞开着。 
  陈茉正在等我。 
  在幻景般的灯光下,这个移居加勒比海的远东难民显得极为孱弱……一件本色丝质晨衣裹着她单薄的躯体。我不由得怜悯起她来。她那迷途羔羊般纤美的脸蛋强扮出媚客的笑容。和所有警察一样,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可是,我仍然无法忍受这种对道德、社会和人类的践踏! 
  她那一头鸟黑铮亮的秀发一直垂到腰下。即使没有那件晨衣恰到好处地遮掩住纤弱动人的躯体,这“头长发也足能蔽身了。 
  “请进!” 
  我走进去,把门关上,插上门闩。玩偶陈茉蠕动着赤裸的双脚,走到洗脸池边,拿起浴巾。她在上面抹了一点肥皂后递给我,又给了我一块干毛巾。我全搁到身边的藤椅上去了。 
  陈茉用一双纤手掀开白床罩,露出了床单。房间很小。相形之下,枕边的镜子反而显得很大:客人可以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表演,观察陈茉的种种媚态。只要肯花钱,就能随心所欲地饱览万千艳技…… 
  陈茉伸出手来,用拇指拈拈食指。这是一种不言而喻的国际通行语:付钱。她开出了价钱: 
  “20美元。” 
  见我没动弹,她又说: 
  “我准备好了。我没时间等待。” 
  她站在床边,见我还穿着衣服,觉得很奇怪。她一定在思忖,这个奇怪的客人会提出什么意外的要求。我微笑着安抚她: 
  “我是来向您转达一位朋友的问候的。” 
  听我说的是法语,她显得很吃惊。我接着说: 
  “真的。是米兰让我来的。” 
  她坐在床沿上,目光慌乱地说: 
  “韩米兰吗?”她含糊地嘟哝了一句。 
  “看来您并不感到高兴……” 
  陈茉没吱声。我回想起妓院鸨母说的那桩劫走数百万现金的银行大劫案。见我打开了钱包,陈茉的眼睛发亮了……,不,我取出的不是什么美钞,而是一张电影票。我无声地把票子送到她面前。 
  “不错,是我写给她的门牌号码,”陈茉开口道,“我没有电话。所以,要找我就得请客栈老板华尼塔转达。她负责和我联系……我在电影票上把这些都写给米兰了。” 
  我带着纯朴的微笑说: 
  “既然有我在,就用不着华尼塔了!” 
  胖子要是听到这些,一定会很高兴的!“有胆量,博尼什!大胆才能成功!” 
  我又主动告诉她: 
  “米兰目前行踪不定。一有固定地址,她就会和您联系的。咱们去夜总会喝一杯怎么样?您不会见外吧?” 
  必须把她引出来,离开她自以为安全的小房间。只要一出家门,人们就会健谈起来。我凭经验知道这点。由于没法去当地警察局,只好利用夜总会来谈话了。我只希望这不至于让我花费太多。我的钱可不富裕。 
  “改天怎么样,”她说,“今晚我已经很累了。” 
  我装出一副恳求的样子: 
  “太遗憾了。我明天就要走。有人和我谈起过雅拉瓜……” 
  “是温泉夜总会吗?” 
  “我想是吧。走吧……让我高兴一下吧。您会改变主意的……” 
  她指指身上的妓女穿的晨衣。我坚持着: 
  “就喝一杯,很快就回来。” 
  她让步了。可我没料到,陈茉居然当着我的面脱下晨衣,扔到床上。她一丝不挂地穿过房间,在衣橱里翻寻。一对小乳房没戴胸罩。她穿上三角裤,套上一条白色超短裙,又蹬上一双超高跟鞋。 
  “走吧,”她说,“不过,咱们说定了,不能回来得太晚!” 
  一辆出租汽车把我们送到了独立大街。一看到那些身镶饰带的看门人,我就暗暗叫苦:这家雅拉瓜宾馆夜总会的收费,肯定贵得要命! 
  客人们无一例外地穿着白上装,可我没有。我在角落里找了一个不显眼的座位。陈茉倚偎在我身边。这会儿,她无拘无束地微笑着。我有点担心地回想起:我曾试图让另一个妓女当我的同谋……她叫西尔维姬。在巴黎卡尔迪奈街上的“帐篷”酒吧间里,面对那个可爱的女孩,我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小酒杯都堆成山了,可我却因为不能脱身去小便而憋得脸色发白,手里还必须拿着一张美国香烟配给券诱姑娘上钩。这模样引得堂馆在旁边一个劲地暗笑! 
  “这么热,我们喝点什么呢?”我想尽量减少花费,便建议道:“来杯可口可乐?” 
  陈茉樱唇微启,打破了我的如意算盘: 
  “要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吧……要长脚约翰牌的,加点冰块。” 
  但愿就此一杯!也别提出要跳舞。首先,我跳起舞来像直立的熊一样笨拙,此外,更重要的是,我来此是为了谈话,而不是看陈茉扭动那柔弱的身体。 
  乐师们穿着蓝色的无尾夜礼服,呷了一口桔子水,奏起了梅兰盖①舞曲。那位驯鸡手恩里克斯中尉曾试图向我解释,这种舞曲与海地的梅林盖舞在节奏上有着根本的区别。可我听起来都差不多。我觉得,我根本无法和那些舞伴们一样,在滑得像巴黎默热沃溜冰场似的地板上旋转。 
  ①多米尼加的一种民间舞蹈,与海地民间舞蹈梅林盖大同小异。——译者 
  乐声更热烈了。乐队包括一个手风琴手,一个敲着音色沉浊的大鼓鼓手,一个古依拉琴手和一个汗流使背、一个劲用金属片敲打着木琴般乐器的大汉。 
  陈茉告诉我: 
  “这是肩板琴。过去只为贵族舞会伴奏。现在成了时髦玩意了,连这里也……” 
  可口可乐和长脚约翰牌威士忌送来了。伙计还站在桌边不走。得当场付钱。在“温泉夜总会”根本没有什么信义可言。我还加付了小费。 
  “我想跳舞……” 
  陈茉的眼睛被琥珀色的威士忌刺激得炽热起来。我满肚子不乐意,可也只好奉陪。要是胖子在场,见到我在炎热的圣多明各街头最“下流”的场所搂着娼妓起舞,一定会因我的堕落而拉长脸的。 
  趁着乐曲减弱的瞬间,我赶紧溜回桌边: 
  “米兰干了一件漂亮事。您知道吗?” 
  陈茉搅动着水晶玻璃杯里的冰块: 
  “您还说呢!就因为我是她的朋友,警察没少找我。” 
  我一口喝干了杯底的可乐。这个眼带亚洲人皱纹的年轻女人,会不会比我想象的更狡猾呢?突然,她反问道: 
  “您是在牙买加见到米兰的?” 
  这四轮到我编故事了。 
  “不,”我回答,“是在海地见的面。” 
  我想起了以前在巴黎夜总会用过的手段。我扮演了一个暧昧的中间人角色。我佯作同情,以一个无可奈何、听天由命的律师口吻说: 
  “可您为什么不去牙买加试试呢?那里能搞到钱。如果您愿意,我可以跟罗什·马里亚尼和米兰说说。” 
  “喔,算了吧,”说着,她又拉我下了舞池,“一旦我那事成功了,我也会去那里的……” 
  她的事……看来我得让她自己说出来,别太勉强了。 
  她停了下来。我那熊一般笨拙的双脚也随之颤悠悠地钉在地板上了。陈茉让过两个纵情的舞客,在我耳边悄悄说道: 
  “您放心吧,决不是去抢银行!您知道吗,米兰她怎么会干出这等事来的?” 
  不,我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在这儿了。乐队静了下来。我再也不想装模作样地摆弄舞姿了。现在,我的脑海里奇怪地出现了“牙买加”这个地名。不错,太奇怪了。 
  
  36 
  “莱斯利,要是我没搞错的话,您连证件都不检查一下,就把旅游签证交给那几个外国人了?” 
  在阅兵广场上的办公室里,詹姆斯·斯宾德分局长抬起眼来,愤怒地盯着立正站在面前的警察中士奥尼尔。莱斯利服罪地耸了耸肩。他不住地用晒黑的手指转动着白色的警帽。黄昏时光,法制街上的交通很繁忙。詹姆斯·斯宾德怒气冲冲。他有理由发火。治安条例明文规定:任何进入牙买加岛的游客都须经过仔细检查。凡不符合女王陛下政府条件者,一律躯逐出境。可是奥尼尔中士没有执行命令。 
  “您是怎么搞的?”分局长又打量了一遍自己的部下。“您知不知道,您将被取消四天的休假?” 
  听到了对自己的惩罚,莱斯利萎靡、肥胖的身驱僵硬起来了。他那灰色的眼睛里显出了慌乱的神色。他咬了咬下巴骨,嘟嘟哝哝地说: 
  “先生,克里斯托弗对我说,那些人是他的朋友。他们只不过到这里来玩几个小时。我相信了他……” 
  “您不应该相信,而应该按章办事,”斯宾德咆哮着,“我可为您受了罪。不管是几小时还是几个月,您都不能违反命令。要不是看在您那可怜的老婆面上,我就把您除名了。我不知和您说过多少次,一个警察不能跟克里斯托弗这种人来往!” 
  詹姆斯·斯宾德坐在扶手椅里,摇了摇头。他想了一会,又说: 
  “如果这是一对化名入境的间谍或煽动分子,您知道您干的蠢事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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