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皇妃

第两百零五章 一日心期千劫在(十一) 5000+正文终


    宣帝二年正月十三,太皇太后及宸王一党谋逆失败,趁乱逃出长安,隐于塞外异族。殢殩獍晓
    今上司马祉重入太极殿,执掌天下。
    正月十五,长安街市暂除宵禁,普天同庆。
    .
    她从马上跌下,摔得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等醒来,屋外人声隐隐,夜空如昼缡。
    一时神思恍惚,呆呆抱着锦被坐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关雎宫,自己的寝殿。
    原来……回来了。
    几个小丫头挑着花灯在院子里小声说话,不时低笑,不时惆怅钹。
    唯她周身,寂寞寥落。
    心头涌上说不清的失落,捏了捏眉心,张嘴沙哑:“来人。”
    极轻的一声,可屋外立时安静,转瞬有人推门而入:“娘娘……”抬起脸,是流彩。
    瞧清小楼睁着的双眸,心下一喜,忙对外间的人道:“娘娘醒了,快去告诉皇上——去太医院将李大人请来。”接着快步走到她面前:“娘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楼勉强勾了勾唇,嗓子干哑得厉害:“今儿是什么日子?外头这般热闹?”
    流彩倒了杯温水喂她喝下,解释:“今儿元夜,江南送来一批样式精巧的花灯,都挂在御花园了。咱们宫里分得好些,姐妹们都高兴着呢——”觑她神色,“吵着娘娘了?”
    小楼摆摆手,敛着眼,仿佛淡然:“皇上呢?上城楼与民同乐?”
    流彩自然没想太多,摇头道:“皇上一个时辰前才刚从咱们这里出去,到现在还在崇明殿商议政事呢……听说是与塞外异族开战什么的。”她不懂,说得七零八落。
    小楼一顿,神色缓了一些,推开她执杯的手,“不喝了。”
    搭着流彩的手下了床,洗漱一番,又被强加了数件衣裳才能出门。
    积雪已经清扫干净,院子里白晃晃的月光铺在青石板上,几树梅花盛绽,暗香盈然。
    她有些恍惚,那日被司马昱强行箍在马上,她险些以为性命不保,没想到……
    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娘娘,李大人来了。”
    小楼颔首,顿了顿,轻声道:“你们都下去。”
    流彩一怔,随即默然应下,转瞬间院子里的人走得一干二净。
    她不愿回屋,干脆在石桌边坐下,让李宗把脉。
    那男子依旧清俊无双,谪仙般的姿容迷得一众小宫婢脸红心跳。拿出枕包给她搭着手,又覆上一层薄纱,才将自己的手指搭上去。
    小楼静静看着满阶明月,院子里唯有呼吸可闻。
    半晌,他收回手,轻声道:“娘娘先前失了……幸好有药物疗养,倒没有伤着本元。只是这段时日郁结于心,导致气血失调,还需好好休养。”
    小楼一一听着,片刻颔首:“多谢大人。”
    李宗忙道不敢,想着去找流彩叮嘱需注意的事项,却看小楼不发话,便明白她有事要说。
    果然过了将近半刻钟,她忽地开口:“听闻今夜花灯甚好,大人可否陪小楼去走一走。”
    她微微垂着眼,月光在睫毛上洒了一层银辉,白霜一般动人。他一怔,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已是说了个好。
    当下也不唤流彩几个,顾自拾起廊檐搭着的油纸伞便出去了。
    伞面洁白,勾勒几枝红梅,寥寥数笔,雅致非常。
    他不敢逾矩,始终离着她一步远。
    进了御花园,花灯顺着石子路铺陈,样式精巧可爱,她却不大开心的样子。
    李宗自是少年风流,如何猜不出小儿女的心思。当下道:“娘娘昏睡这一两日,今上日日记挂,几乎时刻不敢离开——天下初定,为着安民心,才造出这一番繁华景象,娘娘莫要多想。”
    小楼低下头,忽地轻叹一声,低低道:“李大人……”她身子虚得很,脸色发白,被那灯光拢上一层细碎,才显得好了些。
    “不知为何,我心里总觉得你很亲切,像是以前见过……”她抿了抿唇角,“今日这番话,我也只有你可以说。”
    “当日长安城门……我做的时候不留余地,可如今一想,只觉怕得很。”她睫毛微颤,“阿祉他……他……”
    李宗当即了然。
    这个女子所怕,不过是良人罢了。
    他顿了顿,轻声道:“娘娘莫要忧虑,当日之事,实非你所愿,今上想必也是明白。”他眸中一点光,勾上浅淡笑意:“若今上为着这件事为难娘娘,那他便不是今上了。”
    小楼一顿,幽幽叹了口气。
    李宗的话总算让她安定了些,又在御花园走了一会儿,才由李宗又送她回去。
    隔得老远便见关雎宫光亮大盛,一片吵嚷。她尚在疑惑,远远一声“娘娘在那”,随即一道黑影扑来,转瞬被人拢在怀里。
    他抱得很紧,几乎将她揉进身体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微微发痒,她勾了勾唇,眼里涌上一阵温热,却强忍着不出声,任他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平静下来。
    “去哪儿了?才刚醒,不知道不能吹风么?”抓着她的肩膀,侧脸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宫人,“你们在娘娘身边服侍多久了,连这点分寸都没有么?”
    除了流彩、禄升两个知情的外,其他皆是吓得发抖。
    小楼扯了扯他袖角,待他凤目看过来,这才摇头笑了笑:“我躺了好久,怕她们不允,才偷偷出来走的,你别生气。”
    她两颊浮上红晕,他眉头一蹙,手掌搭上去,果然微微发烫。
    瞪了李宗一眼,也不管别人,将她拦腰抱起,直接进了寝殿。
    小心放在床榻上,命人送来温水帕子,弄湿了给她擦暖脸和手脚。
    英俊的五官在灯光下有些炫目,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安定。他掌心温热,拂过她的肌肤,是熟悉的感觉。
    她心头有些发酸,抿了抿唇,将涩意压制下去。
    “阿祉,”她轻唤,“你怪不怪我?”
    他身子一顿,接着将帕子丢回盆里,倾身而上。长臂一伸,将她牢牢裹在怀里,躺上床榻。
    一低头,轻柔的亲吻落在她鬓边:“没事了,你好好休息。”
    她眼睛又酸又涨,却还是想说给他听。“我那时候只想着,一定要想法子能让你快些回来……”微微啜泣,“那孩子多重要,我……我没法子,只能舍了他……对不起……对不起……”她终于忍不住,侧过脸缩在他怀里,揪着襟口哭出声。
    眼泪好似透过皮肉穿透到他心脏,又酸又辣。
    死死扣住她肩头,知道若是自己也露了软,她必定更加难受。深吸几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低低道:“我明白……我都明白……是我不好,不该放你一个人留在长安。我不在身边,他们又来了,你会多害怕……”
    心口痛得很,他偏生不敢表露分毫,吻着她额头,低低安抚:“小楼,没事了……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那时候,我们一定会是最称职的父母,让他平平安安来到世上……”
    “我会给他这天下所有的荣耀——若是皇子,便让他当太子。若是女儿,我一定捧她在手心……”
    “嗯……”她越听哭得越厉害,最后竟是放肆地将他衣裳都哭湿了。
    忍了那么久的眼泪,终于在他怀里,才肯哭出来。
    最后睡过去,身子还是不时抽咽。
    他牢牢裹着她,等着睡熟,才肯轻手轻脚起身出去。
    方德言挑灯等着,一路去了崇明殿,李胜几个还在里头商量。
    他大步进来,眉眼沉着:“给他们半月时间,若是不肯交出宸王一家,朕即刻御驾亲征,定将漠南夷为平地!”
    李胜几个一惊,互相对视一眼,即刻跪下:“遵命。”
    .
    小楼睡了太久,这一下早早便醒了。
    天边泛着微光,殿里寂然无声。屋子里燃着香炭,倒是缓和,可身边空无一人,她还是忍不住发了一会儿呆。
    等到回神,院子里隐约有了人声。想来以为她还睡着,窃窃在说这话。
    她刚想唤人,忽闻一个宫婢轻声道:“我听说皇上极宠娘娘,怎地昨夜半夜便走了。”这声音很是陌生,想来是新近选来的。
    另一人低声道:“娘娘那副样子,哪里能雨露恩泽……皇上定是担忧娘娘身子。”
    先前的宫婢低笑一声,竟带了些不屑:“娘娘被叛党囚禁这些日子,谁知道发生了什么……要是我说,定是皇上见她是不洁之身,不肯再碰罢了……”
    “别胡说!”那人低斥,“咱们只管做好本分,你切莫再说这些,否则谁都保不了你。”
    宫婢轻哼:“不说便不说……我不说,难道便不是了么?”
    小楼忽觉有些冷,听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心里头空落落。
    阿祉嫌弃她?
    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厌恶她不洁。
    她与司马昱根本什么都……
    谁信呢?
    那么长日子……
    身子一阵阵发软,她强撑着靠在床沿,好不容易挨到日头出来了,才唤流彩进来伺候。
    跟在流彩身后抬着东西的一个小丫头不时抬头打量她,满眼好奇。流彩侧脸道:“玉带。”
    小丫头慌乱低下头,应了一声“是”,忙把东西呈上。
    那声音小楼一下便认出来了,偏过脸看着她。流彩见状疑惑,却不敢多问。
    那小丫头低头喘了几口气,以为平息了,又抬头打量,却没想正正撞上琉璃紫眸。立时一惊,往后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宫婢。
    “紫陌!”流彩斥责。
    紫陌连忙跪下:“是奴婢疏忽,请娘娘恕罪。”
    这本是小事,按照往常,小楼是连怪责几句都懒的。是以流彩静静等着她发话,好继续装扮。
    谁料主子竟看着紫陌看了好一会儿,正当众人惊疑时,轻轻一笑。
    “你进宫多久了?”
    紫陌低头:“回娘娘,奴婢进宫快半年了。”
    “半年……”她尾音勾长,轻飘飘落下:“半年了,怎么还这么不懂规矩。”
    “娘娘恕罪!”紫陌低啜一声,身子伏在地上,发抖不止。
    “娘娘,她……”流彩不忍,正开口求情,忽然小楼一眼瞥来,她一怔,噤了声。
    小楼随手拿起妆台上的碧玉簪,对着镜子看了看,***发间,语声平淡:“拉下去打五十板子,遣出宫。”
    流彩看出异样,自然不敢多话,当即命人将哭叫着的紫陌拖了出去。敛了敛神,这才继续替她装扮。
    小楼垂着眼,看着莹润的指甲。外头隐隐听到那婢子的哭叫声,她心头有些不忍,却没有开口。
    但愿从此以后,不要再有那些多嘴的人了。
    她私自解决了这一个,可不知是不是阿祉那边听到了风声,到了晚间,方德言亲自带人来,将关雎宫中除了流彩和禄升之外的人,全数换了。
    整个过程很是安静,她坐在窗边,静静瞧着。
    流彩守在身后,很是局促不安。
    她忽地站起来往外走,流彩吓了一跳,赶忙拿起架子上的披风带人追上去。
    最后到的地方是崇明殿。
    方德言去了关雎宫,此刻外头出了侍卫,还有一个小太监候着。见着她,即刻上前请安。
    “皇上呢?”小楼走得急,此刻微微喘着气。
    小太监忙道:“方才送走了几位大人,皇上正在里头看折子呢。”
    她淡淡“嗯”了一声,抬步便往里头走。
    小太监想去拦,下一瞬便被禄升和流彩拉住。
    小楼脚下不停地进了殿,他坐在最上头,低头写着东西。四角瑞兽散发出香暖,可吸了几口,平缓了一些。
    再看过去时,他已经停了笔,揉着眉心,笑着朝她伸出手:“你怎么来了?”
    小楼咬了咬唇,提起裙摆快步奔上去,步子不稳,一头扎进他怀里。
    他顺手将她抱在膝上,环着腰身:“怎么了?”
    她侧过身,双手扳住他的脸,什么话都不说地低头就吻下去。薄嫩的唇瓣触到他的,呼吸可闻,两人皆是一怔。
    “小楼?”他眉间一抹疑惑,她不管不顾,舌尖撬开他的唇,深深纠缠起来。
    他眸色渐深,却不敢太过鲁莽,于是任凭她轻薄。
    她吻着他,手不安分地顺着襟口探下去,在他结实滚烫的胸膛磨蹭。
    他喉间一声闷哼,任她挑开衣襟,小脑袋离开他的唇,探下去吻在脖颈。他全身绷紧,眼眸墨黑,只晓得她是在玩火自焚。
    忽地胸口一凉,身前传来她略微粗重的呼吸。
    他一愣,什么都顾不得,当即抬起她的脸——果然那上头已是泪痕斑斑。
    他心口一痛,凑上去含住她的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样的,都是我的错,你以后别再主动了,一切让我,好不好?”
    他还以为她是委屈自己这般么?
    这么一想,眼泪涌得更凶,几乎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他的神情。
    小楼攥住他抚在脸颊的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语调平稳:“阿祉,你信不信我和司马昱之间是清白的?”
    他一愣,抿了抿唇,忽地笑开:“就是为了这个?”
    将她的小脑袋压在胸口,贴着肌肤,“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若她真的委身于阿昱,以她的性子,定不会再回来了。
    若她真的……无论如何,他始终是爱她的。
    “我让方德言处置了他们,是不想你平白被人诬陷……那几个丫头嘴碎的很,早打发也好。”
    “真的?”她哭了一会儿,被他哄得反而觉得是自己心思重,想得多。
    他毫不嫌弃地用自己绣着龙纹的袖角擦去她面上的泪,低头在发红的鼻尖上亲了亲。
    “小楼,所有事情都过去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司马昱,再也没有南宫琉璃了。”
    他拉住她的手放在心口,感受下面的震动,声音低若梦呓:“我们两个……”男声隐没。
    “嗯?”鼻音满满。
    他将那些脑海中涌出的暴虐全数压制下去,只用柔情万千对她。
    “自是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ps:番外~番外~有人要来一份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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