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的左耳

24 新生


“你要先通过这个考核,这是流程。”云拓一身休闲打扮,大男孩儿一样坐在工作台上,递给陶云漪一张表。
    云漪接过流程表,点了点头。
    “考核的评审全部是巴黎美术学院的老师,你要做好准备。”云拓表情严肃。
    “嗯。”
    一阵沉默。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老于说你没问题,难题在进了美院之后。”云拓嘴角轻扬,“老于说,你还是要去巴黎美院锻炼一下,系统化地学习,弥补一下你的基础。”
    点头。
    “你叫于老师老于?”
    “呃,是啊。”云拓愣了一下。
    “他不生气?”陶云漪语气调皮。
    “……”云拓不得不承认被问到了,“没见他有什么情绪啊……”
    “呵呵,我也这么叫他好了!”陶云漪考虑了一下,愈发觉得这么叫亲切。
    云拓看女孩儿笑得一脸无害,低着头沉思一阵,笑意更深。
    “走,跟我去书店!”他收敛笑意,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便站起身,他一向是行动派。
    云拓动作很快,不过刚到书店一会儿就拿齐了陶云漪需要的书,其中还包括日常法语500句、法语常用词汇句子2000条等等此类工具书。付过钱之后,把一大捧书放到陶云漪面前,一一介绍起来。
    “这个呢,每天背二十句,半个月日常交流就没问题了。”
    陶云漪乖巧地点头。
    “这个,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没事就拿出来翻翻,看多了就熟了。”
    “噢噢。”
    “最多半个月,你一定要学会日常法语,起码要能自己上街买东西、问路。”
    陶云漪面露难色,翻着书一脸苦相。
    拍拍她肩膀:“看见我这个大活人没有!”自从遇见陶云漪,云拓就老是被她囧囧的样子逗乐,“不懂的可以问我啊!”
    陶云漪抬起头,苦脸变笑脸,笑靥如花:“Merci!”
    陶云漪猖狂地笑出来,因为在书店,不能笑出声,只能憋在肚子里,憋得好生辛苦,只能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
    云拓双手往胸前一叉,看陶云漪在别人好奇的目光里笑得像个小傻子,嘴角一丝温暖不带愠怒的笑意。
    “笑够了?”云拓低头看女孩儿黑亮的眼眸盛满笑意。
    陶云漪一边困难地收敛一边点头。
    “跟我去个地方。”
    他们把书放回家。云拓带着陶云漪来到远离商业街的一处街巷,拐过好几个弯寻到巷子深处的一家隐蔽的古董店。一进门,陶云漪就惊呆了:店面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华丽而破旧的灯饰,各种各样的木雕,一些来源于十七、十八世纪的无名艺术家作品、巴洛克绘画、箱柜、器物……店内昏暗的灯光契合着这些老古董的历史厚重感,让整个店透出一种耐人寻味的神秘感。
    店主从里间懒洋洋地走出来,云拓熟络地上前和老板交谈,过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指了指身后正把玩着一座圣彼得木雕的陶云漪,笑着说了两句。
    云漪受宠若惊般向店主欠了欠身,店主倒是笑得和蔼,直接走过来热情地给了陶云漪一个拥抱。
    不一会儿,店主从里间搬出一块脸盆大小的梳妆镜,镜框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繁复的图案让镜子显得华丽异常,看似来源于十七世纪。云拓接过镜子,礼貌地和店主告别。
    “记住这个地方,老于常会来这儿收藏些老古董,以后就由你来取了。”
    “你刚刚和店主怎么介绍我了?”
    云拓神秘一笑,不回答问题,径直朝前走去。
    云漪只能一阵小跑跟上去。
    “诶诶,你倒是说话啊!”不死心。
    “你猜,老于买梳妆镜干嘛?”云拓举举手中的镜子。
    云漪眉头紧锁地思索了几秒,半信半疑道:“难道是给我的?”
    云拓单手托着镜子,腾出一只手轻拍一下女孩儿的头顶:“笨!这还要想半天!”
    “喂!”恼了。
    “所以啊,我跟Hubery说,你是老于的干女儿。哈哈。”
    云漪突然停下脚步。云拓走出好几步才发现,回头不解地:“干嘛不走了?”
    “那个,这么说不太好吧,师兄,我们还是回去解释清楚比较好。”
    听到这个,云拓终于忍俊不禁,在巷子口大声笑了出来。
    半晌,当云拓缓过来,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云漪,我在老于身边呆了这么久,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说是干女儿,一点也不过,要知道,老于从来不随便收徒弟,即使收了,也不可能待他们这么好,又管吃住,又,”云拓抬了抬梳妆镜:“给他们买‘镜子’,他待你,恐怕是比亲生女儿还要好了。”
    陶云漪一时难以消化云拓的话,沉默一阵。
    “我猜想,老于是想代他老朋友——你爸,照顾你。”云拓叹一口气,“你也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好好画画就是了。”
    “嗯,我会的。”半晌,陶云漪低低地应道。
    云拓将镜子搬回住处,径直来到陶云漪的房间,在梳妆台前比划了一下,然后拿出工具箱开始在墙面上敲敲打打。云漪就负责在旁边给他递工具。
    “阿拓你身手挺利索哈!”云漪左手一只苹果,一边啃一边观赏师兄做苦工。
    云拓从板凳上跳下来,当头就是一掌。
    “不许这么调戏你师兄我。”
    “噢,疼!!”
    “知道疼就给为兄我乖巧点!”
    “你不是说不允许我叫你师兄吗?”
    “适当的时候这个称呼还是可以接受的。”
    “师兄你还挺善变哈!”
    ……
    不知道为什么,和云拓相处起来特别自在,好像两人已认识了很久。
    陶云漪一边损着阿拓一边在心里暗暗地这样想。
    手机突然响起来,从兜里掏出来,看一眼来电显示。
    沉默。掐掉不理会。
    还打。
    继续掐。
    继续打。
    云拓在一旁看她突然脸色不对劲儿,又不接电话,一时只好转过身去继续忙活。
    她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一愣一愣的。
    ……
    走到窗前,还是接起来。
    “陶云漪。”他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好。甚至有点气急败坏的,一点不像他。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一声。
    “把地址告诉我。”命令的口气。
    “……”
    “说话!”
    陶云漪也有点急了,转过头看了一眼还在忙活的云拓,才压低声音:“你要干嘛?!”
    “算了,你不说我也能找到。”
    “别!”
    他在电话的这一头,听到这一个字,脸上青筋突出。她到底是怎么了?要拒他于千里之外吗?要这样划清界限吗?
    “我……我们……还是暂时别见面好了。”她心中坚决,到了说出口的话时候却又忸怩起来。
    他身边已经有了卢依眠,她再厚脸皮地凑上去,算什么?
    她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挂了。
    就这么挂了。
    她盯着显示挂断的屏幕发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以前,隔着天涯。
    以后,依旧是天堑。
    知道听到云拓的一声低呼,才回过神。赶忙跑到云拓身边。
    梳妆台前,本来云拓见她终于接了电话也就不再留意,一会儿之后又见她盯着手机发呆,神情恍惚,一时没留意手边的锤子。
    手指被划开一道长长地口子,鲜血汩汩往外流。
    当事人倒是不在意,站在原地看陶云漪一声惊呼之后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医药箱,然后忙活来忙活去。
    真的是一脸探究地深深看着陶云漪。完全无痛感。悠闲自在地看血滴了一地。干脆坐到了地板上。屈着双腿靠在柜子边,好整以暇。
    陶云漪快速找出医药箱,看到云拓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着急,自己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禁打趣道:“喂!到底是我受伤还是你受伤?怎么自己都不知道着急?!”
    “反正有人着急,我急什么?”某人无耻地狡辩。
    “……!”陶云漪反驳不成,只能无奈地笑看云拓一眼。
    “把手给我!”陶云漪跪到云拓手边,语气已经不同来时的恭敬。
    清理伤口、涂上药水、创口贴贴上、大功告成!
    陶云漪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口。
    ……
    云拓不禁失笑。
    “你还带急救箱出国?”云拓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急救箱里的药物。
    “不然怎么应对现在这种情况!”陶云漪贴好创口贴,使劲儿拍了拍他的伤口。
    云拓“嘶——”地一声,脸上却还是风轻云淡。
    云漪正得意着,这边手就拍上了她的脑袋。
    “这么迫害你师兄,是想篡位□□是不是?”
    ……
    “我看你动作娴熟,像是以前常干这种事。”云拓肯定的语气。
    “嗯……”
    陶云漪一屁股坐到地上,突然沉默。
    总是带在身边,怕他受伤。他总不太在意这些,她就随身带着,好在他需要的时候,为他准备好一切。
    那种小心翼翼爱着一个人的心情、关心他一点一滴不愿遗漏的执着、一直追随他身边想要接近的憧憬……只要一只急救箱,就全部都一一唤回。
    云拓看她眼神迷离,沉默不语,便也不再说什么,轻手轻脚地离开,为她把门带上。
    她那种深不见底的落寞眼神,他从未在别人身上见过。他奇怪,那样一个正享受着花样年华、才华横溢又活泼开朗的女子,眼里怎么会有如此深的忧郁,好像把整个尘世都抛在了心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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