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女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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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莎士比亚名剧《奥赛罗》中的主角,后比喻所有嫉妒、多疑和凶暴的丈夫。
  那么我是不是该像对待一个妓女似的送玛格丽特一件礼物,别让她怀疑我吝啬刻薄,这样我们之间就两讫了;但是我不愿我们的爱情沾上一点点铜臭味,否则的话,即使不是贬低了她对我的爱情,至少也是玷污了我对她的爱情。再说既然这种爱情是那么纯洁,容不得别人染指,那么更不能用一件礼品——不论这件礼品有多么贵重——来偿付它赐予的幸福——无论这个幸福是多么短暂。
  这就是我那天晚上翻来覆去所想的,也是我随时准备要去向玛格丽特说的。
  一直到天亮我还没有睡着,我发烧了,除了玛格丽特外我什么都不想。
  您也懂得,必须做出果断的决定:要么跟这个女人一刀两断;要么从此不再多心猜疑,如果她仍然肯接待我的话。
  但是您也知道,在下决心以前总是要踌躇再三的。我在家里呆不住,又不敢到玛格丽特那里去,我就想法子去接近她,一旦成功的话,就可以说是出于偶然,这样我的面子也能保住了。
  九点钟到了,我匆匆赶到普律当丝家里,她问我一清早去找她有什么事。
  我不敢直率地告诉她我是为什么去的,我只是告诉她我一大早出门是为了在去C城的公共马车上订一个座位:我父亲住在C城。
  “能在这样的好天气离开巴黎,”她对我说,“您真是好福气。”
  我望望普律当丝,寻思她是不是在讥笑我。
  但是她脸上的神态是一本正经的。
  “您是去向玛格丽特告别吗?”她又接着说,脸上还是那么严肃。
  “不是的。”
  “这样很好。”
  “您以为这样好吗?”
  “当然啦,既然您已经跟她吹了,何必再去看她呢?”
  “那么您知道我们吹了?”
  “她把您的信给我看了。”
  “那么她对您说什么啦?”
  “她对我说:‘亲爱的普律当丝,您那位宝贝不懂礼貌,这种信只能在心里想想,哪能写出来呢。’”
  “她是用什么语气对您说的?”
  “是笑着说的,她还说:‘他在我家里吃过两次夜宵,连上门道谢都还没有来过呢。’”
  这就是我的信和我的嫉妒所产生的结果。我在爱情方面的虚荣心受到了残酷的损伤。
  “昨天晚上她在干什么?”
  “她到大歌剧院去了。”
  “这我知道,后来呢?”
  “她在家里吃夜宵。”
  “一个人吗?”
  “我想,是跟G伯爵一起吧。”
  这样说来我和她的决裂丝毫没有改变玛格丽特的习惯。
  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人就会对您说:
  “决不要再去想这个不爱您的女人了。”
  我勉强笑了笑说:“好吧,看到玛格丽特没有为我而感到难过,我很高兴。”
  “她这样做是很合情理的。您已经做了您应该做的事,您比她更理智些,因为这个姑娘爱着您,她一张口就谈到您,她是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的。”
  “既然她爱我,为什么不给我写回信呢?”
  “因为她已经知道她是不该爱您的。再说女人们有时候能容忍别人在爱情上欺骗她们,但决不允许别人伤害她们的自尊心,尤其是一个人做了她两天情人就离开她,那么不管这次决裂原因何在,总是要伤害一个女人的自尊心的。我了解玛格丽特,她宁死也不会给您写回信的。”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就此拉倒,她会忘记您,您也会忘记她,你们双方谁也别埋怨谁。”
  “但是如果我写信求她饶恕呢?”
  “千万不要这样做,她可能会原谅您的。”
  我差一点跳起来搂普律当丝的脖子。
  一刻钟以后,我回到家里,接着就给玛格丽特写信。
  有一个人对他昨天写的信表示后悔,假使您不宽恕他,他明天就要离开巴黎,他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拜倒在您脚下,倾诉他的悔恨。
  什么时候您可以单独会见他?因为您知道,做忏悔的时候是不能有旁人在场的。
  我把这封用散文写的情诗折了起来,差约瑟夫送去,他把信交给了玛格丽特本人,她回答说她过一会儿就写回信。
  我一直没有出门,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才出去了一会儿,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我还没有收到她的回信。
  我不能再这样痛苦下去了,决定明天就动身。
  由于下了这个决心,我深知即便躺在床上,我也是睡不着的,我便动手收拾行李。
  十五
  我和约瑟夫为我动身做准备,忙了将近一个小时,突然有人猛拉我家的门铃。
  “要不要开门?”约瑟夫问我。
  “开吧,”我对他说,心里在嘀咕谁会在这种时候上我家来,因为我不敢相信这会是玛格丽特。
  “先生,”约瑟夫回来对我说,“是两位太太。”
  “是我们,阿尔芒,”一个嗓子嚷道,我听出这是普律当丝的声音。
  我走出卧室。
  普律当丝站着观赏我会客室里的几件摆设,玛格丽特坐在沙发椅里沉思。
  我进去以后径直向她走去,跪下去握住她的双手,激动万分地对她说:“原谅我吧。”
  她吻了吻我的前额对我说: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原谅您了。”
  “否则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的来访凭什么要改变您的决定呢?我不是来阻止您离开巴黎的。我来,是因为我白天没有时间给您写回信,又不愿意让您以为我在生您的气。普律当丝还不让我来呢,她说我也许会打扰您的。”
  “您,打扰我?您,玛格丽特!怎么会呢?”
  “当然罗!您家里可能有一个女人,”普律当丝回答说。
  “她看到又来了两个可不是好玩的。”
  在普律当丝发表她的高论时,玛格丽特注意地打量着我。
  “我亲爱的普律当丝,”我回答说,“您简直是在胡扯。”
  “您这套房间布置得很漂亮,”普律当丝抢着说,“我们可以看看您的卧室吗?”
  “可以。”
  普律当丝走进我的卧室,她倒并非真要参观我的卧室,而是要赎补她刚才的蠢话,这样就留下玛格丽特和我两个人了。
  于是我问她:“您为什么要带普律当丝来?”
  “因为看戏时她陪着我,再说离开这里时也要有人陪我。”
  “我不是在这儿吗?”
  “是的,但是一方面我不愿意麻烦您,另一方面我敢肯定您到了我家门口就会要求上楼到我家,而我却不能同意,我不愿意因我的拒绝而使您在离开我时又有了一个埋怨我的权利。”
  “那么您为什么不能接待我呢?”
  “因为我受到严密的监视,稍不注意就会铸成大错。”
  “仅仅是这个原因吗?”
  “如果有别的原因,我会对您说的,我们之间不再有什么秘密了。”
  “嗳,玛格丽特,我不想拐弯抹角地跟您说话,老实说吧,您究竟有些爱我吗?”
  “爱极了。”
  “那么,您为什么欺骗我?”
  “我的朋友,倘若我是一位什么公爵夫人,倘若我有二十万利弗尔年金,那么我在做了您的情妇以后又有了另外一个情人的话,您也许就有权利来问我为什么欺骗您;但是我是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我有的是四万法郎的债务,没有一个铜子的财产,而且每年还要花掉十万法郎,因此您的问题提得毫无意义,我回答您也是白费精神。”
  “真是这样,”我的头垂在玛格丽特的膝盖上说,“但是我发疯似地爱着您。”
  “那么,我的朋友,您就少爱我一些,多了解我一些。您的信使我很伤心,如果我的身子是自由的,首先我前天就不会接待伯爵,即使接待了他,我也会来求您原谅,就像您刚才求我原谅一样,而且以后除了您我也不会再有其他情人了。有一阵子我以为我也许能享受到六个月的清福,您又不愿意,您非要知道用的是什么方法,啊,天哪!用什么方法还用问吗?我采用这些方法时所作的牺牲比您想象的还要大,我本来可以对您说:我需要两万法郎;您眼下正在爱我,兴许会筹划到的,等过后可能就要埋怨我了。我情愿什么都不麻烦您,您不懂得我对您的体贴,因为这是我的一番苦心。我们这些女人,在我们还有一点良心的时候,我们说的话和做的事都有深刻的含义,这是别的女人所不能理解的;因此我再对您说一遍,对玛格丽特·戈蒂埃来说,她所找到的不向您要钱又能还清债务的方法是对您的体贴,您应该默不作声地受用的。如果您今天才认识我,那么您会对我答应您的事感到非常幸福,您也就不会盘问我前天干了些什么事。有时候我们被迫牺牲肉体以换得精神上的满足,但当精神上的满足也失去了以后,我们就更加觉得痛苦不堪了。”
  我带着赞赏的心情听着和望着玛格丽特。当我想到这个人间尤物,过去我曾渴望吻她的脚,现在她却让我看到了她的思想深处,并让我成为她生活中的一员,而我现在对此却还不满意,我不禁自问,人类的欲望究竟还有没有个尽头。我这样快地实现了我的梦想,可我又在得寸进尺了。
  “这是真的,”她接着说,“我们这些受命运摆布的女人,我们有一些古怪的愿望和不可思议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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