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君心

  
  听到这里，刘锐半眯着眼紧紧的盯着妙水的眼睛，仿佛过去了大半个世纪一般，他才缓缓扬起了手示意妙水离去。
  
  妙水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似的松开手中的刀在地上，空着手推开了西殿的正门。
  
  背后仍旧沉思的刘锐目光犹如深蓝色的漩涡，望向躺在冰冷地面的大刀陷入了沉思。
  
  殿外，妙水犹如放下千斤重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路上的树叶不安分的上下浮动着，却再也不能搅乱她如今的内心。
  
  “妙水。”
  
  听到人声，妙水警觉的将手放到腰间方才想起自己已将兵器留在了漆黑的西殿。“是谁？”
  
  “是我。”说话的人悠悠的从树林间踱步出来，迎着半昏的月光竟是柳陌清新秀丽的容颜。
  
  “你？”妙水不解，身体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
  
  柳陌笑，抿嘴不语，狡黠的像是个昼伏夜出的灵狐，“我只是想谢谢你。”
  
  “谢我？”她自嘲的低头一笑，却无法揣测这语气中隐含着的谴责或是威胁。
  
  “我看到了，”柳陌的目光停在妙水没了配到的腰间，“你是我的朋友。”
  
  “你……”妙水的脸上一红，神情却带着些许的犹疑。
  
  能够看得清自己的爱情犹如水中月，镜中花，柳陌轻轻的拉起她的手，自知眼前的女子已然胜过了昔日的自己。
  
  “妙水，放下你的爱，和恨吧……”
  
  妙水猛的抬头，秀目中含着晶莹的泪珠，“你……都知道？”
  
  怎么会呢？她什么都不知道。眼下的明月跳脱出浓重的浮云，将柳陌的心底照的分明。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却读得懂过去的自己。
  
  第二天朝堂上的刘锐果然没有将王丝宛占为己有，但出乎柳陌的意料，他竟将这个王丝宛，王贺来的女儿，送给了屡立战功的邱辛笛。
  
  王丝宛的婚姻显然关系到王贺来的援军是谁，若是刘锐不想与王贺来联手只需恭敬的送王丝宛出城便是，若是想要联手更是必须将王丝宛放在身边，他如何要将王丝宛嫁给邱辛笛呢？
  
  坐在殿内的柳陌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感，她没法揣测刘锐的用意，但直觉告诉她这样的改变绝对会威胁到邱将军的生命。
  
  “主子，主子。”听到了消息的阿柔慌慌张张的跑进屋，她看到神情凝重的柳陌一把扑到地上恳求道，“主子，救救邱将军吧，求您……”
  
  阿柔的目中带水，圆圆的小脸憋的通红，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抓住柳陌的裙摆不停的摇晃。
  
  又是一个忘不了爱情的可怜人儿，柳陌叹了口气却无法答应阿柔的请求：“阿柔，皇上赐婚是大喜的事情，我们该祝贺邱将军才是。”
  
  “不是的，小主子……”未料想小主竟然要置身之外，阿柔不死心的辩解道，“那位姑娘可是乱臣之女啊……”
  
  柳陌的心中微怒，愤然起身拂袖道：“阿柔，这是在商国，不可胡言乱语……”
  
  “小主子……”阿柔不可置信的看着柳陌，却再也找不到昔日小主的柔弱身影，“您就这么轻易的放下将军了么……”她不相信，昔日的小主与邱将军是那么深情。
  
  柳陌深深的皱了皱眉，抬头却看到了愣在门外的妙水。
  
  “小主……”跪在地上的阿柔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柳陌大喝的一声“给我滚”打断。
  
  这哪里还是自己的小主呢？阿柔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赌气似的跑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妙水静静的看着柳陌颓然的坐下，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第四十章
  
  是夜，柳陌点着孤灯，等来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客人。
  
  裴胤阳看着半倚在桌角的柳陌，有些心疼的走过去抱着她：“陌陌，对不起。”
  
  柳陌落寞的笑，他给的答案如此明了，自己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思前想后，柳陌只得生硬的推开贪恋的温度，冷下声来说了句“你走”，心里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裴胤阳无奈的笑，他知道柳陌与邱辛笛关系匪浅，但他不能出手救邱辛笛。他清楚的知道刘锐的用意，所以他不仅不会救他，更要助刘锐一臂之力清除此人。
  
  他看了一眼将脸深深埋入臂弯的柳陌，转身欲走却被她从身后扯住衣角。
  
  “求你……”抬起头的柳陌已是梨花带雨，她不能让邱辛笛成为这场战争中的牺牲品，她不能对不起柳冰肌，不能对不起自己。
  
  “陌陌，你有多爱他？”裴胤阳的声音沙哑且飘忽，这句话的背后有太多含义，甚至让他不愿听到答案。
  
  “他是个好人，求你……”裴胤阳低落的瞟了一眼房中暗红色的茶几，她的答案也有太多含义，让自己猜不透该怎样去理解。
  
  可再多的恳求也比不上千万里河山，邱辛笛终于在迎娶王丝宛十日之后被刘锐以叛乱之罪处死，让柳陌没有想到的是，冷静如王丝宛，竟然在那一天坐在仍旧挂着喜庆红花的洞房里服毒自杀。
  
  爱情如此让人不能自已，她用了一日时间爱上了那个根本不愿碰自己一下的将军，却没勇气用一辈子去忘记。
  
  此后，刘锐与裴胤阳结盟，失去了女儿的王贺来如同没有了左膀右臂，变得不堪一击。不出一个月，裴胤阳便收回了被占城池，顺利平息了城中的战乱。
  
  而当柳陌听到这个消息时已是深陷牢狱，不能自拔。
  
  当邱辛笛被处死的消息传来，承受不了打击的人除了自杀的王丝宛还有一直默默喜欢着他的阿柔。
  
  不能原谅，不能忘记。阿柔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无能为力的柳陌，她恨柳陌的始乱终弃，更恨她的见死不救，忘恩负义。所以她将自己曾偷偷藏起的两人的书信全部交给了慕容飞燕，亲手将自己的小主送入了牢房。
  
  “柳姑娘。”躺在牢房的地上睡得正欢的柳陌被声音惊醒，勉强睁开眼竟是许久未见的皇后娘娘。
  
  “你……不是疯子么……”柳陌睁大了眼睛，看着举止端庄的皇后不能置信。
  
  皇后笑着摇摇头，干脆蹲在地上平视柳陌答道：“我入宫时天真单纯，锐哥哥害怕我深陷宫斗不能自拔于是便叫我装疯已报长命百岁。”
  
  锐哥哥？
  
  刘锐？
  
  皇后将套衣服递给她，继续说道：“其实以前的柳姑娘我也见过，她的眼睛里从来都没有过锐哥哥的身影，没有过怒火也没有过骄傲。”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可是，现在的柳姑娘不同。”皇后亲自将柳陌的囚服脱下，“现在的柳姑娘有自己的见，我想你与之前的柳姑娘其实并不是一个人。”
  
  猜得太对了，想不到你一个疯子也这么聪明，啧啧……
  
  “这些话并不是我想出的，而是有一个人告诉我的”皇后的嘴角微扬，端庄的举止才让柳陌突然发现她原来也是个美人。
  
  “所以……你是答应了他要救我出去？”是裴胤阳么？柳陌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厉害，似乎很难叫他平静下来。
  
  “柳姑娘，其实锐哥哥是爱你的。”皇后不理会柳陌的问题，继续自顾自的说着，“但是，我明白的，他的爱太霸道，如果等他回来你就必死无疑了。”
  
  “所以，究竟是谁救我？”
  
  皇后将柳陌的脸用手绢擦拭干净，又仔细叮嘱道：“我将你扮作我的宫女带你离开，你离开后他们自然会换上一具女尸代替你，救你的人在城外等你，该何去何从就由你自己拿主意了。”
  
  跟着皇后离开皇宫，柳陌一路跑到城外，只看见舞莱优哉游哉的坐在椅子上左拥右抱的喝茶。
  
  “喂，原来是你救我的啊……”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舞莱的凤眼微抬，茶水在嘴里打了个转才幽幽的滑入胃中，苍翠从茶座的小楼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件大红色的吉庆喜服。
  
  “陌陌，你也有失望的时候啊？”舞莱忍不住打趣，苍翠则用袖子掩住带笑的嘴。
  
  切，她才没有。
  
  “陌陌，跟我回去吧。”舞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头对着等候的马车招了招手。
  
  “干嘛跟你回去……”去了，又有什么立场？
  
  “可是，小阳已经封你为后了呀？”舞莱睁着无辜的眼睛，老皇帝想要小阳继位，小阳的条件便是封孤女柳陌为后呀……
  
  “他为你冒了这么大的险，难道你要抵赖不成？”那他舞莱也不要回去好了。
  
  柳陌的脸颊通红，“谁说要嫁给他了？”她不服气的跺了跺脚，向久等的马车走去……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