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那人那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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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花早产生了一个男孩儿,所幸****平安,全家上下欢喜万分。(请牢记.)经过这一宿的闹腾,杏花的事暂且被一家人放到了一边,等孩子生下来,借着这个喜气劲儿,杏花和田有德往荷花爹面前一跪,四奶奶作为长辈又从旁劝了几句,这疙瘩顺理成章的就解开了。
    事后荷花再想起来,其实这事儿看得最清楚的还是四奶奶,她许是早看出了她爹的心思不过是在找个台阶下,所以才把杏花夫妻俩请来了自家,再顺水推舟的一劝,想来即便没有她生孩子这事儿,大抵也不会闹到哪儿去。
    荷花最担心的是王家人找上门来闹事,可杏花回来半个多月了,也没见王家人的影子。后来从胖儿嫁在王家庄的表姑那儿得知,王福根一家初闻杏花回了娘家确是想来上门来闹,结果被王二爷拦了,只说人家杏花爹当日是留了两根手指头在这儿平的事儿,你们这会儿再旧事重提过去闹,人家问起这事儿来,你们家谁来剁手指还回去?王家人立时怂了,又见王二爷摆明了不管,也只得咽下这口气,再不提了。
    不提是不提,可到底不能咽下这口气。自杏花私奔之后,王福根他娘虽嚷嚷着要再给王福根说上一个更好的媳妇儿,可外人只看连杏花这么温顺的都跟他家过不下去了,又有哪户好人家愿把姑娘嫁过去。这事儿一直耽误了一年,如今杏花领着“野男人”光明正大的回来了,王家人只觉落了脸面,没出几日便紧着给王福根说了一门亲事,却是一个带了孩子的寡妇。虽说是带了孩子的寡妇,可若是个安分老实的,倒也是王家人的造化,偏生这寡妇是个泼辣性子,再嫁了王福根这种欺软怕硬没甚主意的男人,便愈发蛮横了。那王福根的大嫂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原一味欺负杏花软弱,如今来了个旗鼓相当的,妯娌俩日日为小事拌嘴,隔着墙头对骂,甚或动手。王福根他娘见家无宁日,加之处处受气,落了一身的病,没过两年便咽了气,自此王氏兄弟便彻底断绝了关系,虽是隔墙而居,却是老死不相往来。自然,这都是后话了。
    闲话少叙,如今且说荷花生了儿子,头一件大事便是给孩子取名字。荷花让四奶奶拿主意,四奶奶得了重孙子,一心要想个绝佳的好名字,一时间也是拿不定主意。周夫子费尽心思琢磨了十几个拿来给四奶奶挑。荷花坐一边儿听着:皓轩、博宇、晟睿……每一个都文邹邹的似是寓意深远,只好听是好听,她却是一个也听不懂。她歪头去扯长生,问他中意哪个,长生却连听都没听,只抱着儿子坐在角落里,不错眼珠儿地盯着他睡觉。
    荷花爹奚落周夫子,说一个乡下小子,要那么花哨的名字做什么,只叫个结实点儿的名字最好,铁牛啊,大壮啊,要么就取个喜庆吉利的,比如添丁,来财之类的。周夫子听了扯了扯嘴角,却也不好驳什么话,只殷切地望着四奶奶。
    四奶奶想了想,最后还是从周夫子拟的名字中挑了一个,取名霍天佑。周夫子很满足地笑了,荷花爹却很不福气,只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私下里跟荷花娘发发牢骚罢了。
    长生当爹了,他像天下所有初为人父的男人一样欢欣雀跃。但是对于有着固定生活习惯的他来说,很多东西他并不能很快适应过来。比如晚上被婴儿的哭闹声惊醒,他会瞪大了眼睛异常的无措;天亮鸡叫了好几遍,可小娃子依旧躺在炕上盖着被子呼呼大睡,他也会莫名的烦躁不安。
    不过,他尽管适应得慢些,但荷花却欣慰地看到他在努力地适应,努力地改变自己的习惯,努力地做一个好父亲。待渐渐适应有了娃子的生活,长生开始殷切地希望更多的机会照顾孩子。晚上被孩子的哭闹声吵醒,他不会再瞪着眼睛愣在一边儿,而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跃跃欲试地想要学着荷花的样子把儿子抱进怀里。
    荷花心疼他白天还要下地干活儿,让他不用理,只管自己睡觉去便是。长生摇摇头,凑在她旁边儿看着她给儿子喂奶。长生自幼丧母,是靠他爷爷喂汤水长大的,对于喂奶这件事他一直存着疑惑,每每看小娃子叼着荷花的□呱嗒呱嗒吃得香甜,心里就会暗自惊奇:为什么我嘬的时候没有?
    荷花自然不知他这些心思,只看他瞪着眼认真地在自己身边守着,便觉满足得很。又看他眼巴巴的模样怪可怜的,给孩子喂完奶之后便让他抱着哄一会儿,自己则歪在一旁看着。有好几次荷花不知不觉的眯着了,等睡了一小觉醒来,发现长生抱着早已熟睡孩子还在那儿直直地坐着呢。
    荷花无奈道:“他都睡着了,你放下他就得了。”
    长生很紧张地道:“我怕吵醒了他……”
    荷花只怕一直这样累着他,便不再让他夜里跟着哄孩子。长生却是不依,反而望着睡在荷花另一边的儿子提出了新的要求:“让我挨着他睡行吗?”
    荷花道:“不行,你那么沉的身子,万一不小心翻身压着他怎么办。”
    长生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不翻身,我就这么躺着,让我睡中间好吗?”
    荷花自是不依,长生也只得作罢,受了委屈似的躺回自己的被窝儿里。
    白天起了鸡鸣,长生不会再立时从被窝儿里爬起来叠被子,反而会磨磨蹭蹭地不起来,只等荷花起床下地之后,自己赶紧着挪过去,趁机和儿子挨着躺一会儿。时候长了,长生反倒生了睡懒觉的毛病,每日早晨荷花起来收拾一圈儿了,待进了屋来,见长生依旧在被窝儿里满足地挨着儿子睡大觉。
    一个月后,霍家摆了满月酒,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酒席,依旧是像荷花与长生成亲时一样,叫了周夫子和两户邻居,婆家娘家坐在一起吃个饭。杏花和桃花也带了男人回来,这一年多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如今全都有了着落,也是借这机会团圆团圆。
    长生见人多,怕吓着儿子似的,只管自己抱着不撒手,连去茅厕都要荷花抱着儿子在门口等他。荷花说了半天,他才勉强同意给荷花娘抱了一会儿,却是不放心地跟在旁边儿着急:“别摔了……别摔了……”荷花娘无奈,只笑说连你媳妇儿都是我抱大的呢。
    待吃了午饭,邻居和周夫子便告辞离开,长辈们也都散了,只小辈们坐在屋里闲话家常。长生依旧坐在炕角霸着儿子不撒手,小宝趴在炕沿儿上拖着腮帮子好奇地看着,忍不住对长生道:“让我抱抱好吗?”
    长生记得他上次摔人家雪人脑袋的事,生怕他把自己儿子也摔成两半儿,哪敢让他抱,紧着摇头道:“不行,他很重,你抱不动。”
    小宝往前蹭了蹭,不甘心地求道:“那我摸摸他行吗?”
    这一回长生很大方地应道:“好,给你摸摸……”但仍是不能放心地叮嘱,“但是不许摸头,奶奶说小娃子头软还没长好呢,你会给摸出一个大坑的。”
    小宝很听话地道:“嗯,我不摸头。”
    长生又煞有介事地道:“也不许摸,只有他媳妇儿才可以摸。”
    “嗯,不摸,我摸他的手和脚。”小宝很认真地回答。屋里其他人却憋不住笑了,心照不宣地望向荷花。荷花闹了个大红脸,只努力装作无事的模样,在心里狠狠地掐了长生一把。
    长生却是没意识到其他人的反应似的,想了想,又很大声地补了一句:“也只有他媳妇儿可以吃。”
    “哦。”小宝天真地应了一声。这一回却没人笑了,众人怔了怔,随即便是一阵极尴尬的沉默,脸红的脸红,瞪眼的瞪眼,低头的低头,望天儿的望天儿。荷花在炕上如坐针毡,臊得都要哭了,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见人了。
    午后,荷花送走了众人,桃花故意落在了后头拉着荷花说话,暧昧地道:“姐,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怪不得把我姐夫哄得服服帖帖的。”
    荷花臊得没处躲没处藏,只涨红着脸捶了桃花一拳,道:“瞎说什么,你听他胡说……”
    桃花噗嗤笑了,道:“这有什么,你和我姐夫正经的两口子,躺在被窝儿里干点儿什么都是天经地义。”
    荷花臊道:“你还来劲了是不是,赶紧走赶紧走……”
    桃花道:“你别赶我啊,我还有事儿没说呢。”
    荷花道:“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快说。”
    桃花嘻嘻笑道:“正经得很,你只把你那点儿本事给妹妹传授传授呗。”
    “呸!”荷花愈发红了脸,啐道,“我就知你没个正经!”
    桃花笑道:“这可是最最正经的,外面野花野草多,当媳妇儿的在那事儿上要没有点儿手段,难保男人不被狐媚子勾搭了。咱们亲姐妹有什么害臊不能说的,你只偷偷的给我说说,我又不给你张扬去。”
    荷花被她说得愈发脸臊,只道:“春来对你言听计从半点儿花花肠子没有,你还想怎样,我没什么这本事那本事的,你再说我可恼了,快走快走!”
    荷花好说歹说总算把桃花打发走了,只前脚桃花才走,后脚杏花又来了,说是适才走得急落了东西。可进了屋也不忙找,只磨蹭了一会儿,开口道:“姐……有德他疼我……”
    荷花道:“疼你好啊,这是你的福气。”
    杏花脸红道:“他那么疼我,我也想疼疼他……”
    荷花道:“那是应该,往后你们夫妻恩恩爱爱的才好。”
    杏花咬了咬嘴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道:“那……才姐夫说的那事儿……你教教我呗……”
    “……”
    杏花见荷花没应,又臊着脸说了一大堆的话,只说田有德平日怎么把她放心坎儿上疼着,自己如今怀了身孕,只怕像之前那样不小心掉了,根本不敢****,心里总觉得对不住他,只想好好补偿补偿疼疼他……
    荷花听着杏花这番话,只掐着手心把长生骂了千万遍,待好不容易把杏花送走了,她真是掐死长生的心都有了。回屋一看,长生却没事儿人似的歪在炕上逗儿子玩儿呢。
    荷花不容分说,爬上炕照着长生身上就是一顿打。长生围着儿子满抗乱爬却还不知怎么回事儿,最后缩在儿子旁边,气呼呼地道:“你干嘛打我!”
    荷花骂道:“我打你是轻的,我恨不得打死你!谁让你刚刚胡说的!”
    长生理直气壮地道:“奶奶说不许说谎,我从来不胡说。”
    荷花气道:“那也要分什么话,什么‘只有媳妇儿可以吃’,这话也是随便能在人前说的吗!”
    长生一愣,这才明白荷花说的是什么,脑袋一低没吭声。荷花以为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自责反思,没想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却忽然嘿嘿地乐了,弯着嘴角笑道:“我故意的。”
    “啊?”荷花一怔,有点儿懵。
    长生抬头望过来,狡黠地笑道:“我故意那么说的。你说的,只有极得媳妇儿疼得男人才能得那个奖赏,我那么说了,他们就知道你奖赏过我,就知道你极疼我了。”
    荷花瞪着眼呆住了,长生歪着脑袋冲她得意的傻笑,一副“我很聪明吧”的神情。
    片刻的沉默之后,屋内传出荷花的怒吼:“臭无赖!我打死你!”
    荷花气了一天,晚上抱着儿子睡在了炕的另一头,远远地躲开了长生。
    长生知道自己又做错事了,低声下气地蹭到跟前儿赔不是。
    荷花又气又委屈地嘟囔:“臭无赖,你还学会臭显摆了!你哪是显摆,你是把我豁出去了……王八蛋,当着弟弟妹妹说这些,我这做姐姐的还要不要脸了……我是再没脸见人了……你滚一边儿去!”
    “荷花……对不起……”
    “你干嘛!谁许你进我被窝儿的!你去那头儿睡去……我再不搭理你了……我就跟我儿子过了……你下半辈子都自己摸裤裆去吧!臭混蛋!”
    “对不起,荷花……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荷花……”
    长生可怜巴巴地道了一晚上的歉,最后勉强得了原谅,待熄了灯又死皮赖脸地钻进荷花的被窝儿,只怕她再不理自己似的用力地抱着她,喃喃道:“荷花,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荷花不应,他就搂得更紧些,忐忑地追问:“不生气了是不是?”
    “……”
    “我往后都听你的,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不让我说的我肯定不说,你别生我的气了。”
    “嗯……”
    “那你不生气了是不是?”
    “嗯……行了,睡觉去……”
    长生长出了一口气,放心地躺了一会儿,又愣愣地问了一句:“那你以后还吃吧?”
    “……”
    长生没得来回话,只得了一个窝心脚,灰溜溜地被踹出了被窝儿。
    次日上午,荷花在院子里晒尿戒子,听着门口有人说话,却是大宝和胖丫儿,可两人在门口墨迹了半天,却一直没敲门。荷花待要过去开门让他门进来说话,走到门口便听得二人在外争执:
    “进去啊!进去,昨儿晚上不是说好了吗!”
    “嗯……不行……不去,我不去……多难为情啊……”
    “你们不都是女的吗,有什么难为情的。”
    “那你们还是姐弟俩呢,你怎么不去问。”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让我怎么开这口!”
    “我也开不了口……”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昨儿应得好好的……进去,你进不进去?不进我打你啦!”
    “你打!你打!左右又不是没打过……哼……我娘说了,狗改不了吃屎,你那些话都是哄我的……”
    “怎么又提这个……我啥时候打过你了!”
    “打了打了,就是打了,上回那次,你敢说没打!”
    “那……那不是意外吗,那不算,是你自己撞过来的……”
    “哼!反正就是打了……我娘说了,有一就有二……我娘还说了,你再敢打我就让我回家……我娘还说……”
    “行了行了,你娘说,你娘说……你是听你娘的还是听我的?”
    “当然是听我娘的了!我娘又没打过我!”
    “你……”
    “哼……你又跟我瞪眼……你从来没跟她瞪过眼,我知道……”
    “唉,你干嘛去?你回来……听见没有,回来……丫儿,丫儿……”
    荷花听着大宝追者胖丫儿离开,推门出去望了望,莫名奇妙地蹙了蹙眉。下午她回娘家送东西的时候,见大宝和胖丫儿没在,再想早晨的事儿,只怕他们小两口儿又拌嘴闹矛盾了,便问她娘他们俩去哪儿了。
    她娘欣慰地笑道:“他们两口子进城了,上午走的。大宝这小子长进了,也知道疼媳妇儿了,说是带胖丫儿去县城吃扣肉去。”
    荷花一愣,搞不懂大宝这两口子闹什么事儿呢,只听她爹在旁边骂咧咧地发牢骚:“有了媳妇儿就忘了老子了,养他这么大花了我多少钱,只想着带媳妇儿吃肉去,也没见他有这孝心带他老子吃什么扣肉!白养了这白眼儿狼了!”
    荷花娘抿着嘴笑:“他们小两口儿恩爱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他倒是愿意带你去,你可愿意走那么远的路折腾吗?你只舒舒服服在家等着,那俩孩子指定买好酒好肉回来孝敬你。”
    荷花娘这话说得不错,大宝和胖丫儿回家不单买了酒肉孝敬爹娘,还给荷花准备了一份。晚上,胖丫儿拎了东西给荷花送过去,只说是从县城最好的肉脯买的腊肉,他们一家人能吃一个月呢。
    荷花见他们惦记她,心里欢喜,还没来得及道谢呢,胖丫儿便红着脸低了头,扭捏了半晌,羞臊地小声道:“姐……那事儿是咋回事儿啊……”
    荷花一愣之后反应过来,只觉欲哭无泪:长生,我恨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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