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女圣君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令露辛达吃了一惊，她猛然停住了哭泣，只是抽抽噎噎地看着他。
    卡利尔紧咬着自己的嘴唇，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我按照约定都说完了，你要为他哭就哭个够吧，但别再指望我会安慰你……”
    “你……”又做错了么？的确，当着他的面强调她对阿德里亚尔的思念，这多少有点……可是，早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多少事，就不许她对逝去的过往悼念一下么？再说，她这么伤心，他就不能适当显示一下风度？
    “你对我……是真的有了感情么？”卡利尔面色苍白地问道。
    露辛达一愣，忽然问这些，她心里还为艾德里的事难过呢，他就不能换个时候？
    “我现在才刚刚想到，在听说我是被阿德里亚尔复活的萨莫之后，你对我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虽然我此前对你做的事让你恨之入骨，可一听说我是继承了他的感情和记忆的人，你就迅速原谅了这些，开始接受我。你现在所接受，或者说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仅仅是阿德里亚尔的代替品？”
    “我……”露辛达哽住，刚刚不是依偎在一起互诉衷肠，互相安慰么？难道他怀疑这些都是假的？可是，的确从听说那些事后，她马上就转变了态度，那么真如他所说，她只是在寻找阿德里亚尔昔日的影子，来弥补此前的遗憾吗？
    “答不出来了吗？你总在问我，对你究竟是爱还是仅有□□。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就算不是爱仅仅是接受，那么你接受的是我，还是阿德里亚尔留在这个世上的碎片？”
    明知道此时就应该毫不迟疑地扑到他怀中说“就是你就是你，不许瞎说。”她却还是陷入沉默。在还不明白自己真实心迹的时候，就只为了让他满意而随口应付，她做不出来。
    “哈！果然吗？”卡利尔的声音显然是在奋力压抑着悲伤，“大概我才是真正的可怜虫，命是别人给的，所以自己的面孔保不住，连爱也注定只能是虚假地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别这么说……”露辛达的心揪痛起来，她看不得他这样痛苦，想去握住他那痉＊挛的双手。
    卡利尔却再次甩开她的手：“走吧，给你些时间，把这个问题好好想一想。也许……就算你真的回答只是把我当成他的代替品，我也没办法离开你。但是，我还是想知道答案。”
    不甘心地等待片刻，明白已经没有什么余地，露辛达垂头丧气地向门口走去。
    “等等……”
    露辛达停住而未转身，她的心却怦怦跳个不停。
    “没用花粉就这么大摇大摆从我的房间走出去吗？你就不怕别人看见？”
    呵，这个傻瓜，这明摆着是关切的话都说出了口，假装着冷冰冰的语气有什么用？
    看着露辛达扑上些花粉，卡利尔打开了房门，借口让总管安排午餐，其实知道她已趁机溜了出去。接着，他发出一声叹息，又把自己关了起来。
    直至回到自己的寝宫，露辛达仍然有些恍惚。想不到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们的关系竟如此起起落落，悲喜交替，如今这样，算是降到冰点了吗？可他明明说，即使真的只把他当代替品，他仍然不忍离开。只不过，他确实提出一个她从未想过的问题。到底她把他当成什么？
    接下来几天，露辛达第一次注意到国王还真是一份清闲的工作，尤其是她这个将大权分出去的国王。
    就算在朝见日，要处理的公务也只有那么一点。
    就算她想用忙碌的工作把自己弄得没时间胡思乱想也不可能。
    到底他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只要没事可做，这个问题就会跳出来搅得她心绪不安。
    这一天，那该死的问题又跑出来侵扰着露辛达。
    “别烦我了，快滚！”她几乎把这句话喊出声来。
    忽然另一个念头又闪现。
    如果不在乎他，如果不爱他，何必苦苦思索他对我的意义？
    如果我就是在找个艾德里的影子，那么他是他，或者他是个替身，又有什么关系？
    这么绞尽脑汁地去想，不就是因为他的每句话都会让我认真思索，而我也一定要给他个交待么？
    就算当初愿意接受，艾德里的确是个重要的契机，但是此后的感情就肯定不是真的么？
    想通这些事情，她差不多是欢呼雀跃起来。
    她打开门就要冲出去，然后又跑回到桌边打开了抽屉。
    他上次说希望收到她的情书，那么现在就让他愿望成真。
    展开信纸，在笔尖蘸满墨水，她略一思索便落了笔。
    房间里安静得只听见纸笔接触的沙沙声。
    信件写完，她将纸折叠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房间里连一个粉色信封也找不见。最后，她只得恋恋不舍地翻出卡利尔写给她的情书，将自己的信装进了那个封皮。
    将信贴身收藏好，她又扑些花粉走出了房门，上回那样有趣的冒险，让她忍不住想要再次尝试。这次，他还能识破吗？还是只有等她身上的花粉失效，他看见她慢慢现身出来会被吓一跳呢？
    溜进他行宫的过程照样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来到他的卧室门口，她用没有沾到花粉的那只手拿出那封信，只要一放开，那封信和她不再是一体，就将现形出来，然后就等着被他发现。
    可是从门里传出一个陌生的嗓音，真奇怪，接见什么人，竟然不是在起居室，而是在卧室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么？
    “……国王陛下希望您能马上回国一趟。”
    谁说的？我从来没说过。接着她才意识到，那个国王指的该是他的父亲。
    “怎么，老头子身体不行了吗？”他好听的声音传来，露辛达竟因隔了许久才再次听到而打个寒噤。
    “不，只是陛下希望您能回国去完婚。您在阿德里亚待得也太久了……”
    “完婚？还会有女人愿意嫁我？”他声音懒懒的，带着强烈的嘲讽。
    废话，难道我不是女人么？你这混账给我记住。露辛达心中暗骂。
    “殿下您说的是什么话，您身份显赫，相貌堂堂，就算在国内也有多少女性为您神魂颠倒，您游历归来的那段时间里，身边也从未缺少过女人……”
    “行了，别说了……”卡利尔慌忙制止。
    什么？这个坏蛋竟然……原来，那么娴熟的技巧，那不停翻新的花样，竟然都是他和曾经的女人积累的经验……想到这里，露辛达简直无法呼吸。
    “就是因为多少人被我始乱终弃，弄得恶名昭彰，才不相信会有本国女人真正愿意嫁我。”停了一会儿，卡利尔补充道。
    “殿下您真是说笑，国王为您寻觅的自然是难得佳偶，当然也不会是本国的寻常女人，是索那堪维的公主，据说相貌出众，品性也颇为贤淑。”
    “我跟老头子说过来这里的目的，他怎会突然提出让我与他人完婚？”
    “殿下，您当初离开时，说是要与阿德里亚国联姻，国王还以为您是要迎娶国王的什么亲眷，或者是高级贵族。现在才知道，原来您指的是女扮男装的斯坦路王。陛下对此早已表示了明确的反对。”
    “反对？老头子在来信中说的吗？很遗憾我根本还没拆开。”卡利尔又恢复了嘲笑的口气。
    “王子若是能迎娶国王的亲属或是某些高级贵族，以阿德里亚的强大，必然对多米赫达提供庇护，更该时时给些礼物，对本国有利无害。可若是迎娶国王本人，您作为将来的继承人，难道要长居国外？还是，干脆将两国联合一处？”
    “即便真是合并，又有何不可？”
    “殿下，以阿德里亚的强大和疆土之广，两国联合，与多米赫达被吞并何异？国王断然不会应允此事。”
    “是吗？”停顿了一小会，仿佛卡利尔在考虑，“好吧，你可以先通知父王，我不日即将返回。”
    露辛达片刻之间泪水横飞，跌跌撞撞跑下楼梯，冲回了自己寝宫里的卧室。
    窗台上的那朵维纳斯仍然是那样浓艳，可是……
    露辛达打开窗户，将它扔出去好远。
    就算是爱，跟幸福也没有关系吧。
    她趴在枕头上肆意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