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穷途

“妈的！破车，你倒是快点开啊！”
    驾驶位上，李洪刚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脸色急得煞白，汗水不断从皮肤下冒出来，只是他越是焦急，就越是容易出错，整辆警车迟迟没有反应。
    在警车外头，猩红中夹带着紫黑的鲜血几乎遍布了整辆警车周身，四扇车窗几乎已经望不见外头的场景，一道道细长的抓痕不断地从猩红的车窗中刮出，然后被涂抹，然后再刮出……发出阵阵毛骨悚然的声响。
    一只肚子破开一个狰狞大口的丧尸，忽然缓缓在车头前爬上了车盖，拖着肠子以及其他残破器官向着车顶爬去。
    望着眼前一片散落的器官，李洪刚内脏也不由得剧烈抽搐起来，而汪雨萱则早已被吓得钻入车座底下瑟瑟发抖地躲着，四周如此血腥欲呕的一幕已经将这个六岁的小女孩彻底吓坏了，她只能勉强伸出小手颤抖地紧紧抓住昏迷中墨语的衣角。
    整辆警车的晃动已经越来越剧烈了。
    即使已经望不到外边的情况，李洪刚也能够从车子的晃动感觉出来，又有丧尸聚拢过来了。
    李洪刚的神经几乎快被崩断了，他很痛恨自己，为什么一到紧急关头浑身就忍不住地颤抖，在家里的时候是这样，到现在也是这样。
    在他手中可是掌握着后车座上两条年轻的人命啊！
    难道要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就像妻子，就像父母，就像儿子和女儿一样？
    不！
    “啊~~”
    李洪刚猛地拿起方向盘前方平台上的一支圆珠笔，狠狠地扎在自己的小臂上，强烈的疼痛令他忍不住大吼出来。
    无法抑制住发自内心的恐惧，李洪刚在这危机关头选择了最为直接的自残方式，通过剧烈疼痛的刺激来重新唤回其被恐惧压制下去的理智。
    浑身因痛苦而颤抖着，豆大的汗珠如雨般从脸颊的两边滑落，小臂处一支圆珠笔入肉五分，鲜红地血液在重力的牵引下缓缓绕过皮肤，滴落在李洪刚的大腿上。他忍住没有去查看小臂鲜血淋漓的样子，将插着圆珠笔的左手勉强地搭在方向盘上，而其右手则颤抖地重新将车钥匙插入钥匙孔内……
    发动车、踩离合、挂档、松手刹、踩油门、松离合……
    “轰隆！”
    车身剧烈震动了一下，发出如野兽般的怒吼。
    这一声轰鸣，听在此刻李洪刚的耳中宛如天籁之音，李洪刚瞬间仿佛如一只发情的野兽般，兴奋地仰天吼叫一声，双眼瞬间睁得滚圆，猛地将油门一踩到底。
    “碰！碰！碰！”
    前方不断传来车子撞到肉体的声音，整天警车同时剧烈震动着。此刻警车前面的整张挡风玻璃上堆满了各种肉块与人体器官，整辆警车表面几乎被铺上一层厚重的血液，狰狞而血腥。
    李洪刚望不见前方的路况，他只能死死地将油门踩紧，趴紧方向盘，直到冲撞出丧尸的包围圈为止。
    “拼了！”
    “碰！”
    一股巨大的震动从车头传来，整辆警车瞬间被强制停止，前方的挡风玻璃受不了瞬间巨大的冲击力突然崩成碎片。
    躲在车座底下的汪雨萱一个不察，被巨大的惯性一把掀起，惊叫一声，头部撞在车座底盘上直接昏晕了过去。
    而车内的安全系统这个时候却救了李洪刚一命，在发生撞击的瞬间，车内的安全气囊瞬间打开并且填充满气体挡在李洪刚的面前，避免了李洪刚头破血流或者飞出车外的危险。
    只是，这种安全气囊在此刻，在某种程度上也能够要了李洪刚的命。
    “草泥马！”
    眼前白茫茫地一片气得李洪刚破开大骂起来，双手却丝毫不敢停顿下来，急忙忍痛拔出小臂上的圆珠笔然后狠狠扎破挡在眼前的气囊。
    两秒钟后，出现在视野内的景象，令得李洪刚一阵后怕，不得不庆幸自己反应及时。
    只见整个车头狠狠地撞在一堵墙壁上，前头整个车顶盖从中间处剧烈向上弯曲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弹射起来一样，车头的两边“嗤嗤”地冒着白色气烟。特别令李洪刚心惊的是，在车头的前方，两只丧尸被拦腰撞入了墙壁之中。
    只是这两只丧尸的生命力当真是顽强无比，整个腰部几乎被撞烂了，却仿佛没事一样，挣扎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双目朝着李洪刚方向露出饥渴的光芒，双手不断抓扒着车盖嘶吼着想要将眼前鲜美的食物吞入自己的腹中，只是其腰间仅剩下一条连接上下半身的脊椎骨死死地卡在车头与墙壁之间。
    见状，李洪刚忽然从肚脐下涌上一股血气，他狞笑着捡起掉落在车底的撬棍，然后踏在驾驶座上迅速探出身子，在两只丧尸兴奋的哀嚎中，他怒吼着将撬棍狠狠地朝它们的头部砸落下去。
    迅速解决这两只丧尸后，李洪刚没敢懈怠，连忙坐回到驾驶位上，瞬间重新发动车子。
    四周的丧尸逐渐地圈围了上来。
    李洪刚立即倒退车子，然后迅速调转车头，猛地朝丧尸分布稀少的地段冲过去。
    由于没有了挡风玻璃，李洪刚也不敢将那些丧尸撞飞，左突右冲之下，终于突破这段路段上的尸群，整辆警车兴奋地发出一声轰鸣，扬长而去。
    ……
    Z市民众镇京珠高速路段。
    “重复，所有民众请按照顺序，大人牵紧小孩，注意扶稳老人，大家注意安全，有秩序地向前移动，重复，所有……”
    一名身穿警服，国字脸的中年男子，站在一辆警车的侧边，手中拿着一个警用扬声器一遍又一遍地吼道。
    在其前方十来米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缓缓朝前挪动着，不时从里面传出低声抽泣的声音，许多人脸上布满了悲痛、担忧、疑惑、不解……不过似乎是这名中年男子枯燥重复的话语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或是周围武装力量的震慑，黑压压的人群沉重而缓慢地行前移动着，没有发生任何****。
    视野从高空俯瞰而下，只见长达两公里的高速公路上满是黑压压的人流，几乎塞满了这一段高速公路，横跨阜沙镇一小片土地与两条江河的支流。
    这种情况，在民众镇与三角镇这两个镇区结合而成地土地周边同样的情况在另外五处地方同样上演着，如同规模巨大的避难人流一般。
    从Z市的地图上看，民众镇与三角镇这两个镇区就像是一块小型岛屿一般，其周围都被两条江河的支流给隔离开来，仅仅只有一小片宽达两公里，长达600米的土地与其他镇区连接着。因此，这样的天然地利优势，在危机一开始的时候，便立刻被Z市市政府选择为最佳防御地点以及安置整个Z市幸存民众的地区。
    而在民众镇以及三角镇这两个镇区的土地上，无数道细小的军绿色潮流急速流动在建筑群间，漫起滔天硝烟。
    “该死的，还没行吗？”
    重复了将近二十遍后，这名中年男子终于因为嗓子沙哑而不得不暂时停歇下来喝口矿泉水润润喉，他目光焦虑地盯着前方这条远望不到边黑色人流，单手紧捂着耳朵内的无线耳麦，倾力想从里面听出点动静出来。
    可是他失望了。
    将近二十四小时过去了，自发布第一条命令之后这个耳麦就再也没有传出丁点消息出来。
    军用运输机“轰隆隆”地在这十几辆警车侧边的一片空地上落下，从里面迈下十多名脸色苍白惊恐的幸存者。他们一下运输机就被一早等候在旁的医护人员急忙接到了一旁的白色帐篷中，经过一系列地检查之后，再从另一端出来，汇聚到这排警车另一边的那段黑色人流中。
    在中年男子的身后，整齐地停放着一排排满载人员的公共汽车，静静地等待着让它们启动的声音响起。
    就在这条高速公路两公里之外的另一端。
    上千名士兵此刻正依托着中顺大堤这道屏障，在大堤的前面交织出一道猛烈密集的火力网络，硬生生令得对面源源不断的丧尸大军阻隔在了前方。
    在这道大堤之后，一整个炮兵连整齐地拉开了防线，数百名士兵不断地扛着一箱箱炮弹放置在他们身边，而身处在炮弹堆中的这群炮兵，一个个面色不变地紧盯着前方，细致专注地调整好炮口的方向，然后迅速将身旁的炮弹装填进去。
    “轰！”
    硝烟四起，巨大的炮轰声响起的同时，在大堤的另一端的丧尸大军中，猛烈地炸出一个百米巨大的深坑，一时间燃烧的残肢断臂哗啦啦地从半空中重新落入丧尸大军之中。
    一个身穿笔挺军装的中年男子，面色难看地站在一台装甲坦克上方，目光透过硝烟弥漫地阵地望向大堤另外一段无穷无尽的尸潮，眉头几乎皱成了一片。
    面对那几乎无穷无尽的尸潮，他们这边只能持续保持着毫无缝隙的炮火，勉强维持着尸潮与大堤之间的一段安全距离。只是，这样也就意味着，单位时间内消耗的弹药量之巨大，绝对是一个异常恐怖的数值。
    有限的弹药面对无限的尸潮，这道防线被突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这名军转中年男子缓缓转过身子，望向一排装甲坦克之后百米开外的人流。
    将近两个小时过去了，前方那道人流也只不过才移动了二三十米的距离。
    中年男子沉默着，迎着刺鼻的硝烟，他默默地捂紧耳朵内的无线耳麦。
    里面一片安静。
    深深地叹了口气，刚毅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他缓缓切换无线频道。
    一连六个频道，从里面传来的都是猛烈的枪声炮火声，以及另外几个指挥官传来的粗重的喘息声，显然另外六边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若是在防线在被突破前还镇区那边还没有来消息的话……
    蓦地，一道声音忽然插入中年男子的无线耳麦中，强制将其转换为特定的频道。
    “民众镇及其周边区域清除完毕，开始转移民众……”
    “三角镇及其周边区域清除完毕，开始转移民众……”
    一听到耳麦中传来期盼已久的消息，这名中年男子终于脸色变幻了起来，他神情振奋，黝黑的脸庞忽然涨得通红，连忙切换频道，他深吸了口气压制下心中沸腾的情绪，语气冷静地将准备已久的命令瞬间发布下去……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民众已开始转移，民众已开始转移，开始埋设炸药，定时三十分钟，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倒数计时……”
    “……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