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公主二--璀璨之影

  大国师微微一笑，眼眶四周都皱了起来，问。
  凯莎琳娜似乎后悔刚刚的那些话出口，低下头去，她的双颊绯红，喘息了一下才说：
  “……我觉得，这是个凄迷的爱情故事。”
  “呵呵，我们当年倒没有人从这个角度去想！“大贤者炼法之书”也只是记录与传述，从不评论。”
  那年迈的声音停止，伦恩木法沙转头又看向窗外，他似乎点了点头，又接着说：
  “年轻时的我与朋友们一直在追逐着无上的魔法与咒文，心中只有一股想让自己的能力凌驾一切的欲望。
  在炼法之书里看到这一段，只会想到——
  那黑暗太可怕了！两股绝对的威力相遇、战斗，相互噬嗑——而黑暗竟然能抵抗龙族之王那超越这世间一切之火的龙焰，这就表示众神已远去的这个世界，将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爱瑞斯”……”
  老国师走到公主身边，说：
  “这个故事，在一心只有力量与战斗的人眼中，是显露不出那蕴涵的深意的，我到年老才真正懂得这些。而小公主你，虽拥有强大的法力，内心却没有丝毫杀戮与争斗，因此，罗连兹易斯特的故事在你的眼中完全呈现出不同的意义。”
  “大国师……”
  “是的！这是一篇爱情故事。”
  伦恩木法沙伸出苍老的手，轻轻拍着白公主的肩膀，说：
  “这是罗连兹易斯特与龙族之王的爱情故事，他们以自己的力量与存在，进行了这个有形世界没有生灵能够体验与经历的爱恋。”
  “那么说来……”
  凯莎琳娜兴奋地说：
  “我们根本没有必要去畏惧魔王复活的传说啰？”
  “这是两回事，小公主。”
  伦恩木法沙收起笑容，说：
  “即使爱瑞斯的存在是一种无可避免的自然状况，甚或是无害的存在，但许多魔物却会因此变得更强大，正如夜晚本身并非邪恶，但是许多邪恶却在夜晚中滋生。黑暗过于强大则不可避免地吞噬一切，这是世界对等的制衡力量的削弱。”
  “若黑暗不可避免……”
  凯莎琳娜喃喃地说。
  “若黑暗不可避免地复苏的话，这个世界就要再经验一次黑暗神纪的恐怖了。这个年代，我们已经没有如大法师德克亚忧纳、大贤者黛诺苏儿那样强大的人，也没有友军——梅洛斯利安一族的支援了……”
  “原来如此……”
  望着窗外的日照西山，老国师说：  
  “这真是一个疯狂的世界！我们如此依赖这些明知道不能用的东西，明知它将招来黑暗……”
  他是何时开始看透这一点的？
  魔法将招来黑暗——
  然后，伦恩木法沙转身，对公主说：
  “好了！小公主，今天的授课到此告一段落。”
  隔天，便是大国师与凯欧尼西王前去调查魔之飓风的日子了。
二、流动而斑驳的阳光(1)
  那涓涌的眼泪
  婆娑，
  将满月拧碎成众星
  闪烁。
  是否我该拾起一片残影，
  才足以交换阳光普照的笑颜？
  之其一
  梅恩丽娜自小就住在这个名叫“洛瑟”的小村落。
  这天一大早，她准备了装水的皮囊、几块面包与乳酪、亚梅干果，将它们都装在一个背包里，披上一件小斗篷，就要出发将羊赶到河道过去的那一片草原去吃草。
  然而，梅恩丽娜的母亲健康情况，却在今晨产生重大的变化……
  她不放心放着母亲一个人在家，整个早上都在照顾她。
  她的母亲看起来就像是个九十几岁的老妇人，与十二岁的梅恩丽娜相差许多。
  不过，年纪的差距没有成为她们母女间的鸿沟，她们的感情十分好。
  “……附近都是私人的水草地，今天……还是应该将羊们赶到边村的草地去吃草的。”
  老妇人躺在床上说。
  “妈妈！我放心不下你。”
  梅恩丽娜跪伏在床褟前，双手握着老妇人的手。
  “去吧！我没事，再躺一下就好了……”
  老妇人有双美丽的灰蓝色眼睛，她轻轻地安慰小女孩。
  梅恩丽娜知道，羊儿们还是需要吃草的！并且今天就要！她们家方圆已经没有可供放牧的地方，家里也没有剩余的粮饷。
  “……嗯，妈妈！我出发啰，我会尽量在傍晚前回到家。”
  左右为难的女孩终于决定出门，对着躺在床褟上的老妇人说。
  为了不让母亲知道她其实不愿意离开，梅恩丽娜那有着一大片灰紫色印花的脸笑着，一边将斗篷上的带子绑起来。
  “嗯！小心点——符文手环要带着，太阳若下山，不要进森林喔……”
  老妇人轻声地、沙哑地说。
  “嗯！我带着了，我会小心。”
  “辛苦你了！梅恩丽娜，早点回来……”
  她声槁形枯，如同风中残烛，浅灰蓝色的双眸目送着女孩走出房间、关上门。
  破旧的木门虽然陈旧得看不出它原来的颜色，但它依然能够阻隔外面的晨光，当门关上时，便将晨光的明亮自屋内带走了。
  “梅恩丽娜……小心啊！”
  老妇人闭上眼睛，以几乎听不见的耳语喃喃地道：
  “……大约，就是今天吧？……”
  她继续沉睡。
  自从她不可避免地老朽之后，睡眠占去了她一天当中一半以上的时间。
  梅恩丽娜赶着四只小羊，走过草地那一头的小桥之后，就算是离开了她住家的范围了。
  刚开始的几次离家，她非常害怕，但是，总算也度过了那为时不短的适应期了。
  “莫恩！不要乱跑！”
  她用长长的小树枝点一下四头里最小的羊，叮嘱道。
  “丹恩！你要盯着莫恩！不要让他跑出你的视力范围！”
  她嘱咐大一点的那只羊说。那只羊是丹恩的哥哥。
  “米恩和麦恩乖！”
  她对两只大羊——羊爸爸与羊妈妈说。
  她不确定羊是否懂她的话，但她就是习惯如此跟羊说话，这几只羊是她目前最好的朋友。
  同样是不理不睬，但听得懂人语的人们却只会冷落她的存在，而羊至少还会歪着头和善地看她一眼。
  路过一些小民房，若遇到人，她会乖乖听从母亲的叮嘱，不管别人对她投以什么眼光，她都要向人亲切的打招呼。
  “早啊！沙姆森先生。”
  她对着正在自家溪边修理水车的中年人问好。
  那中年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旋又低下头去干自己的活儿。
  “瓦莱莉夫人，好久不见。”
  她一边赶着那四头小羊走在路上，一边对一名在溪边洗衣服的妇人打招呼。
  一样的反应。
  那名被唤作瓦莱莉的村妇，侧着脸瞥来一道斜视，冷冷地看梅恩丽娜一眼，紧接着又低下头去洗衣服。
二、流动而斑驳的阳光(2)
  冷默的对待与视若无睹的疏离，这就是梅恩丽娜对母亲之外的人类的感觉。
  当她还很小的时候，以为所有的人都跟母亲一样温柔、沉默，然而在屡次被附近的小孩欺负、取笑之后才发现，这个世界跟她所认知的世界根本不同。
  她时常因此而躲在暗处哭泣……
  梅恩丽娜在长大一点之后，慢慢的理解了！
  她之所以受到排挤与歧视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因为她是村里那个住在山脚小溪旁的“智妇”的小孩；另一个原因是——她是这位智妇捡来养的弃婴，因为她的身上有着可怕的胎记。
  梅恩丽娜的母亲名为奥萝菈，为“泉声”之意，她是一名天生的雅莱尔。
  拥有神赋天资，却注定在乡野间蹉跎资质一生。
  “智妇”——
  她听过许多人如此当面称呼她的母亲，但她也曾经听见人们在背后称她母亲为“那个巫婆”。
  “智妇”与“巫婆”的称谓，视村民的需要与否而有所变动。
  多的是发生不可解决的事，哭天抢地走过那座桥、跑来寻求智妇帮忙的村人，与事过境迁后冷着脸仿佛从未认识的对待。
  “不要在意那些，梅恩丽娜。”
  每当梅恩丽娜因为人们背地咒骂母亲而哭泣时，美丽的母亲会这样对她说：
  “你只要知道，他们需要我们，这就够了。”
  这些话或许是为了安慰女儿而说的，但是也是奥萝菈的体验。
  智妇在这个世界有多重解释，有人称她们为巫师、巫女……
  不过最无争议的事实便是——她们拥有“力量”。
  一千多年前，尚有来自传说中遥远的世界之脊——东、西方学院的法师或贤者，千山万水地跋涉，在世界上寻找身上带有“雅莱尔”——神赋天资能力的孩子。
  后期，学院势力身处明日黄花的岁月，“雅莱尔”数量急遽减少，因此他们也接受了越来越多的“魔法力之子”，成为学院教授魔法的知识与规则之继承者。
  雅莱尔之子的法师与贤者知道，拥有力量却不引导到正确的方向去，这样的力之子比魔物更加可怕。
  然而，学院势力式微之后，法师与贤者再也无力教育新的继承者。
  从此以后，身上有的神赋天资或魔法的人们，没有正统的教导，仅能使用一些粗糙的法力与符文，委身于各个村落之内当个接生婆或是巫医，天赋神力全然受到糟蹋。
  说来，几乎每个村庄里都少不了所谓的巫师或巫女，因为他们即使没有受过正统的法术教学，也依然能够运用天生的能力解决某个程度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