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尽今宵促

42 诚而不欺,专而不滥


霍思杰联系不上肖瑾,有点真急了,电话一遍一遍打得这个勤,刚接就很冲的喊过来:“怎么回事你?”
    给肖瑾弄一愣,没好气的道,“不用你管。”
    四姐犟嘴:“就管!”
    肖瑾的手机完成使命般,没电了。
    这一天,肖瑾名副其实的跷班了。
    又一个早上来临时,肖瑾勉强爬起来,当没有动力却还要去继续一件事的时候,真是痛苦。
    进公司的第一个消息是,老总回来了。
    进办公室的第一个通知是,去老总办公室一趟,等着呢。
    吴可唯表情复杂的告诉完肖瑾,试探着问,“你不会真不干了吧?”
    肖瑾瞅瞅办公桌上堆在一起的文件,没吱声。有你们这帮人,谁在这也干不长。
    老总的脸色比上次他坐在这里好不到哪里,真让人怀念以往那张和蔼的笑眯眯的圆脸。他说事情的经过我知道了……
    只这么一句。
    肖瑾回得却很具体,“我辞职的事,提前跟人事打招呼了,好让他们有时间找人,当时您在医院,我就没当面跟您说这件事;至于前天处理的方式,我的本意是,我正好离职,不是真辞他们。”
    老总想说,问题不是你怎么处理的,现在是你走,霍思杰那小子就跟着走。但话不好说得太白,“你看这样,我尊重你的决定,所以你辞职的事我会考虑,但人现在一时也没有合适的,总要有个交接的过程,你才能离开,这是最起码的先决条件,肖助理你说对吧?”
    肖瑾憋着嗓子,沉默。
    “至于前天的事,我听老秦说了,霍经理的意思我也明白,”老总在心里骂,我TM太明白了,泡妞都泡到他跟前了,这混帐东西……“这件事你处理得没错,不管你想不想辞他们,这件事都必须做个警示,企划部的邓兰辞掉,太不称职了,上次和营业部的事,我就一时心软,她已经不适合那个位置了。”
    肖瑾眉头一跳,等着听下文。
    “至于闹事的几个,还是按照你说的,辞了算了。”这句话说得不是很武断。
    肖瑾将这些话在心里过一遍,多少捋出这里面的大概了,貌似有些东西又推自己身上了:她留下,霍思杰就能留下;那些人,辞不辞还在肖瑾;但肖瑾刚才已经清楚表示,她并不想辞那些人;这等于绕了一圈,只有邓兰炮灰了……肖瑾想笑,相信以后再发生类似状况,更没人会露脸了,邓兰就是榜样。
    肖瑾能预感到,不久的将来,企划部的主管,也许现在不会是,但以后的某一天,那个被揍成一张彩屏脸的家伙定会荣宠加身。有没有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至少不会和销售部走得近,并且有吴可唯这层关系,已经算是老总这边的人了。
    用自己人,总比用外人放心。
    有一瞬间,肖瑾差点顺着老总这句说,清楚的说出自己想辞掉谁和谁,但随即又压了下去。可能那种方式会让自己舒服些,却会让很多从不舒服——老总的,吴可唯的,甚至四姐的……
    多待的这几天,会很难看。
    还是算了吧,让你们皆大欢喜比较好。
    有时,激情愤慨不如一默。你自己一时的痛快,会让许多人不痛快的同时合起来给你找不痛快。
    一个将要滚蛋的助理面子不值几个钱的。
    肖瑾问:“霍经理是什么意见?”她可没被四姐当时的仗义维护给冲昏了头脑,他的年龄和阅历在那儿呢,绝不是那种一时兴起就什么都不顾的莽撞家伙。他那辞职说穿了,并不只是压老板呢,也给她看:我这么讲究,你好意思辞我的人?
    老总含有深意的道:“霍经理那儿倒好说。”你不走了,他那边自然消停。
    肖瑾松口,“让人事尽快找到人吧,交接完我就走。”
    老总眉头皱了皱,没直接应承。琢磨了会儿,道:“这一阵你确实辛苦,方方面面的……过两天,等我出院了,就给你攒点时间休休假。”
    肖瑾:……
    忽然不厚道的联想到刘备哭的艺术。
    在回到自己办公室时,面对着吴可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肖瑾在心里冷眼相待:很遗憾,我们真的成不了朋友,因为不管是立场还是旁观,我都不喜欢你。
    吸口气,寻思着先做好本职工作,结果,企划部的两个人上来了,说是来表达感谢和歉意。
    从来不知道,这感谢和歉意还可以同时表达,肖瑾面无表情,只两个字:出去!
    矜持的减去了一个“滚”字。
    用吴可唯说给别人听时相当暴躁的话讲,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肖瑾更暴躁,一早上不过一个小时左右的功夫,你就肯定我不辞他们了?以胜利的姿态给谁上眼药呢?你NND。
    这边肖瑾还没等平静呢,办公室里开始车水马龙,走了一个,马上又来一个,一波一波的,自己没走成,看把这帮人难受的,跟神经病似的,轮番上场。
    这回进来的是营业部的杨红,对邓兰的走给予了兔死狐悲的同情,眼里却是满满包裹不住的幸灾乐祸。肖瑾无语,悠着点吧,别把戏演得过了,演得不累,看的累。照顾一下别人的情绪。
    然后是宋会计,一脸亲切的笑,“肖助理你昨天没来,我真以为你不干了,今天看到你来,我也放心了,气话说说倒是行,哪能当真……”
    肖瑾也笑,冷笑,死死的盯着他脸上勿自清晰的挠痕不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揭别人的短了?把自己的脸遮严实才是要紧的,你不知道?
    “不打扰肖助理工作了……”这啥眼神啊,宋会计讪讪的站起来走了。
    老秦打来内线电话,笑着说刚才老总打招呼,准备给你涨工资。
    肖瑾说你赶紧找人吧。
    别给我整这些没用的。
    有时我们待在一个地方,明明最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却在一些小腻味中忍不了一会儿。
    对,就是腻歪了。
    老宋有点阴阳怪气,“怎么,还不满意?”
    肖瑾针锋相对的反问:“您老有意见?”
    老秦干笑,“不敢。”
    肖瑾也笑,干脆挑明了说,“邓兰主管跟您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这谁都知道,被辞了您可别想安我身上找平衡,那可是不成的。”顿了顿,语气一松,“以您和老总的关系,我还以为这次老总能卖您个面呢……真挺吃惊的。”
    老秦打哈哈,“她早就不想干了,家里孩子什么的一天天忙的没人管,这次就算正合心意了。”
    肖瑾拖长声音,“那就好。”
    霍思杰听着老宋喋喋不休的说着肖瑾那不能承受之重的眼神与反常,放下手中事过来探望。其实一大早的就想过来,但听说去了老总办公室,他反倒不急了。
    推门进来,第一眼习惯性的往那办公桌上寻,座位上没人。刚才明明听到有人应声的。
    “这呢。”肖瑾蹲在那盆金钱树后面,拿着湿毛巾擦叶子呢,落灰了。顺便将乳白色印水墨画图案的瓷盆擦得锃光瓦亮。
    霍思杰凑过来,细瞅肖瑾,挺温和的啊。两手提了裤腿蹲下,“搬洗手间里,用水冲比较快。我帮你搬过去。”
    “大概擦擦就行。”
    “别说,看你平时也不怎么管,养得还挺好的。”他说。
    肖瑾确实没怎么费心,都说这东西性喜暖偏干,她平时却习惯将喝剩的茶水直接往里倒,竟然啥事没有,挺坚强的。“看你那儿住处摆着不少花草呢,喜欢养?”
    霍思杰点点头,“我那些都是在大型花鸟鱼市上挑来的,我不像你这业余的三分钟热度,我可是很用心的,其实养这些东西挺培养性情的,”
    肖瑾确实对养花没啥兴趣,小时候奶奶家养了几盆月季君子兰的,摆在院中,肖瑾天天蹲那洗脸刷牙,剩下的水直接倒地上都想不起来浇一浇脚旁边龟裂成一道道的盆中花,愣是干死了好几盆,奶奶大骂肖瑾懒,没眼力见儿。
    养花养到干死,可见祖孙俩,都不是养花的料儿。
    霍思杰看到瓷盆里的茶叶渣子,眉头不赞同的皱了皱,开始讲授经验,“这养花中浇水是关键,不能乱倒的。得先将自来水放盆里最少要晾置上两三天,差不多了才能浇。偶尔浇点啤酒或者喝剩的牛奶,倒是不错的肥料。”见肖瑾没不耐烦的神情,兴致勃勃的道:“其实有养鱼水最好,我一直想养这个,可我总出差,应酬也多,没敢养。以后稳定稳定,再说。”
    肖瑾有点惊讶的看着他,“养鱼啊?!”听说养这东西要充氧,过滤,换水等等,听着都头大,平时有工作,连自个都伺候不过来呢,哪还有闲心兼顾这些娇贵的活物。
    “养鱼啊花的可比养小动物强多了,干净还舒服,”霍思杰发现,自他那天出面站她身后,貌似这丫头对他态度有很大改变,起码不再拿那张假笑的脸对他了,也不刺刺的拿话使劲噎他了。好现象啊,他想。“我老妈说,爱养花的男人,将来的孩子大多都是女儿。”
    冷不丁就来这么一句。
    肖瑾被刺激的,原本抽搐的嘴角在看到他那自然而然的神情,只好忍下情绪不表。
    俩人还是头回以这样的方式聊天:挺大的人往那儿一蹲,围着一盆金钱树,感觉蛮惊悚的……
    感应到肖瑾的沉默,小心的问:“你喜欢养小猫啊小狗的吗?”先问清楚,提前做点心理建设。
    “不喜欢。”肖瑾说,“我喜欢养大狗,藏獒、狼狗之类的。”至今仍怀念小时候那立起来赶上大人高的狗,真帅啊。
    可惜以后应该没有机会了,老家的房子也变成楼房,不适合了。其实在农村才适合养这些东西,在城里,圈在房子里,像是一种虐待,还掉毛,弄得房间有味道。
    霍思杰:……
    肖瑾你好样的!
    肖瑾去洗了手回来,霍思杰还没走。
    开了电脑,却连屏幕都不想瞅一眼;桌上一堆待处理的文件,却不愿意动一下手指头翻动。肖瑾坐在那,怔怔的,有些心不在焉。
    人有时,忽然就像热情被抽光了般,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不想说话,不想做事,不想伪装,不想遮掩,什么都不想做。
    那该做什么呢?肖瑾茫然的想。
    离开这?去大连?都三年多了,彼此好不容易汇入一个城市,这么近……她不愿意。
    她其实早就走累了……
    对着呆坐在那儿的肖瑾,霍思杰明了的道:“要是不解气,就辞掉那些人,反正老总说按你的意思办了……”
    “我没有剥夺别人饭碗的爱好。”所以,甭在那充大方的试探了。肖瑾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就当还了你的人情。”
    “跟我还分这么清!”
    肖瑾平静的看着霍思杰,用商量的语气,“你先出去,我今天见谁都烦,真的……”
    “心里不痛快?”
    肖瑾还在瞅着他……
    相比于此时无波无澜的人,还不如笑着损他呢。霍思杰妥协,点着头站起来,“中午过来找你吃饭。”边说边走出去。
    肖瑾垂着眼,原本用保鲜膜包的键盘被手指头抠破,然后,数字键硬生生被抠下一个“3”字方块,又开始抠“2”字……手指是用了力的。
    人在焦虑时,总想寻个能快速消化掉的出口,比如去破坏掉什么。
    反正,心里就是觉得难过。
    中午,霍思杰上来找肖瑾去吃饭。
    作为男人来讲,他能主动成这样真的是辛苦他了。
    肖瑾却道:“我不饿,不想吃,你找别人去吧。”
    看看,这就来转折了。“明明都说好了,你又不想去了。赶紧的吧。”
    “你去吧,我待会再说。”
    霍思杰瞅着肖瑾不吱声。
    肖瑾有点不理解,“让你去吃你就去好了。以前,咱们也没一起出去吃过。干吗今天找上我了?”越说越觉得奇怪,尤其见四姐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你干吗非得和我一起出去吃?我不吃了,你去吧。”
    四姐只得道,“那你吃什么,我给我带上来——”
    肖瑾瞪眼,开始运气,咋这么磨唧呢,都说不吃了。
    霍思杰看着肖瑾那副炸毛样,跟只猫似的,要不是强忍着有层淡定皮在那儿裹着,估计都能冲过来挠他一把,这孩子貌似脾气真不咋好。
    晚上肖瑾加班,因为白天真的啥也没干。
    整间办公室,只留了桌上的灯亮着,罩在她身上,衬着四周的昏暗,显得那张清秀的脸有种发亮的苍白。
    心静了不少。
    霍思杰都回家一趟了,又晃回来。
    他进来时,就被室内这种灯光效果弄得相当不适应。开了房间灯,径直坐在对着肖瑾的座位上,像以往那样谈公事般:“你手机怎么关机?”要不是问了保安,都不敢相认这位晚上这么奋发图强。
    “工作的时候怕打扰。并且,也没人打给我。”
    “刚才我就打了。”
    “所以,我关机是对的。”
    霍思杰闭上了嘴。感觉那个理性的丫头又回来了。过了会儿问:“还没吃饭吧?”
    “不想吃。”
    霍思杰有点郁闷的看着她:“喂,我说,你怎么连聊个天都这么滴水不漏的?跟金钟罩铁布衫似的。”
    肖瑾将要紧的几份文件处理完,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那不是我要的境界。我所想要达到的,是金刚不坏之身。”
    “这么快就完事了?”
    肖瑾说得义正词严:“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太好。”拿外套穿上,拎上包。
    霍思杰嘁了一声。
    关了灯,俩人一前一后走出来,又关了总电闸,漆黑一片。进电梯时,霍思杰忍不住问:“你一个坐办公室里不害怕吗?”整层楼就她一个人。也忒神勇了些。
    “怕什么?鬼么?它们玩它们的,我做我的,互不相干啊。”
    对着不像开玩笑的肖瑾,霍思杰强忍住要打个冷颤的冲动,这根本就不是个女人……
    停到负一层,肖瑾也不矫情的坐上四姐的车,四姐问:“先去吃饭吧?”
    肖瑾摇头,说了自己住的地方。
    霍思杰也没勉强,“今天就顺从你一回。”
    肖瑾轻声道:“其实咱俩不是一路的。”
    “路在那儿,想怎么走怎么走。”想顺路便顺路。
    肖瑾沉默着,半晌,“知道吗,‘诚而不欺,专而不滥’,”肖瑾侧转看着他道,“我的择偶标准。”像随口说的般。听入耳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力度,那种不肯迁就一点的执拗和不愿委屈自己半分的坚决,清晰的传达了过来。
    霍思杰回看着肖瑾,专为我定的?
    肖瑾看向车窗外。
    一路上,俩人都没再说话。
    回到住处洗完澡的肖瑾,收到一条短信:我能!
    四姐的。
    肖瑾回了句:我不相信你,以后也不会。
    感情上,她现在对谁都不放心。
    尤其四姐这样前科累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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