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琳琅

于是我走过去问你愿不愿跟我走，你问我‘管饱么’，我说‘管’，你又问我‘管暖么’，我说‘管’，然后你就点头说‘好’。我让你跟着车夫走，你却跟我说‘肚子太饿走不动’，百般无奈之下我只好亲自把你抱上马车……”
杳姬也笑了。眼泪却像断了线一样顺着惨白的脸庞划落。
“……然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到死也是……”银心看见龙公子的眼眶红了红，然后狠狠闭了起来。他怀抱里的杳姬再没有动静。
这样的寂静持续了片刻，龙公子抱起杳姬的尸体缓缓往外走去。出门的一瞬间忽然朝站在一旁的淼淼放出暗器。淼淼尖叫一声躲开，暗器直直插进扑过来的荻穹的腹部。
在场的其他人都愣住了。
“我早就觉得奇怪，我寄的信为什么杳儿没有收到，为什么那夜会起火，而且杳儿不懂岐黄之术，为什么知道三石散的毒性。”龙公子用扇头指着淼淼，“这一切……恐怕都是你做的吧。你截了我的信，那夜躲在门外纵火，三石散的毒性也是你告诉杳儿的……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荻穹的腹部开始大量出血。他的手紧紧捂住受伤的部位，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都是我让淼淼做的……你不要怪她……杳姬姑娘死了……我一命抵一命……淼淼……就……请你放过她……”荻穹扶着栏杆站起来，把淼淼挡在身后。
淼淼忽然就站了出来，梓归下了一跳，举起鞭子就想朝她拍去，幸好被杨袆拦下。
“你们都该知道的吧……杳姬要是嫁人了，下一个花魁可就是我了。可我是要和荻穹双栖双宿的，怎么可以让杳姬这么随随便便就嫁人呢。所以信我截了，火我也放了，至于那个毒可不是我的原因。是那日杳姬在路上碰见一对情侣说是不顾家人反对私奔出来的。那男的似乎受了点伤，杳姬就带他们到琼玉阁里歇息。那女的为表感谢就问杳姬想要什么，杳姬说想知道什么样的毒药最能致命又不会马上死，那女的就把三石散给了杳姬。”淼淼说话的语气和平时截然不同，仿佛成了另外一个人。
荻穹忍受不了痛苦倒在一旁，听了之后有些惋惜，“淼淼……你何必做这些事情……”
淼淼见他痛苦难耐，转身厉声质问龙公子，“那暗器上抹了什么毒？！”
龙公子冷笑了几声，“穿肠散。恐怕他现在的肚子都烂了一大半了。”
   
第9章 第九章
淼淼立刻扶起荻穹，往他的嘴里放了几颗丸子。可半天也没见他的情况有所好转。
“不要做徒劳的挣扎了。中了穿肠散连神仙都救不活。”龙公子冷眼看着地上的淼淼，抱着杳姬离开了琼玉阁。
银心觉得有些悲哀，一晚上发生这么多悲剧，着实让人有些感慨万分。但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回头看见凌严轩虽然扔抱着受伤的手臂，敲上去并无什么大碍，估计龙公子也没下狠手，暗器上涂的毒不足以危害生命。银心走过去为他把了下脉，心里小小一惊。凌严轩根本没有中毒。只是暗器陷入太深，可能碰到骨头。
可刚才淼淼明明就说龙公子的暗器上有毒……
梓归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抓着痛苦万分的荻穹的手甩来甩去，“荻穹你怎么这么傻呢，你这么做值得么……淼淼是罪有应得……你……你就算这样做她迟早也会接受惩罚的！”
杨袆站在门框旁看着有些不是滋味，但在这种情形之下也不好发作，只好闷闷的站着。
“起码……起码我做到了……”荻穹轻轻笑起来，“我没办法带你走……但……但我可以把命给你……淼淼……你要好好的……生存下去……也许有一天也能碰到像龙公子这样的人……一定会……比我对你还要好……”
说完他呻吟了两声。右手紧紧抓住淼淼的袖子，拳头上的骨节泛白。
银心知道，是毒性已经扩散到整个腹部了。
“淼淼，……你杀了我吧……好痛……不如你杀了我……起码还算死在你的手里……我也不妄……活一遭……”
淼淼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荻穹……你忍一下……你忍一下……我……我去求碧瑕仙子……我去求她给你解毒……你等等……荻穹……荻穹……”
淼淼叫着荻穹，就怕他一闭眼就再睁不开。
“撑不了多久了……帮我告诉我师父……今年大寿……没法帮……帮他老人家过了……收了……我这么个不孝的徒弟……是师父的不幸……叫他……不要难过……”说完荻穹就开始大口喘着粗气。
银心注意到他的嘴唇和双目下方都变成暗紫色。看来已经是回天乏术。
“荻穹……你不要丢下我啊……你答应要送我的金镯子呢……你还没送呢……你怎么可以不守承诺呢……你怎么可以……”淼淼泣不成声，搂着荻穹哭成了泪人。
荻穹最后微微张嘴，说了句“对不起”就咽气了。
梓归一看也跟着号啕大哭，嚷嚷着，“荻穹你怎么可以这样啊……那我不是再也不能去医馆找你了么！你碾的草药怎么办！你师父怎么办！”
杨袆轻轻把梓归拉开，一脸心疼把她揽在怀里。梓归哭得惊天地泣鬼神也没在意这些，继续哭着，“我今天白天还跟他说话来着！我还和他一起去江边买鱼来着！怎么说没就没了！杨袆……杨袆……怎么办啊……”
杨袆拍拍她的背，安抚说着“这是命……生死难控……”
银心和荻穹不熟，他的死亡于银心而言倒算不上多么大的伤痛。也就仅有一些小小的惋惜。她撒了些止痛的粉末到凌严轩受伤的手臂上，然后淡定自若的说，“药草什么的我有的是，不过伤口还是要去看下大夫的……”
转念又想到这个大夫不就是荻穹的师父么。银心顿时又纠结了。
梓归像是苦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淼淼把荻穹平放在地上，双手在胸口结了个什么阵，没过一会荻穹的额头上就显现出一个水滴的印记。
“本来我是不该动用法力的……”淼淼蹲在荻穹的旁边，指尖点了点他额头上的印记，“可是，我要在下一世找到你。有了这个印记，你在哪在干什么，我都能知道……碧瑕仙子很快就要来捉我回去了，也不知道这一走要多久才能再来凡界……”
“凡界？你是天界的人？”凌严轩问道。
淼淼“嗯”了一声，又说，“我是碧瑕仙子身边饲养的鱼仙。小时候听那些跟随主人下凡的仙兽们说凡界的人们生活有多丰富。男男女女会从相知相遇到相爱，从相恋成亲再到生子……这些都是我们这些小仙兽们无法理解和想象的。于是有一天，我趁着碧瑕仙子外出，吞下从药仙那里偷来的可以盖住仙气的渚杞丹下到凡界。吃下渚杞丹后就不能再用仙术，不然仙气外露就会被紫瑕仙子发现。我正巧落在荒郊野岭，连蔽体的衣裳都没有。但我也不知道害怕，就光着身子走着。呵呵……现在想来也觉得好笑。但当时我走着走着，看见前面有个茅草屋，门口还有个少年蹲在那里碾药草。我朝他走过去，可他一看见我竟然跑进屋子去了。我以为是我的人形化的不够好吓到他，但他不一会却拿着一件破旧的衣裳出来给我披上。那时我刚到凡间，很多事情都搞不懂。他以为是我脑子有毛病，见无论问我什么我都不回答，他干脆不问了，自己又继续碾药草。”
说到这里淼淼从袖口拿出一根断掉的发带，继续说，“我在他旁边看着他碾药草，他却不好意思的别开脸，然后他给了我这根发带，要我用来绑头发。我是仙兽，很少能够化作人型，自然不会束发。我拿着发带不知所措，于是他就过来帮我。他笨手笨脚的，扯掉我好几根头发。他也不过是个孩子，就已经会照顾关心人了。过了几个月，他说要进城学医，但又不放心我，只好带着我一起，但却因此被好几家人拒绝。”
淼淼哽咽了一下，“可他却安慰我，说他要找个合适的师父。等找到好师父，学到医术就带我自立门户，过安逸的生活。过不久，我无意中碰到了杳姬。我恳求她留我下来作侍女，她答应了，并且跟荻穹保证，一定让我只作侍女。迫于生计，荻穹也只好同意。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老鸨见我还有几分姿色，就想培养我成为下一个琼玉楼的花魁。于是我开始谋划如何破坏这一切。不过杳姬和龙荀黎的事情我是一点都不知道，也没料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这大概就是仙兽们的命吧……一世只能被养在天界，就算空有一身法术也毫无用处”
她颓然的耸着肩，荻穹就在她的旁边躺着，乍一看以为只是睡着了而已。
淼淼忽然站了来，走到窗边往了一眼天空，自言自语道，“还是来了。”
银心也想凑过去看，却被凌严轩摇着头伸手抓住。
果不其然，淼淼刚说完就见金光一闪，一个身着雪白外袍的仙子出现在琼玉楼内，眉心有朵白梅印记。
“淼淼，你可是偷了药仙的渚杞丹后私自下凡来的？”那仙子问。
“是……淼淼知错……”淼淼跪在地上，裸露的皮肤上开始出现鱼鳞样的斑纹。
“速速化回原型与我回天庭受罚。”那个仙子左手端了盆小鱼缸，里面还装了一些水。
淼淼漠然的低下头，那仙子随手一点，一阵亮光后鱼缸里就多了条银色近乎透明的鱼。
看着一个人变成一只鱼还在水里游，众人都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