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尽今宵促

57 近水楼台先得月


捉虫,请无视……做饭,对肖瑾来讲,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这关系到妥协,退让,习惯,用心等等问题;
    而对四姐来说,那就是痛苦的过程——
    期望过高,以为肖瑾无论从起点还是发挥,都应该不同些,结果事实证明,肖瑾在这方面她其实就一普通孩子。这还是护短式的说法。
    肖瑾偶尔也会在菜端上桌,趁四姐闷头吃时,劳苦功高而又略有心虚的邀下功:其实,除了菜做得尚欠缺些,不太会照顾人外,我还是挺有贤惠之质的,是吧?
    四姐夸张地频频点头,很赞同:是是是。
    心里计算,贤惠减去这两项,还剩啥啦?
    但二十多年的习惯,不是说改变就改变的。从跃跃欲试到意兴阑珊,坚持着坚持着,肖瑾终于还是扬起了小白旗。吹着手背被迸起的油点烫坏的地方,莫名升起股子委屈,肖瑾决定不忍了,“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方式。”你愿意找谁做就找谁做吧,她不伺候了。
    四姐心疼之余给擦烫伤膏,实事求是的敲打说这明显是你学艺不精么。眼见肖瑾要发飙,这才发觉情况比较严重,赶紧鼓励,“肖瑾你做的东西越来越好吃了,真的。”同时将诚实的小眼神混搭的送到肖瑾面前。
    肖瑾就有些被拿捏住了。不是她怂,是四姐平时真下血本啊。你说她不愿意做时,可以糊弄;但不管做成啥样放他面前,他是真吃啊,也真能吃得下去……你说换一般人,不挑食咱信,这么个天天宴请不离身的人,还有个很会打理饮食的老妈,你让肖瑾想骗自己做得好吃都不好意思。
    每每肖瑾在一旁看着,都特别的不落忍——
    这也是她难得坚持到现在的动力所在。
    可是,难道以后就要这么一天扎厨房里鼓捣两三顿的过?
    “肖瑾,”这种关键时刻,怕肖瑾打退堂鼓,那就半途而废了。四姐再次搬出诚恳,“许多时候,过日子就是这样的,可能你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但一起了,就要互相包容对方,忍受平淡。知道结婚后为什么那么多离的吗?就因为把婚后的生活想得太理想化,然后在一起后,落差太大,就感觉好象被骗了一样。所以我以后能给你什么样的生活,我现在就怎么告诉你。”
    过日子就是由好多个平凡的一天叠加而成,仿佛淡而无味,实则厚重绵长。
    但许多人,往往在平淡中,茫然焦虑而失去方向。
    肖瑾微微沉默,对于那么多男人只在婚前使劲表现,婚后大逆转来说,这些话听来更打动人。
    尤其是,作为自己这样一个喜欢安定、已经开始讲究实际且奔三的女人,确实没啥抵抗力。
    四姐再接再厉:“以后的生活应该也不会太枯燥无味,我只不过先给你打一下预防针。比如家务上,我能够分担,或者,偶尔请个钟点工来帮忙。我为什么说偶尔呢,请咱们也不是请不起,但过日子,还是亲自参与最有滋味。并且我保证,只要我在家,或者休息时,尽量你待着,我动手;隔三差五的,去父母那儿蹭一顿;以后咱们每年,最少休次假去一个地方玩……”四姐看着肖瑾,“我一直觉得,过日子这有什么可犯愁的呢?”
    肖瑾先将这些存上,容后慢慢消化,至于那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了,行!
    还有啥说的,必须行!
    听四姐的,这要不行还等什么呢?!
    李扬不久前跟肖瑾提了一嘴,“我想让老大过来。”
    “啊?”肖瑾不明白。
    “偶尔打电话,听她的意思,貌似工作也没太可心的,我想让她来我家公司上班……”李扬说。
    肖瑾还真没往这方面想,她倒是听过老大抱怨过,但她以为老大不会离开老妈到这边来。毕竟老人刚失去老伴儿,最需要人陪。结果,几天后,老大貌似心动了,“肖瑾,你说李扬想让我去他们家公司上班,我去不去?待遇给得还挺大方。”
    肖瑾惊讶,你这是征询意见还是帮忙拿主意?“咱妈的意思是?”
    “同意了居然!比我还积极。”
    老大能来,肖瑾当然开心,但,“那咱妈一个人在家行吗?”
    “如果真过去的话,当然是带着她啊。不过,我还没想好。”
    肖瑾立刻招揽,“来吧来吧,住到我这儿来,嘿嘿,我帮你养她老人家,来啊……”急得不行。有老大在身边,太有安全感了。
    李扬,向安,肖瑾,坐一块吃饭。
    好象挺长时间没聚一块了。
    向安笑着说:“咱们上次一起吃饭还是送沈东那次呢。”
    李扬有些小心的看向肖瑾。
    肖瑾耸耸肩,表示没关系。
    向安对肖瑾说:“沈东快结婚了,你去吗?”
    肖瑾顿了下,感觉她情绪不对,说不去。
    向安又问:“礼份子呢?”
    李扬看着向安,皱了眉头。
    肖瑾说:“论送礼,我送过了。”
    “噢,说来也是……”向安今天不知怎么,就像是个任性孩子耍脾气般,来劲儿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不知道吧,老大也去。”
    肖瑾一愣,半晌,哦了声。这样的气氛,觉得没意思,起身拿包准备走了。
    向安抱臂坐在那儿,寒着脸动也不动。
    肖瑾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对着向安,“我有男朋友了,还有,能不能做朋友吱声,别天天跟我整事,我TM没一直惯着你的义务。”
    李扬追出来,“肖瑾!那个,老大她……”
    “老大对我什么样我知道。”
    李扬点点头,放心了。“向安不是冲你,跟我耍脾气呢。”
    那就拿我当出气筒?肖瑾无所谓的笑笑,“你们继续,反正我烦了。”别管看谁的面子,都有到头的一天。
    李扬犹豫着,问:“……本地人?”
    肖瑾一愣,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嗯了声。
    李扬便不说话了。
    肖瑾想了想,说:“有些人,关系不敢打破……怕到时,没有退路。”未必是错的,但不会尝试。
    李扬从兜里找出支烟,点上,吸了口,目光看向一处广告牌,“有一阵,寻思着,也没那么合适的,要不就是向安——她了吧,结果,还是不行。”李扬看向肖瑾,“我不喜欢私心重的人。”可以闹闹脾气,但心胸要开阔,这样小家子气,别说他这关,撇开家世,他父母那看人的眼光,绝对不会同意。
    肖瑾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俩人安静的站了会儿,
    肖瑾笑着说你总得回去把账结了啊。
    俩人这才分开。
    李扬回到刚才的包厢,取自己的东西,向安还坐在那儿,看到李扬回来,冷笑,“哟,没送回去啊?”
    李扬说,“我把账结了,你要是想坐就再坐会儿。”拿起手机,要走。
    “怎么着?肖瑾一走,你这就坐不住了?”
    想到肖瑾的话,李扬转身,“向安,知道我为什么只想跟你做朋友吗?因为做朋友,我起码还能与你心平气和的见见面,坐下来吃顿饭。非要打破这种模式,咱们可能连那点同学情分都没了。”今儿晚上,就一起都干脆了吧。
    “是啊,你多重情义啊,肖瑾指望不上了,这就把老大弄过来了,怎么,换个目标努力了?”
    李扬一愣,似乎不认识向安般,瞅着她,半晌,好脾气的笑了下,“你倒提醒我了,老大那人还真就不错,我最欣赏她那股大气劲儿。”
    “是,除了我,母猪在你眼中都赛貂蝉了。”向安情绪激动,“老大多好啊,都跟了人家三四年,让人家说甩就甩了;肖瑾也好,你看人家正眼瞧过你吗?你上赶着去人家门口看人家,人家连门都不愿意给你开……看你这两年惦记着的那样儿,我都觉得不落忍!”
    李扬几乎不认识向安了,他愕然过后,也像个孩子似的跟向安掰扯:“老大这人,你和她应该比我更亲,你竟然这样背后说她?还有肖瑾,她哪点得罪你了?她为什么对我冷淡?还不是你在中间隔着?人家父母在这里,她回来这儿有错吗?向安你还记得你当时迎接她的表情吗?前前后后,你多少次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呛人家,人家跟你一般见识了吗?朋友是这么做的吗?向安,你拿出过真心跟她们相处了吗?”
    向安吼过去,“可我拿出真心对你了!”
    李扬沉默……半晌,仍摇摇头道:“我还是觉得,咱们适合当朋友。”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包厢里,向安将手机狠狠砸向地面——
    眼泪瞬间流了一脸,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她倒是离得近,怎么就从没想着为她安排一下……难道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好的?
    对于上班族来说,最开心的是周五的晚上,最郁闷的是周一的早上。
    今天周五,下班时,四姐将欢快的肖瑾送到住处,没下车,“我明天上午有事,中午可能会过来。”
    肖瑾“大方”的道:“没时间不用过来。”尤其中午。
    四姐看穿她那点小心思,瞪一眼走人。
    肖瑾熬夜看了两部电影,又在论坛的几个楼层高的帖子里爬完楼,便到下半夜了。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多,厚厚的窗帘遮挡着外面的艳阳高照,室内昏暗朦胧,肖瑾闭着眼睛翻了个身,也不知道,结婚的场面热不热闹,她想。
    老大和李扬去了,应该不至于太冷清吧?!可能他现在的地位,到场的人会不少,可这个时候能真心祝福他的,怎么也不能少了几个曾经交过心的人来当面恭贺一下。
    肖瑾睁开眼,发呆,说到难过,有些,类似于你送一个人上车走的心情……
    四姐过来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来之前,问肖瑾有没有想吃的,顺便买上去。
    肖瑾说,我们小区门口有个卖桃子的,你买点上来。
    卖货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晒得有些黑,天天蹬着三轮车在那儿卖,偶尔在四处转一转,一年四季的,到什么季节卖什么水果。她丈夫是负责小区内卫生的,没事兼收点破烂什么的。小区的人大多都看到过他在每天扔出的垃圾袋里翻找,先是摸一摸,确定里面有没有饮料瓶之类的,有的话就打开,直接用手捡出来,再把袋子系上。此后,再扔垃圾时,肖瑾都将他需要的单独装一个袋子拎给他。
    有一次,下班回来,看到俩口子一起吃一个地瓜,掰开时,都争着要那个小点的,男的说,你吃大的,你吃;她说,我不饿,你吃大的吧……
    心里瞬间柔柔软软的。
    可能这种生活你并不羡慕,但里面的真心实意,你未必有幸拥有得到。
    时间长了,大家互相瞅着都面熟,偶尔会打声招呼。经常说的就是:下班了啊?
    肖瑾嗯一声,回问句:今天卖得好吗?
    她说,不好。
    过一阵发现种类上添了些菜,再问生意如何,回答还是不好。
    肖瑾说,到市场附近卖应该好卖些吧?
    她笑着摇头,说:不行,城管撵,抓着就连车子加货全没收……
    不一会儿,四姐就拎着一大方便袋的桃上来了。
    肖瑾说干吗买这么多?
    四姐说吃呗,多吃桃子好。
    肖瑾:……
    四姐一头栽歪到沙发上,吁出口气,“这天,真热啊。”
    肖瑾拿来风扇对着他吹,没办法,人穷条件差,木空调。“吃饭了吗?”
    “吃了,你呢?”
    肖瑾应了声。
    “别对付啊。”四姐耳提面命。
    肖瑾好奇,“一上午忙什么了啊?”大周末的,也不消停。
    天天活力四射的,就不见他打蔫的时候,在如今活得累、天天喊压力大的普遍心声中,显得他如此的特立独行。
    “还说呢,昨天晚上十二点多打车到家的。有人请客,吃完,我又出的钱请他们去洗桑拿,安排完就先回去了。”说到这,见肖瑾等着下文,临时补充一句:“没干坏事,放心吧。不是所有有点闲钱的人都好那一口。”
    肖瑾嘁了声,解释什么呀。
    “洗完澡睡应该一点多了吧。今天五点半起来去跑的步,习惯了,到点就醒。上午,先去取了车,到机场接个人,给安排到宾馆住下,中午陪着吃了个便饭;来你这之前又去了趟医院,部门里有个小破孩家里人动手术,帮忙找了人主刀。然后就过来看你了……”行踪报告完毕。
    “不困吗?”这精神头,不佩服不行啊。
    “有点。”他说。
    肖瑾说那你专门跑这一趟干吗啊,问四姐要不要睡会儿?
    四姐也不逞强,表示在这儿睡,但提出要在肖瑾的房间睡。肖瑾反对:我奶奶说女孩的房间不准随便让男性进入,命令他到另一间卧室去睡。
    四姐不去,就认准肖瑾这屋了,“喂,都这么求了,给个面子撒。”
    肖瑾端庄的坐在卧室里的单人沙发上,“那过来给揉揉肩,然后再求一遍。”
    “揉出事怎么办?虽然你不会拒绝,但这付出也太大了……”说话间,直接躺到床上说啥也不起来了。唯一的解释是:我太困了我!
    肖瑾无奈转身将卧室的电脑往客厅挪。
    四姐觉得好笑,“你上网能有多大动静?还是怕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我能把你怎么着啊?女人之心!”
    什么女人之心?“我在精神上跟你是同性!”
    变相夸自己心胸开阔呢这是!翻个身,闭上眼,“上你的网得了。”说实话,细数他有史以来的所有交往中,无论投入还是专注,这算是最用心的一次,也是最规矩的一次。有时,冲动的吻上时,男人么,手会想顺势的探入衣内去感受到怀里人的温度和触感,结果,除了抱着她,丝毫不敢冒进。
    他对肖瑾从心里有点打怵,会担心某个不小心,触到她的底线……因为在乎,也缘于另一个因素,这个女人某些时候的那种“狠”劲儿,他是了解的。
    身体很乏,却睡不实,明明整个房间很配合的安静。
    可是,也太安静了……怎么说这还多个清醒的人呢,怎么一点儿声没有啊?四姐轻轻转头看过去,她坐在那儿,对着电脑,安静的看着,不时的点下鼠标,好半天,喝了口水,这几乎是所有的动作了。四姐想象着平时,她就这样在屋子里白天晚上的待着……
    桌上洗好的桃子被她不小心碰到地上,肖瑾弯腰捡起来,不太硬,稍微放一放,可以扒皮吃。她买桃子,愿意微软的硬的一起买,软的扒皮吃,硬的啃。结果四姐买来,她拿去洗时,竟然也是这样两种一起买的,有些惊讶……
    捡到手上,刚起身又落地上;肖瑾只得弯腰再去捡,再摔几下,估计真的没法吃了;够着拿起来,直起腰,好么,手指没捏住,又骨碌碌的滚下去了……
    肖瑾这回不捡了,起身撵过去,穿着拖鞋,一脚踩了上去——
    解气!
    ——有时,明知道这种方式造成的结果更麻烦些,还是义无反顾,只为一个痛快,所以,认可了。
    心中无比舒坦的肖瑾忽然头皮有些发麻,第一时间向床上望去,就对上了四姐……
    四姐眉毛、嘴角一起抽搐,只不过是个桃子而已啊,这孩子,咋这样捏?关键是,我需不需要赶紧睡着呢?与肖瑾对视上,哦,不用了。
    肖瑾有些不好意思,一只脚站立,“怎……怎么没睡啊?”
    四姐翻身坐起,跳下来弯腰扯掉那只拖鞋,一只手将肖瑾拦腰一抱,对着大惊失色的她说,“老实点儿!不听话就将你直接从窗户扔下去!”
    将肖瑾放一边,四姐抽出餐巾纸将鞋底揩净,又用纸巾包起被踩烂的桃子,扔垃圾桶里。再去卫生间找来抹布,重新将鞋底和地板擦了一遍。动作有条不紊。
    肖瑾脸涨得通红,老实的坐床边,默默无语中……
    收拾完,四姐二话不说又趴床上去了,然后对肖瑾道:“你跟我说话吧,我困了自然就不吱声了,你太安静,我反而睡不着。”
    肖瑾:……
    “你平时,一个人待屋里多没意思啊。”以前四姐问过肖瑾两次,说肖瑾你平时休息都在家做什么?肖瑾的回答不外乎就是:待着,睡觉,看电视,上网,有需要就出去逛街或者去超市买东西……
    以前不了解,现在,发觉这孩子还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啊。你说,现如今这社会,一个长得不赖的女孩在外边,这诱惑多大啊,物质方面的,精神上的,可三四年的时间,守得滴水不漏的,人家就那么傻等着一个人走过来了……
    四姐有点不是心思了,这心里还真有点酸!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也能这么对自己,那咱给她一心一意一辈子,也算公平。
    果然肖瑾回答一点都不意外,“我还行啊,挺习惯的。”
    四姐说,“我一个人在屋里待不住,除了睡觉。尤其现在,总想着你干什么呢,就忍不住想打给你问问,然后过来陪你会儿。”
    肖瑾想笑,不知道的,光听这话,还以为初恋的青涩小哥呢。
    不过,她也许懂这种感受,甚至她以前就曾这样过:比如,他今天怎么没来找我呢?他现在干吗呢?有课还是又出去打工了?或者在睡?就想知道,包括对方的一举一动。
    得有多在意呢,才喜欢让对方占了自己全部的心思?!
    肖瑾看着四姐,她知道他不是装的。
    只是,看遍万紫千红、从花团锦簇中走出来的人,还能有这样的真情流露,她心情很复杂……嗯,只能心情复杂了。
    霍思杰任她看,一笑,什么都没说。
    对于自己这种人,只有玩够了,遇对了人,才会生出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决心——
    她不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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