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夕颜

    明日便是启程的日子，佟妃的事也该好好了解了。
    心里盘算着一切，遂唤了夏如素与之一同前往。
    因佟妃一事是条件之一，若儿跟随，她也只是佯装未知，径直地进了关押佟妃的宫殿。
    夏如素往后看了一眼，低声提醒道：“郡主，有人跟踪我们。”
    她微微扬眉，只道：“这也未常是件好事，倒不如就借此让他们知道我是如何处置佟妃的。”
    夏如素应了一声，再无多言。
    宫殿内冷冷清清，甚是简陋，伺候的宫人也只有几个，且甚是无礼地坐在椅上谈天论地，里边依稀传来一阵对骂声，却是佟妃与宫人吵起来了。
    正殿的宫人见着她，忙起身行礼，她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她们，未语，只举步入内，却未让她们起身。
    室内的宫人的声音愈发地大，话中皆是冷嘲热讽之意，然而佟妃自是不愿被一个下人这般羞辱，偶有物件摔破的响声，并着佟妃尖锐的叫骂声。
    见有人入内，她们皆是一愣，停止了对骂，宫人不知是何人，然而见她身上衣着不凡，以为是哪位主子，正要启口，却被她喝住：“简直是放肆！你一个下人在宫中不安分守己，倒来与主子无礼！纵然佟妃已是失势，又岂容你这般侮辱？且撇开此条不计，本郡主来此，你竟这般不将本郡主放在眼中，不施礼数，当真大胆！”
    闻言方知她的身份，她慌忙下跪，嗑头道：“郡主饶命！都怪奴婢有眼无珠，瞎了眼，以后奴婢定劳记在心，不再犯错，还望郡主宽恕！”
    “宽恕？本郡主若是宽恕你了，其余的宫人岂不是也如你那般放肆？那这宫中规矩何在？”她冷笑，却也只是一个狗眼看人低罢，“来人！将她拖出去，赶出宫！”
    “郡主饶命啊！郡主……”
    随即进来了两人，将她拉了下去，只余她的声音仍挥散不去。
    “未料到郡主也能这般狠心冷血，只是郡主做得不够绝而已。”
    她虽然猜不透她的身份，却也听说了被册封为珍颜郡主的丹珠，既是送去和亲，必定是经过千挑万选，通过了考验方是能担上此任，只是奇怪的是，眼前的人却是以纱掩面，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倒让她多了份不解。
    闻言她方正视她，笑道：“不够吗？本郡主倒觉得做人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一旦做过了，可是对自己极其不利的，本郡主听说，佟妃娘娘正是因此才被拘禁在此吧？”
    “你——”她脸色铁青，愤恨的目光直直射向她。
    她扬了扬下巴，又道：“佟妃娘娘可别生气，这事儿可不像是空穴来风，所谓凡事都该留条后路，花无百日红，如今娘娘与被打入冷宫有何不同？皇上不来也就代表着已经不再喜欢你了，下人也斗胆在娘娘头上撒气，本郡主看着也替娘娘可怜呢。”
    佟妃收回目光，缓了缓，道：“本宫与郡主素来不识，今日郡主前来也就只为羞辱本宫吗？”
    她笑，“自然不是，本郡主明日就该启程前往尹国，今日前来又岂是羞辱娘娘？娘娘是在这宫中待久了不知外头事了么？现今皇后已逝，可算是如了娘娘的意了？”
    她微微冷哼一声，道：“那贱人死不足惜，本宫现今被其关押在此，却是迟早都要出去的。”
    “娘娘倒是天真了，皇上为何至今未来，娘娘也该知道勾结张括谋反可不是件小事，娘娘认为能躲得过吗？”
    她脸色略白，却依旧冷冷道：“口说无凭。”
    “口说无凭？娘娘还要垂死挣扎吗？”她笑着回视她，却未曾抵达过眼底。
    见她扭头不愿多说，她微微一笑，忽然走前了几步，逼她与自己对视，继而道：“你以为皇后死了你就没事了吗？笑话！”
    她扯开衣袖，臂上的红痕还未消去，伸至其面前，冷笑，“你看这是什么？那是你拿着鞭子一次又一次地打在我的身上留下来的印记，怎么？你忘了？不认得了？”
    “我……你是谁？！”她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人一步步地向她逼近，心里慌作一团。
    “我是谁？”她微微挑眉，随即大笑，“你居然不认得我是谁了？我就是那个刚刚死去不久，你口中一直想要除去的那个贱人，馥夕颜啊，不知妹妹可有印象了？”
    “不，不是的，”她摇了摇头，叫道：“她已经死了！你别想来骗我！她死了，她死了……”
    她收回手，缓缓道：“别再自欺欺人了，我告诉你，你的命已经在我的手里，我要杀了你简直是易如反掌，你不求我么？”
    “你不能杀了我，我还是皇上的人，你如果杀了我，皇上绝不会放过你的。”她心底一震，脸上却依旧想要极力保持着镇定与从容。
    闻言，她朱唇轻弯，道：“倒是忘了告诉你了，你的命，也是皇上交给我的。”
    她蓦然睁大了眼睛，瘫坐在了地上。
    “不，怎么可以？我不能死，我不能……”她忽然拉住馥夕颜的衣袖，哀求道，“我知道我错了，我一定改过，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对你有任何异心——”
    她弯下身子，嘴角微勾，道：“你说的话我很喜欢听，不过，来不及了。”
    她拿出白色的瓷瓶，唤了夏如素端来一杯酒，将瓷瓶内的粉末放入酒中，轻轻摇匀，递至其面前，道：“喝了它吧，只要喝了它，什么事都没了。”
    她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又转眸望着她手中杯子，忽然一挥手，企图将酒杯打破，不料馥夕颜反应敏捷，险险地躲过了。
    “你——会武功？”她愕然。
    她轻轻摇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笑道：“妹妹你似乎小看我了，这杯酒我还是劝妹妹自个儿喝了吧，否则就别怪我亲自动手了。”
    她的眼眸有着不甘与愤恨，看着面前的酒樽，伸出手，颤抖着接过，咬牙道：“你不必假惺惺的，明人不说暗话，事情既然走到这一步，我也自知时日不长，不过你也不要得意太早，我即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笑吟吟地听着她讲完，道：“那我就等妹妹过来接我了。”
    她狠狠地瞪着她，仰头饮下，酒樽落地，一声脆响在空寂的殿中幽幽绵转，最终化为一片静寂。
    看着她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眸圆睁，带着她不甘的怨恨，萦绕不去。
    她伸出手轻轻将她的眼眸合上，道：“这个‘噬心’，也足以让你好受的了，不过也不必害怕，等我离开后，你也会很快就能去属于你的地方了。”
    随即起身，吩咐道：“如素，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要让她们的嘴闭得严严紧紧的。”
    “是。”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逃离
佟妃的死，就像毫无预兆般，随风消逝。
    在夏如素的严逼下，宫人未敢出声，在宫中，明哲保身是她们唯一的生存之道。
    每个妃子死后都要经过验身，而太医所诊断出来的，却是暴病而死。
    然而没有人去注意，她的葬礼更是草草了事，只因，她是一个不受宠的冷宫妃子。
    所有的人冷眼看着，而目光却转向了要前往尹国和亲的珍颜郡主。
    她的身上，系着两国的和平。
    踏上马车，回首再望那一道道的宫墙，那里是她结识了水怜，成为万人之上的皇后，又让她失去水怜，成为后宫妃嫔牺牲品的其中一个。
    这里承载着多少人的凤凰梦？又埋葬了多少人的纯真？
    脑海中不断翻滚着无数人的脸，徐思穗、筱翠、戚维、佟妃、伊舞涓、黎痕……
    “一切如你所愿了。”君夜的话仍响耳畔，她，当真如愿了吗？
    她睁眼看着若儿为她递水，忽然一笑，再次闭上了眼。
    君夜，你错了，而是你如愿了。
    随着马车不停地巅簸，她终于提出了骑马随行的要求，而尹永浩拗不过她，只得应允。
    好在她脸上蒙有面纱，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下，却也能让人能接受。
    路过青楼，女人的娇声不时地窜入耳内，一些士兵频频回头，她笑问：“不知将军来过此种地方么？”
    尹永浩未料到她竟会问出这种问题，道：“郡主是女子，怎能问此类问题？”
    “哦？女子又怎么不能问这种问题了？”她挑眉。
    尹永浩一时语塞，想反驳却又止住了口，皱起好看的剑眉，不再理会她。
    她轻笑，忽然觉得背后有道目光一直跟随着她，转头望去，却没了踪影。
    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离开了他的视线，宇翔从窗旁走出，黑眸愈加深沉。
    天色开始暗淡下来，如纱般的霞光披在了黄昏下，照射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一片耀眼的金黄。
    队伍终于停住了脚步，找了客栈歇息，夏如素整理着床铺，若儿被她用借口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