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殊妖娆雪

千寸幽紫转念灰(二)


一位女子伏在一匹白毛野狼上缓缓沿着小溪走。雪狼十分高大,它的毛长而柔软,脖颈上系着一颗铜铃,铃声悦耳。
    女子着一袭雪白长裙,及腰的白发垂落,雪一般莹亮柔顺,她耳旁别着一朵精致的纯白小花,花瓣舒展开来,散发着摄人心魄的美丽。将女子衬的干净非凡。
    “阿未,我们到家了,我有些激动呢!”
    那匹雪狼听了这话,假装不屑的甩了甩身子。
    “阿未,你的性子怎么还是这么暴躁,真是讨人厌。”罗衣解下了它脖间的铜铃,细细梳理着它雪白的毛,口是心非。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漆门。
    府邸颇大,他们两个虽然惹眼,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
    罗衣在一间华宇外止住了脚步。
    从窗格里向里面看去,两位满头华发的的老人家正爱不释手的逗弄一个男婴。
    罗衣默默在心里叫了爹娘,俯下身子拜了几拜,在窗子旁站了很久。
    终于觉到不适的麻木感,罗衣敛起唇边不自觉泛起的笑意,悄悄离开。
    雪狼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另一间偏房里的人发呆。
    房中女子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双眼明秋水润,皓齿整齐,雪肤朱唇,虽是静坐,却隐隐透出不食人间烟火的飘逸之气。她一袭幽紫衣曳地,长发挽成了秀髻,一支玲珑紫玉钗斜斜插于鬓角。
    狼扒着窗台,眼眸湿润。
    “阿未,仙子嫁给我哥,过得很平淡幸福”罗衣凝神看着它,阿未偷吃了金明珠的药之后,不久变成了这个样子。能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幸福的活,已经很不错了,她不愿再想下去,怕再想到那个人,忍不住催促道,“你的心愿也了了,人你也见了,我们走吧。”
    “阿未?”
    雪狼伸出舌头讨好的舔罗衣的脸颊,罗衣一个巴掌拍过去:“讨好我我也没用。”
    雪狼又看了一眼房内。
    “该放下的就放下吧,都过去了。我答应你,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再也不问世事。”
    “我才不想和你在一起呢,你这么烦。你在的话,别人都吓跑了,我怎么生活?不用再说了,我都想好了。”
    罗衣叹了一口气,眼中却腾起一抹恨意。
    雪狼一步三回头,终于依依不舍驮着罗衣离去。
    涉过小溪,罗衣替它洗了洗长毛,拍了拍:“到凉州了,就送到这里罢,我们好聚好散。”
    雪狼倒退两步,对她点了点头。
    罗衣挥了挥手中的剑:“嗯,你也是,要多保重。”
    雪狼一眨眼便没入了森林。
    三月初三,是修罗宫一年一度充实后宫的日子。
    宴会奢华至极,妖女本就妩媚惑人、多才多艺,此时风韵更甚,怀着期待的心卖弄各种技艺。衣衫穿得少之又少,妖娆身段多情眼神,销魂蚀骨的艳丽。
    每逢这时,妖界上下一片欢腾,这是保守的天界羡慕不来的。
    防守不可避免松懈一些。
    罗衣趁乱混进修罗宫,一种窒息的感觉夹带着记忆的碎片硬生生将过往塞给她。
    罗衣竭力克制着思绪,靠残存的记忆辨认方向。修罗宫的规制没变多少,没想到即便这样,多年以后再次来到这里,她仍会迷路。
    “嗳,这位姑娘——”格丽亚熟悉清爽的声音传来,罗衣下意识低下头,扯了扯自己的面纱。
    “不要在这里乱跑,会迷路的。你是被选中的美人吧?随我来,我带你去见皇子。”
    罗衣刚摸出了飞镖,又把它藏进袖内。
    “美人以前来过这里么?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美人。”格丽亚笑的明媚,一双湖蓝色的眸子无比灵动。
    罗衣蹙眉,一时对她突然改换的称呼适应不过来。
    格丽亚显然意识到了,她吐吐舌头:“我还是叫你姑娘好了。刚才是我冒失,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总带着那个”她不好意思的指了指罗衣的面纱,“那个,好像很不方便。”
    罗衣一直都不回话,任由格丽亚带进了天宇殿。
    “和皇子在一起你不用太拘束,他很好相处的!而且,皇子可是咱们妖界最好看最高贵最有能力的人哦,你见了他千万不要像其他人一样尖叫出声哦,皇子喜欢清静。啊,多嘴了,呵呵,你应该早听说过啦。”格丽亚的金长发亮闪闪的,喜欢就是喜欢,西域女子独有的爽快气质一览无遗。
    赫尔子征面窗而立,与宫内的繁荣喧嚣隔离开来。青玉案上,码着一摞奏折。
    “皇子,还有最后一位美人等着您册封。”
    “嗯。也安排到东宫。”赫尔子征没有回头。
    “哪个殿?徽音、锦华、玲珑——”
    “徽音”赫尔子征打断她的话,语调温和到让人无法埋怨他。
    “是,皇子。”格丽亚转了转眼珠,回头给罗衣一个安慰的眼神,用口型说:你不要介意,皇子是修仙之人,他今日对所有人都这样的。
    “那我走了”格丽亚从来不像丝灵儿她们一样,开口闭口自称奴婢,她虽然人在妖界,却是个凡人,不必对谁多礼。她觉得,自己是不同的。
    直至走出天宇殿,她才发现女子没有跟过来。
    她在心底暗叫苦,刚想回去解释,侍女丝灵儿急急忙忙跑过来说有急事需要她亲自过去瞧瞧。格丽亚回望了大殿一眼,想了想,跟丝灵儿走了。
    天宇殿内。
    “你还有什么事么?”
    她不言语。
    赫尔子征转过身来,扫了那女子一眼,不予理会,执了朱笔在奏折上圈圈点点。
    把所有奏折都批阅完之后,赫尔子征放下笔,擦擦手,揉揉手腕,瞥见她还站在原地,这才多看了她几眼。
    只见那女子垂手明如玉,雪白长裙淡雅素丽,及腰的白发极为少见,耳边别了一朵精致的花。
    赫尔子征的目光触及那朵白花时,整个人都怔住了,忘了怎么呼吸——
    那花,是、是若耶花!
    “摘掉面纱,抬起脸来。”赫尔子征握住有些发抖的手指,银色尾戒的光芒刺眼,他的声音打颤,期待着又害怕着。
    会是她么?还是——又在做梦?
    那女子抬手摘掉了面纱,仍旧低垂着眉目。
    赫尔子征凑近一些,勾起她的下巴,银白尾戒寒光闪耀。他的指尖凉透,细微的战栗压着罗衣的肌肤。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赫尔子征,别来无恙?”
    赫尔子征顿时觉得呼吸困难,目光自她的眼睛转到她渐冷的表情,到雪白的长发,最后停在他耳旁的若耶花上。他有些恍惚。
    她,怎么了?怎么会是这样?
    “不认识了么?不过半年没见而已。”
    罗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怀中抽出软剑直抵赫尔子征眉心,五指早已射出飞镖封了他的筋脉穴位。
    “我不恨你,那样太便宜你了。我要把应该属于银河岸的东西尽数拿回来,然后,再慢慢跟你玩儿。”她扬起下颚,半闭着眼,稍稍施力,剑尖便刺入他的眉心,顺着眼角、脸颊狠狠划过,鲜血涌出,赫尔子征的面容霎时变得恐怖而狰狞。
    “哈哈哈哈——”罗衣皱起眉仰天大笑。
    赫尔子征幽紫色的眸子动了动。这迅捷狠厉的身手、狂妄的姿态、深不可测的武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半年而已,眼前人何以陌生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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