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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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
    奈德有些尴尬。
    他已经不是一千年前那个奈德了，而在克里斯汀返回一千年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确是有些暧昧——但也仅限于暧昧而已。时间是一道漫长的河流，即便奈德还想得起来一千年前发生过的事情，但这期间还夹杂了二十多年与地球有关的回忆。
    简单点说，克里斯汀的确曾是他女朋友，但突然失踪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间奈德有了新的生活，产生了新的感情。现在克里斯汀重新出现，这份感情肯定已经发生了变化。
    “没关系，我可以等。”克里斯汀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已经等了近千年，难道还在乎这一点时间吗？”
    奈德反倒有些愧疚了。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转移话题，“去卡伦布的神国么？”
    “我先要去见一下亡灵之主，既然他决定帮助我们，不当面表示谢意的话太失礼了。”克里斯汀说，“你也应该去见一下奥黛丽，无论怎样，她有了你的孩子。”
    奈德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肯定的，就算克里斯汀不提醒他，他也会这么做。虽然严格算起来这只能算是一个意外，一段孽缘，但提起裤子就不认账这种事无论哪个奈德都干不出来。退一步说，奥黛丽肚子里怀着的总是自己的孩子，总该给个交代的。
    战事正处于僵持阶段，雷慕斯渐渐组织起了力量，罗慕路斯则不急着进攻，耐下心来先巩固已经获得的领地。既然这场战争是神祗主导的，那必然是不死不休，大家都不赶时间，与索取巨额赔偿为目的的战争和以彻底打垮甚至是消灭对方的战争，所需要的策略是完全不同的。
    歌曦娅的突然失踪给雷慕斯造成了不小麻烦，虽然卡伦布通过神殿传下话来说是自己交给了她一个特殊任务，以安抚皇室。但歌曦娅身份特殊，在阿方索身体不佳的情况下几乎是皇室的全权代表，不得已，阿方索只能是重新启用大王子。
    “这其实对雷慕斯来说是好事。歌曦娅虽然个人能力很强，但指挥作战并不是她的强项，也没有任何经验，完全是纸上谈兵。阿方索不同，年少时他就曾领兵镇压过叛乱，后来还与无尽森林的怪物战斗过，一度在里面设立了临时性据点。他的复出也是雷慕斯能够重新站稳脚跟的关键。”奥黛丽说。
    奈德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找到奥黛丽时她正在奥古斯都的军情研究室里——作为玛格丽特的重要代表。
    那个小小的房间里有很多奈德的熟人，但他都避开了，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回来了。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用何种表情去面对他们。
    短短一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
    严格说起来，安东尼是因为自己而死的——这位执政官年轻有为，野心勃勃，若他持续执政必然不会同意倾全国之力发动对雷慕斯全面战争提案。政教分离是雷慕斯长久以来的国策，深入人心，玛格丽特也无法改变。只能是采取一些极端手法，通过胡尔特斯大公这位虔信徒影响政坛，然后与克拉苏一起联手除掉安东尼，逼退格利高里，政权与神权合一，这才有了发动战争的可能。
    而玛格丽特发动战争是为了削弱卡伦布的力量，以争取多一点胜算。
    削弱卡伦布的力量是为了击败他，夺取他的神格，夺取他的神格则是为了帮助奈德封神。
    为了那个愿望。
    “只有获得了永恒的生命，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世事无常，因果不定。这又怎么是奈德当初所能够想到的。
    而且不只是卡伦布，还有那么多人因为自己而死，一想到这个奈德心里就不是滋味。发动战争削弱卡伦布的力量，无非就是通过减少信徒的方式削弱卡伦布的信仰之力来源，换句话说，死的人越多，效果越好。
    “不对。发动战争的目的并不是杀人。”奥黛丽说，“而是为了破坏秩序。”
    “恩？”
    “战争本身是一种有秩序的行为，但却会衍生出许许多多的无序、破坏、毁灭、混乱……雷慕斯等级森严，阶级矛盾尖锐，战争爆发后，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旧秩序都将被大大削弱，这才是发动战争的根本目的。当然，没有哪场战争不是血腥的，不会死人的战争根本不存在。”
    “这个。”奈德犹豫了一下，“其实我来找你的目的并不是了解现在的局势。”
    “哦？”奥黛丽挑起了眉毛，她没有穿法师长袍，而是穿着一套军礼服，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显得英姿飒爽，“那你是找我来干吗的？已经准备好进入卡伦布的神国了么？”
    “也不是。”奈德摇头，转移话题，“对了，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他打量了一下，微微皱眉，“怎么还穿有跟的鞋子？”
    “少装出一副很关心我的样子，是玛格丽特让你来的吧。”奥黛丽毫不客气，“你以为说几句假惺惺的话，许两个不可能实现的诺言，我就会原谅你吗？你以为我是十八岁的无知少女吗？”
    “玛格丽特的确是跟我说过，但即便她没说我也会来……”奈德摸了摸鼻子，“我不是来请求你的原谅的……”
    “你的意思是你没错？”奥黛丽上前一步，紧凑到奈德身前，眼神不善。
    “不是不是。”
    “那你是不是来请求原谅的？”
    奈德后仰着身子，注视着奥黛丽。“是。”几秒钟后他轻轻地说，“对不起。”
    奥黛丽冷哼了一声。“我不会原谅你。”她退后，低头看着铺在桌面上的地图，“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奈德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会不负责任的……”他喃喃。
    “哦？”奥黛丽斜眼看着他，“那你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负责？封神后把我招入你的神国，当你的姬妾？还是无论玛格丽特和歌曦娅都不要了，跟我过一辈子？”
    “如果你愿意的话，至少这辈子我会照顾你。”奈德心一横，“既然做了就要负责，我把歌曦娅带回来后一切就结束。”
    “是吗？那玛格丽特那边你怎么交代？”
    “晚个几百年应该没问题。”奈德说，“再说我对封神本来就没什么兴趣。”
    前半句话奈德心里没底，封神不是请客吃饭，可以先欠着留到以后再说，但后半句确实是出于真心，或许千年前他非常渴望永恒的生命，但此刻却认识到永恒未必就是精彩，就算长生不老，如果不开心又有什么意义。呐，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能不能每年都吃到长寿面并不重要。
    奥黛丽看了他几眼，低下头去，默默地看着地图。
    “我不要你的负责，就算你能照顾我又怎样，我需要的不是责任，一样不会开心。再说了，那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你，”许久之后她说，始终没有抬头，“你走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孩子出生后我会通知你，你有时间就来看看，没时间就算了。”
    其实奈德也知道这件事其实不是自己的错，极有可能是玛格丽特设计的，目的是让自己没有退路——在君王竞技场上，如果不是得知了孩子的存在，即便大难临头他或许也做不到完全解放记忆恢复力量。
    奈德深吸了一口气。
    “我一定会来的。”他低声说，“保重。”
    “你也是。”奥黛丽转过去不看他，“别随随便便就死了，我可不想孩子还没生下来就没了父亲。”
    奈德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很有上前从背后抱着她的冲动。
    上前两步，僵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正要伸手。
    “你走吧。”奥黛丽低低地说，“前线战报马上就要来了。”
    奈德愣了一下，挥挥手拉开一道空间门，消失在了空气中。
    一分钟后，敲门声响起，手拿文件的侍官走了进来，目瞪口呆。
    奥黛丽挥挥手示意他放下文件。
    门关上了。
    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落了下来，啪嗒啪嗒将地图打湿。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