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穷途

“噼里啪啦！”
    酥脆的瓦片瞬间碎裂成几块，稀里哗啦地掉落进屋内，“啪！”地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单脚悬空在屋内晃荡着，屋顶上的墨语心里却是瓦凉瓦凉的，刚才那一瞬间若不是他本能地反应过来，还未踏出去的那只脚瞬间勾住屋檐的同时单手迅速拉住一旁起翘的屋角，顷刻间止住下坠的身子，这会下去估计不死也得断几根骨头。
    急忙提起陷入破洞中的右脚，墨语轻拍着被刚才那一下吓得瑟瑟发抖的汪雨萱的背部，目光看了看脚边上那个半径约有二十多公分大的破洞，再望望屋顶上其他完好无损的瓦片。
    墨语一步也不敢向前跨出了。
    这一片的老城街区，许多房屋都是从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中挺过来的，每一块每一寸都经历了长久的风化打磨，没有专业的眼光，墨语无法判断出这屋顶上哪一部分是安全的，哪一部分是危险的。
    他不敢拿自己以及汪雨萱的性命做赌博。
    静静地站立在屋檐上，墨语眉头紧皱，眼色微微迟疑。
    蓦地，从下方的屋内传来一下急促的关门声，紧接着，从屋子的大门处也同时传来了剧烈砸门的声音。
    墨语怔了怔，视线不由得再次投向那个裂开的洞口，见到毫无动静的睡房后又将视线移向屋子的大门处。
    那里，原本进入院子内以及啃咬汪杨父亲的那些丧尸，此刻已经凑到了屋子的大门处，砸得铁制的大门“碰碰”作响。
    墨语甚至可以听到了里面主人家翻箱倒柜慌乱的声音。
    对此，墨语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便被立时升起的怒火瞬间压制了下去。
    从汪杨的父亲的死状中，便不难判断出汪杨的父亲并非死于丧尸的袭击中，而是被那把削尖了的拖把洞穿身体而亡的，再联想到在这种丧尸满巷的环境中还带着一个小女孩跑进这家陌生人的院子内，其目的无疑已经呼之欲出了，换句话说，汪杨的父亲便是被眼前这户人家给杀死的。
    人类在极度恐惧下，有时候会压制不住自己而产生一些暴力倾向，这种情况墨语是能够理解，但是千不该万不该，竟然上门求助者杀害，这已经不是自保不自保的问题了，这已经触及了人类的道德底线，同时也触犯了墨语的底线。
    虽然自己不至于为了替汪杨的父亲报仇而将他们杀害，但是最起码以目前的状况而言，墨语甘愿冷眼旁观。
    视线再度移回巷道内的尸群，墨语深深地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要用那个了么？）
    墨语单手揽住吊在身上的汪雨萱，右手向腰间摸去。
    “呃？”
    摸向腰间的手顿了顿，没有触摸到预想中的一圆柱形物体，墨语下意识地抓了抓，除了自己的衣物外，没有其它任何东西。
    心头突地一跳，暗道一声“惨了！”墨语低头呆呆地望向空无一物的腰间，整个脑海中刹那间一片空白。
    那是一个自制的简易******，是当时即将走出诊所时，赵无双利用诊所内所固有的资源自制而成的。在原定计划中，赵无双将这个******交给墨语时，便是已经猜到了墨语到时候肯定会独自一人进入汪杨家，而李洪刚则在外面待命以防万一。
    而一旦墨语真的陷入一大股丧尸的围堵而无法脱身时，他只需要找个暂时安全的地方，然后将这个******点燃往那些丧尸身上砸去。这一小瓶对尸群的杀伤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当这些丧尸身上的衣物被火焰点燃时，燃烧所产生的浓烟便会直上天空，这样，在外头的李洪刚一发现这个警号，便立马在外头开启警铃，务必将巷道内的绝大部分丧尸吸引出去，以便墨语顺利脱身。
    只是……
    抓空了腰间，墨语目光慌忙四下扫略几下，当视线接触到对面墙角那个位置时，瞳孔不禁一缩。
    只见在对面墙角处，一只瓶口紧紧塞住布条的玻璃瓶静静地躺在那里。
    （真的是绝路了？）
    墨语小心回转过身子，望着对面菜市场的铁棚顶。
    （在这里若是利用屋檐与铁棚顶之间的高度差，并且只要将萱儿放在这边的话，这将近三米的距离应该可以跳得过去的。）
    墨语呆呆地向怀中望去，刚好对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盯着自己。
    （不，不行，绝对不行，她是汪杨的妹妹……不，即使不是汪杨的妹妹，我也绝对不可以这么做的。）
    墨语笑了笑，轻轻地拍了两下汪雨萱那软弱的背部，像是让后者放心，也像是为自己刹那间产生的想法而感到不安。
    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双脚，约莫过了十秒，墨语猛地抬头双目怒睁，注视着对面的铁棚顶。
    “拼了！”
    低吼一声，墨语尽量克制住颤抖的身躯，小心地走到屋顶的边缘处，对着铁棚顶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在汪雨萱耳边轻轻地说了句“抓紧了”，然后左腿微微前弓，右腿稍微后退半步微曲，整个人宛如满弦蓄势待发的箭矢般，瞬间向着对面弹射而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变得如同粘稠的液体流动一般缓慢无比，墨语的身形在空中缓缓地斜向上攀升，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之后，逐渐地朝铁棚边缘处一寸一寸地接近。
    墨语浑身已经完全紧绷了起来，他在空中调整到了最好的角度，右手使劲朝前伸去，目光死死地盯住那铁棚的边缘，慢慢地，接近了……
    铁制的边缘擦过指尖，一股冰冷瞬间冷彻墨语全身。
    “难道就……这么结束了？”
    铁棚顶的边缘与墨语的指尖交错而过。
    听说，当一个人即将死去的时候，过往记住了的忘记了的，几乎这一生的记忆在那一瞬间会仿佛电影一般在这个人的眼前迅速而清晰地回放了一遍。
    这个人人盛传的故事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似乎一直就没有能够佐证的证据，只是在这一刻，同样面临死亡的瞬间，墨语却完全是另外的一种感受。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托着墨语的身体缓缓地往下飘落，在指尖与铁棚边缘擦尖而过的那一瞬间，他仿佛重新经历了一生，就想当初经历时一样，不是以观看电影的方式，而是重新进入到这一生的场景中，再度经历一遍。
    从呓语叼着奶嘴学走路到背着书包上学去，从窝在奶奶爷爷怀里撒娇到独自一人茫然地望着天空，从小学认识叶璇到如今两人关系的分裂……
    仿佛有所选择一般，这一切都是不连贯的记忆，却是墨语人生当中感触最深的场景，再一次体验过去，身在其中，感受着当初的感情、当初的思想、当初的动机。并且，令得墨语震惊的是，身在其中的他，竟然能够感受得到当初与之有交集的人那个时候的情绪，那个时候他们的所思所想。
    爷爷奶奶的宠溺，父母深藏在心中的关怀，赵无双隐隐约约的爱恋，叶璇又爱又恨的矛盾，凌南枫为了兄弟而对叶璇的情感压抑……
    “原来，这一却都是这样……”
    “原来，我都不曾孤单过……”
    “原来，生命并不是毫无意义，人生并不是灰暗一片……”
    “原来……活下去，我想活下去啊！”
    墨语在内心深处疯狂地嘶吼起来，求生的意识狂野而惨烈，周遭的回忆瞬间碎成粉尘。这一瞬间，他隐约听到，在其体内深处的某个地方，“啵！”地一声某样东西碎裂开来。
    猛地睁开双眼，墨语目光茫然地望向四周。
    他的身体迅速向下坠落中……
    （还有零点八秒就会砸中下面四只丧尸的头部，然后摔落在它们的身体上，站起来需要一秒五，而站稳身体需要零点七秒，而左边有两只丧尸已经注意到我了，从它们反应到发动攻击有一秒三的时间间隙，在头顶方向是菜市场里面，正对的方向有一张猪肉桌，距离约……）
    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无数副画面瞬间充斥自己整个脑海中，其中各种数据更是精准地令人发指，仿佛身体的本能一般，墨语的身体开始依照脑海中显现的画面比划起来。
    只见墨语身在半空中腰部忽然轻巧地扭转胰腺癌，原本与地面呈六十度斜角落下的身躯瞬息变为平躺落下的姿势，在后背即将触碰到身下四只还未反应过来的丧尸的脑袋时，脚尖迅猛地在一只丧尸的后脑勺上连点，这只丧尸的头部便犹如遭受到最为猛烈的冲击力般瞬间转向前面一只丧尸的脑袋，一起撞得粉碎。而墨语平躺的身躯则仿佛脚底加装了火箭推进器般，整个身躯瞬间急速往头顶方向掠去，而直到此时，那两只原先注意到墨语落下的丧尸的才刚刚反应过来。
    身形迅疾地掠入菜市场，从一张猪肉桌上空飘过瞬间，墨语左手紧抱住汪雨萱，右手掌猛地撑在桌面上，略微偏移开一点微妙的角度。
    当即原本直线飞行的身体竟然借着油腻的桌面瞬间翻转了一圈，瞬间折返回去，在重新滑到桌子边沿的瞬间，右手掌猛地向前使劲一推，将整张桌子掀翻的同时在相互作用力的作用下墨语加速朝先前他所站立的那面围墙掠去。
    在脚尖接触到墙面的瞬间，瞬间在墙面上连点几下，而墨语整个人则立刻反弹而起，借着冲力，墨语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后，稳稳地落在了铁棚顶上。
    而从墨语向下坠落到稳稳地站立在铁棚顶上的这一过程中，时间仅仅才过了四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