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剑立云沙

123 锦瑟华年谁与度 五


锦瑟华年谁与度 四(不说了,亲们看文吧,再锁,我也没办法了。一直在JJ认真写文、发文,JJ真伤人)
    东六宫中有一宫名为“春华宫”。 一日春暖花开玉心在各宫闲逛,走到这里,只觉景色独好。就让阿勇在这宫中辟出了一个园子,她亲笔题字:秋实园。盖春华秋实之意也。
    只是这秋实园名字虽好听,进到其中可满不是那么回事。玉心让阿勇在园中围起篱笆,盖了棚子,搭起鸡窝,垒了猪圈……。女帝偷闲时到此,在篱下撒了豆荚、南瓜、牵牛花的种子,又命金麒卫从宫外买了一窝窝毛绒绒的小鸡小鹅小鸭子、三五只兔子、七八只猪仔,都养在这秋实园中。
    玉心入主紫曦宫时,就从民间选了少女进宫,登基后内庭又选了一批宫人。虽说各宫根本无人入住,但总需有人洒扫打理,有宫女内侍在也不至于太过清冷寂寞。玉心这一朝,没有太监,入宫的男孩子都没有去势。玉心并不想害这些少男少女终身,三年必将放出宫去,到时再选一批新人来就是。
    而那些入宫的少女,谁不想到麟德宫伺候呢?既能一睹圣上天颜,又能见到帝君——民间传说的瑶川第一美男子,实是令人想往。
    被分到麟德宫的宫女眉飞色舞甚至趾高气扬,相较下,其他任何一宫的宫人都无精打采垂头丧气。更有宫女听说要分派自己去秋实园养猪,更是难过得眼泪都落下了。
    但几个月过去,被羡慕甚至嫉妒的宫人唯有春华宫秋实园的女孩子。麟德宫的宫女根本无缘服侍女帝与帝君。女帝身边有燕儿和墨梅两个女官,而帝君,只要蓝峰、蓝焰两个侍卫伺候,根本不容宫女近身。那些宫女空欢喜一场后,只是在宫中做些杂役,与其他宫人没什么区别。虽说能远远眺望帝君的仙姿,只是帝君那张脸美则美矣,却终日如冰雪压顶的山巅,寒冷肃杀。她们也偷偷打听过,宫中的侍卫说了,帝君只有看见圣上,脸色才暖。哦,宫女们心中怨怼,都道帝君冷如怨妇。
    秋实园中就不同了。进宫来养鸡、养鸭、养鹅、养兔子、养猪的宫女,不出十日就得见无颜。当女帝身着朝服仪态威严又华贵雍容地由冉统领伴驾而来时,小姑娘们都看直了眼,忘了规矩、忘了跪拜。却想不到女帝也不恼,脾气那么和善。更想不到的是,女帝先去园中飞霞阁换下朝服,接着就亲来除草、喂鸡喂鸭,有时还会抱着一只猪仔靠着一匹黑骏的大马晒上小半天太阳……
    后来,宫中无人不知,秋实园中的宫女实在是命好。鸡下了蛋,猪生了仔,藤上结了豆角、挂了南瓜,帝都有赏。而最令人艳羡的是,秋实园的宫女接近天子侍卫的机会远较其他人多得多,而恰恰一个侍卫与一宫女暧昧不清被人撞见了,本应双双受罚。谁知帝闻之,只道:“这女孩子进宫时日太短,满一年放出宫去和那侍卫完婚吧。”
    女帝金口成就一段佳话。自此,秋实园成了金麒卫挑老婆的好地方。说来也怪,众宫人暗自比较一番,秋实园中的宫女姿色均属上乘,其他宫次之。再一比较,麟德宫的宫女最丑。于是,有人偷笑,笑得最欢的是金麒卫。
    其实,这些玉心可没过问过。宫女都是燕儿选拨的,燕儿细细一想,觉得这样最好。
    贺兰昀知道有这么个园子,也听蓝峰说起这些个琐碎,他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日子就这样过去,转瞬就是两年,熠儿已经能颠颠地绕膝跑了,玉心仍没能怀上贺兰昀的孩子。她真的急,又急又难过。她每个月都算着日子,结果月事总是如期而至。那种难过,刚开始还藏得住,到了后来,谁都知道女帝每月有几日易怒。那时人人都小心翼翼的。贺兰昀自然早就看出来了。他心里也是有些急的,外公那里催得很紧,连父亲也时时问起。他如何不急?但见到兰心如此,他唯有宽她的心才是。
    他如今更深地体会出,兰心是个多好的女人。
    每次去上朝,她穿戴整齐后都要来道一声:“我去了,昀。”
    每次早朝后,她都会于戌时回来,和他一起用晚膳。若与朝臣有大事要议,冉勇必会先回来向蓝峰知会一声:“陛下与某某大臣在御书房议事,恐晚归,怕帝君久候命我回来禀告,请帝君先用膳。”
    他的喜好,她都记得。他饮食素来清淡,她把御厨召到宫中,细细嘱咐吩咐清楚。她还将安澜院中的那些老奴仆都召进宫来,只说习惯了,不喜欢新人。她甚至给了他金牌,告诉他宫中气闷就出宫走走……
    那份心意,暖人心。她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安澜院也好,麟德宫也罢,有她的地方,都是好的。
    玉心用过晚膳,仍要去御书房批阅奏章。他怕她辛劳,曾劝她命人把奏章送到麟德宫来。不过,玉心没应声,他也就不再提。他以为玉心不再希望他干预朝中之事,他就安心只做她的帝君。不过,似乎不是。玉心有什么事决断不了,就会来请教他,她一如既往,对他言出计从。只不过现在有了尚书台,他的主张会拿去供大臣商议。商议的结果,十之八九为众臣称颂。于是女人回来总会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他:“昀,那些臣子都说我英明呢,我又霸占了你的功绩。”
    他只笑不语。他喜欢她此时的样子,有些娇怯的小女儿态,惹人怜爱。她位九五之尊后,不,应说她嫁给他起,就没有向他撒过娇。而他清楚得记得,小女人在那男人的宠溺下眼中的得意与快乐。嗯,他不是生气,更不是嫉妒,他只是想深深宠她,让她因他得意和快乐。
    只是,女子总是那么温婉柔顺地偎在他身边,淡雅地笑着,看在他眼里却有些凄清。他知道她心里的痛未消,不过他相信,慢慢地、慢慢地,她会放下的。
    曾经,他也想过放手,但后来,他发现命运根本容不得他放开她。他不护着她,就没有人能护着她了。
    御书房设在太恒殿东侧的偏殿中。玉心没有什么不能告诉贺兰昀的,她只是想留一点空间给自己。有时候,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这时,她就命阿勇退出去,关好门,在外面守着。她一个人坐在御书房高大的桌案后,不思不想,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一坐就是个把时辰。
    秦长云戍守南部边陲两年,忽然上书请求回京。玉心想了想,还是准了。她想等长云回来,赐他一门好亲事,也为秦家留个后人。不过,谁知那怪癖少年乐意不乐意呢?长云一回京就递上一份密奏。御书房中,玉心打开一看,真有些吃惊。这少年实在有心,竟将玉融在南部四郡的兵力布防、粮草器械、背后支持他的世家背景等等要务查得一清二楚。如此,她再也不用担心玉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放下这份奏折,心中欢喜,笑着问他可有喜欢的人。他少年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有啊。”
    “哦?是哪家的女孩子这么有福气?赶快告诉朕,明日朕就为你赐婚。”
    “兰心,你朕啊、朕啊的真别扭。”
    “嗯?”她一愣,随即一笑,“我已经习惯了。”
    这少年仍叫她兰心,她听了只觉得很亲切。叫她兰心的人,如今只有昀和长云了。
    “嗨。”怎么一会功夫眼神就直了?长云伸手在她面前晃晃。
    玉心回过神来,笑笑:“你还没说是哪家的女儿呢?”
    “玉家的。”
    玉心吓了一跳:“什么?你是说玉融家的?”
    “哼,他家的小爷我看不上眼,就你和我哥哥的女儿我还能勉强收着。”
    “放肆!”玉心恼了。
    那少年贴近她:“兰心,你学会端架子了。”
    唉,反正他是不怕她的,她也真拿他没办法。可要是他想打她女儿的主意,她绝不答应。不过,她想想就好笑,她和昀还没有孩子呢,这少年就惦记上了。笑完,她又不开心了。她和昀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孩子呢?
    “怎么你的脸就像六月的天,阴晴不定呢?”
    玉心瞪他一眼:“你还没见着昀吧?今晚就在麟德宫中用膳吧,你们兄弟好好聚聚,叙叙话。”
    她和他一起走在宫中的甬路上,一时无话,也就沉默着。长云似乎变了一些,玉心说不出他哪不一样了。也许是他年长了两岁吧,似乎不像过去那样爱笑了。玉心忽然想起了那个西风烈斜阳照的傍晚,少年抱着她在前面跑着,男人声声呼唤在后面追着。眼睛,又湿了。
    “兰心?”
    “唉。”
    “两年不见,你和过去有些不一样了。我刚刚还想着是不是因为你做了皇帝的缘故,不过看看你浑身上下,除了这身朝服,哪点像天子?”
    “哦?我一直是我,一直没有变。”变的是岁月,不变的是沧桑,“长云,你赶快娶房媳妇吧,也好给秦家留个后呀。”
    “那你呢?怎么还不和我哥哥生个孩子?”
    玉心愣了一下,瞥了一眼长云。长云本没觉得这话问得不对,但再一想想,原来哥哥一直装傻子装到现在,原来他们一直没说破。他伸手搓搓鼻子,不吭气了。
    原来长云知道。那么,昀岂不早就知道了。玉心愣愣地看向玉砌雕阑的汉白玉石阶,再次沉默下去。
    他们登上麟德宫正殿前的白玉月台,就听见殿中一阵阵嘎嘎嘎的笑声传来。
    “是熠儿。”
    玉心笑了,小跑着奔入大殿。却见熠儿那小家伙正坐在男人的膝头,乐滋滋地和父君猜拳呢。猜中了,他就嘎嘎嘎大笑一阵。
    “哎呦,这个小家伙可真招人爱,给干爹抱抱。”
    秦长云一阵风似的飘到了爷俩跟前,上来就抢人,一把将熠儿揽进自己怀里。哪知小家伙不认得他,不干了。挥拳直向他鼻梁招呼,这要是挨上,哎呀,美少年可就残了。
    长云笑着化解了他的招式:“小小年纪,功夫不弱嘛,哥哥你教的?”
    “长云?何时到的?”
    熠儿忽闪着大大的翠色眼睛,看着抱着他的男子,忽回头看向母亲:“娘,他是谁?”
    “我是你干爹。”
    “娘,我不要干爹。”那声儿奶气十足,可小孩子绷起了脸,十分生气的样子。
    “好,熠儿说不要就不要。”玉心轻柔地哄着他,这个孩子喜欢昀远远超过了她,大概是因为她陪他少的原因吧。
    墨梅上前领着小皇子到配殿去耍,两个男人已经坐到榻上品茶叙话。长云还是一身红袍,明艳亮丽。昀仍是素洁的雪色羽缎阔袖长衣,淡雅高华。玉心去殿后更衣换了常服,回来坐在案前,吩咐燕儿摆上酒席,就唤那两人过来。长云回来,男人很高兴,平素很少饮酒的他,和兄弟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玉心此时更不像一个帝王,倒似一个小媳妇似的,淡淡地笑着,不忘时时给男人斟满酒杯。
    长云看着玉心,忽然知道她哪里变了。她身上的灵动活泼、俏皮可爱都没了影儿。如今真像一个贤淑温婉的大家闺秀。他看看女子,再看看哥哥,诶,夫妻该是这个样子么?
    兄弟俩一杯一杯对酌,玉心放了筷子,仍要去御书房批阅奏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丹陛下,长云回头皱着眉看着男人:“哥哥……”
    “喝酒。”贺兰昀与他把盏,打断了他的话。他知道少年要说什么,但他不知道怎样回答,他只说,“兰心,是个好女人。”
    长云挑了挑眉,换了话题:“我回来了,大将军做着没意思,我还做回郎中令给你们看家如何?”
    “这你得跟陛下说。”
    “哼,你到枕边吹吹风,最管用。”
    玉心二更回来,长云已经去了,男人在等她。他身上换了件淡雅的湖蓝色袍子,红绸白玉抹额束发,墨发垂在肩上,发梢还滴着水珠。幽兰的清香似有若无地飘过来。
    玉心笑笑上前:“今晚喝了不少酒吧?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男人搂住她,额头抵住她的,“不信你闻闻,我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
    女子立刻乖乖地抽抽鼻子:“嗯,是没有。”
    贺兰昀心中一动,抱起女子向寝殿走去。那里已经备好了香汤,他为她褪尽衣袍,为她洗去一身疲惫,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温存爱抚。
    男人想着,上苍已经把她给了他,他不可以贪心太多。有她在身边,足矣。孩子么,他真的不在乎了。
    大曦朝恒川历三百四十六年二月初二花神节,麟德宫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次日,女帝无故罢了早朝,不见群臣。百官在太恒殿偏殿中面面相觑,正揣测思忖间,只见内卫冉统领乐呵呵地走了进来。谁不知冉勇是女帝身边的红人,众官立刻笑着迎了上去。阿勇不等众人开口,大声道:“陛下有喜!”
    百官一阵怔愣后,齐声高呼:“恭喜陛下,恭喜帝君,多子多孙,多福多寿,大曦之幸,瑶川之幸。”
    午后,阳光粼粼映在麟德宫寝殿的窗棂上,闪着斑驳陆离的光。玉心躺在软榻上小憩方醒,微睁双目,就见男人守在她身旁,俯身贴近了看着她。见她醒了,微微一笑,小心地扶她起身。
    她也浅浅地笑着,依到他身边去。她知道他开心,花神节之夜,男人兴致极好,带她挑灯在御花园中赏梅。她本有些乏,却不愿扫他的兴,打起精神陪他。昀很快就发觉她精神不济,抱她回宫,还不忘给她把把脉。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刻男人眼中的难以置信和随之而来的欣喜若狂。
    “哈哈,兰心,你有宝宝了,我们的宝宝。”
    她一愣,想着上个月忙于朝政,又要贺新春,又是上元灯会,似乎月事没有来,而她竟疏忽了,既而也是满心欢喜。她终于怀上了昀的孩子,实在是喜出望外。
    她看着男人欢笑的脸,想着,这是她第三次见他这样笑,孩子般的笑。
    第一次,是他们大婚之夜。
    第二次,是她登基大典册立他为帝君后对满殿群臣说“朕与帝君还会有很多孩子”时。
    第三次,是两年后,她终于有了他的骨血。
    这个男人是那么容易满足,他要的只是她,只是她的一颗真心。可是,她的一颗心分成了两半,再也不能完整,怎么办?她只要想到雾隐谷中那个无辜的男人那么孤独地伫立在小木屋前,就心痛如绞。她看着昀,他满心欢喜地笑着,她也笑,只是眼角一滴泪无声地落下。风,知道熠儿是他的孩子吗?天绝大师告诉他了吗?可无论如何,初为人父的惊喜,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成人的快乐,他永远也享受不到了。
    男人那么温柔地吻去那滴泪,深深地看着她:“兰心,我真开心。”
    “我也是,我盼这个孩子已经盼了很久了。”
    也许,她盼望为昀生孩子,目的并不单纯,但有一点绝不是假的,她真的希望他开心,真的希望他总能这样欢喜地笑。这个男人不苟言笑心机深深,在安澜院中七年,她总是看不透他。直到他扮成修衍来到她身边,再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做派,再也不吝于表达他的爱意……,她隐隐地怀疑,修衍会不会是他?可又觉得不可能。未央城,她与修衍初次相遇,那绝不是他。却原来,弘城时,她撞见的是他。从那时起,他就跟随她、陪伴她、保护她,不离不弃。他摘下面具,证实了一切,原来他心中一直有她,他对她的深情也许并不比风少。
    他惊才绝艳,他睿智颖异,他早早识破了她的小伎俩,他也早早勘破了周泽的诡计。他将她的苦痛、她的恐惧、她的无奈无助都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装成傻子,让她利用、让她心安、让她不再害怕。他用情至深、用心良苦,他知道,只有他能护着她,所以他护她到底。他唯怕她辜负他,那样,他和她都将万劫不复。
    她知道了,她都想明白了。她怎能负他?她是真心想给他生好多小娃娃,让他贺兰家子孙繁衍枝繁叶茂。
    风,还有来生呢。来生,她去找他,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前她不信这些,但现在她信。她就是一缕幽魂,她已经活了两世。所以,一定有来生,一定。
    玉心偎着男人,阖上眼睛,吸取他身上淡淡的幽兰清香。昀,这一生,我陪在你身边,到下一世,你别和风争了,可好?
    男人抱着女子,一颗心始终不能平静。他和她有孩子了,他盼望了那么久、那么久,从前世盼到今生。今生,他再不会失去了,可对?
    姜子良坐在大司马府中,感慨着,女帝有了身孕,大曦之幸、瑶川之幸、贺兰家之幸、他姜家之幸。只要这个孩子平安出生,将来继承帝位,曦部落的古老世家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心怀怨怼?再也不会出如叶凤奇那样的人?而玉氏,也再不会记挂旧恨心系报复了吧?
    贺兰昀发现,自从玉心怀了他的孩子,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变化,嗯,虽说是一点点,他也能察觉到,令他喜不自胜。她有了一些娇羞的小女儿态,偶尔会对他撒撒娇。夜深时睡不着觉,还会给他看她略凸的小腹,那样儿可害羞了,脸儿红扑扑的,拉着他的手,放在小腹上。她怀第一个孩子时,从不曾如此。唉,她那时心里很苦,却没人能倾诉。如今,不一样了,这是他们的孩子,她再不会因心里有愧,而不敢让他看到她身体的变化。
    他看着她的小腹一天天隆起,看着她呕吐、难过、食不下咽,心疼着她,安慰着她。而妊娠的头三个月过去后,她胃口开始好起来,人也一天天地胖起来,不似原先,怎么养都那么苍白憔悴。她把御书房移到了麟德宫,大臣议事都被叫到了内廷,太恒殿很少去了,奏章也都送过来批阅。紫檀木的长案上奏章堆成了小山,她苦着一张脸埋进去。他摇头笑着过去帮她,她一本正经地举着朱笔,却趁他不注意时悄悄地将眼前的奏章都推到他这边。他心里笑着,脸上不动声色,一脸严肃地仿着她的笔迹在奏章上认真地批着。而后,偷眼看她,她靠在一边,手放在小腹上,为自己的奸计得逞正偷偷得意呢。
    她是快乐的,对么?他能给她快乐,对么?
    夜晚,他搂着她入睡,因为身子沉重,她睡得不是很踏实,翻来覆去,经常起夜。他小心看护她,时时陪着她。她怀着熠儿时,总是不好意思要他为她操劳,如今却似乎有些离不开他。清晨,曦光已经洒进了寝殿,她明明醒了,却总是喜欢闭着眼睛在他怀里赖上一刻。他一次忍不住逗*弄她,手指在她胸前的尖尖角上摩挲。她啪的打掉他的手,气愤地大睁着双眼瞪他,还拿葱白的指头戳着他的胸膛,气咻咻地说:“你坏。”
    呵呵呵,他就笑了:“嗯,我坏,兰心最好。”
    可不知怎么,雾气忽地冲进了她的眼里,她不再看他。以后,她也不再这样跟他撒娇。他搂着她,想着,没关系的,这样已经很好了。她心里有他,她没有骗他。他原先曾以为,若秦家家族势力仍在,她会选择长云。现在他知道,她不会的。她心里有他,才会嫁他。当她决定嫁给他的时候,可能已经料到今天的结局了。
    世家大族把她逼到了他的身边。他为此难过,唯有好好待她、还有熠儿。熠儿,真是好孩子,机灵、聪慧、天资极佳。他将自己一身的本事传给他,望他将来,好好地待他的弟弟妹妹。
    贺兰昀是真的喜欢熠儿,这个孩子天生朗然光灿似火,给人带来无尽的喜悦和温暖。他像极了母亲,那双翠色的瞳仁美极,艳极,灵动闪烁,清澈如小溪,透澈似碧空,让人爱极。
    一日这孩子做完了功课,爬上他膝头,认真地看他。他笑问:“怎么,熠儿?”
    “爹爹,”他喜欢叫他爹爹,而不是父君,那奶气十足的腔儿惹人怜爱,“等娘生了弟弟和妹妹,爹爹可还疼熠儿?”
    他愣了一下,莫非这孩子听到了什么?转念一想,不可能。于是忙答:“爹当然疼熠儿,永远不会变。”
    这不过两岁多点的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细细想了想,接着灿然一笑,跳了下去,颠颠地跑出了大殿。
    那一笑,灿若天边的星子,那么暖人心,也像足了一个人。他愣愣地看着熠儿小小的身子有些费力地迈过高高的门槛,消失在廊柱后。他忽然默念着,祁风,你好好活着,等着熠儿来认你。你的儿子,终是你的,谁也夺不去,你一定要等到你们父子团圆的那一天。
    他怕祁风回来,真的怕。可他同样怕祁风等不到那一天。若是那样,女人会伤透心。他不想她再痛、再难过。其实,不是玉心亏欠了祁风,是贺兰家亏欠了这个男人。是世家大族,横刀斩断了他和她的情。
    贺兰昀又不禁想,若当初在安澜院时,他不是整天摆着一张臭脸,端着主人的架子,也许女孩子就不会逃走。若是那样,该免去多少情伤啊。他那时年少骄傲,不懂得她的心,原本已经错过了,真的错过了。
    男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谁知小女人倚在大殿门口,看到了这一幕:“昀,你怎么了?”
    他猛地睁眼,只见她满脸的担心。他心一暖,笑着起身快步上前,抱起了她坐回榻上:“累么?”
    “嗯,有点,那个叶袤族的使节啰里啰唆说个没完没了。昀,你刚刚……”
    “没什么,真的,只是看书久了有些倦怠。”
    “那去歇着呀。”
    她,在关心他么?兰心,最好。
    岁月静好,从春到夏,从夏到秋,转眼,雪纷飞,腊梅绽放。玉心也到了临盆的日子。太医、接生婆早早候在宫中,只等女帝分娩,瑶川同贺。
    谁知,玉心难产。
    一夜一日了,孩子生不下来。怎么会这样?太恒殿偏殿中灯火通明,郡臣身着朝服翘首以盼焦燥难耐却无计可施。麟德宫产房中,男人玉润的容颜苍白如蜡,连嘴唇也血色全失,握紧女人的手,心已疼到麻木。
    玉心已经喊破了喉咙,可仍是痛,那痛自小腹起,传遍全身。也不知流了多少汗,她的头发似乎都能挤出水来。
    “啊——”一声声凄厉的喊叫,传遍了整个麟德宫。墨梅和燕儿服侍在一边,泪都已经干了,可陛下还是生不出来。原本大家都以为陛下已生过孩子了,又不是头胎,应该很容易生吧。谁知竟出了险情。
    玉心大睁着双眼,她不相信,这会是她的劫。可是,隐隐地,她又觉得也许她的大限真的到了。
    可是,孩子还没生出来呢,熠儿还没有长大呢。她不怕死的,真的不怕的,但她放心不下熠儿,放不下许多许多。
    此时,她忽觉,冥冥中,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呢。那是谁的眼?似曾相识。
    有人在窗前低声禀告:“帝君,贺兰族中的神医已到宫门,姜老族长有话命属下转告帝君。”
    贺兰昀皱了皱眉,虽不舍,还是放开了玉心的手。
    不,不,不,别离开,我怕,我怕……。可是玉心一张嘴只发出低哑凄厉的惨呼。她艰难地扭过头去,只见男人的背影已消失在重重帷幔之后。吱扭,门开了又阖上,但门外那人有意压低的声音却瞒不过玉心的耳朵。
    “族长要帝君勿以儿女情长为念,务要保住孩子。”
    玉心重重地喘息着,强压下冲到喉咙的惨叫。他们要保孩子,他们要放弃她了。她真傻,她怎么没料到这种境况呢?此时,是她最脆弱,最无力自保的时候啊。昀会么?昀会放弃她么?她怕极了,怕极了。她瞪着门口的方向,可是看不到男人的身影。层层厚重的红色喜幔低垂,将这里遮得密不透风。
    忽然,她觉得自己眼花了,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水玉灵台,诡异地立在她的产房,麟德宫后殿的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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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我发上来了,庆幸一下下。亲们先看绿色的字哦,看看“锦瑟”四中可有什么*不*良*词汇哦!
    其实,本文到“锦瑟”第二章,可以算是大结局了。不过,我还是想多啰嗦些。
    明天生孩纸,同时交代前世。哦,亲们嫌不嫌我啰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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