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式异界生存记

    经过八天的跋涉，车队终于回到了夜国的中心——也就是国都——洛城。大家走的都是官道，没遇上什么困难。洛城当然更加的富饶，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华丽！毕竟天子脚下。赵家怕不是什么小家小户，守城的小兵都认识礼待的商队啊。终于转过了那么多的街道，车队来到了一个朱漆大木门的前方，深棕色的牌匾上是鎏金的大字——赵府。旁边是两个巨大的石柱，石柱前是两只栩栩如生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两个守门的仆人各置狮子的一边。其中一个人听到马的嘶鸣声，抬头一看，立刻冲了进去大叫着“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另外一个赶快帮忙把车赶到后门去卸货。苏颜正准备跟着红绸溜向后门。“慢着”明夜开口了，“苏颜你以后伺候少爷，跟着进去。”大家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刺人，苏颜觉得自己的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眼刀砍下的伤痕。
    喂，喂，我根本没干过这种事，好吧？苏颜瞪着笑着很谦和的明夜败下阵来，明夜大管家，我认栽，我以后还要靠你回家。至于赵闻秦看都没看她，直接进去了。
    苏颜深吸一口气，只好硬着头皮上。
    这个门的后面是另外一个世界。她的生活又是一场天翻地覆。
    就像她曾经自以为是的嘲笑过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现在的她被一群五彩斑斓的莺莺燕燕所嘲笑。与前者不同的是，后者大多带着更多的敌意。苏颜如锋芒在背，鱼骨在喉一般紧张的跟着少爷亦步亦趋的僵行着。
    虽说不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但也称得上“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赵府的水比她想象中更深。
    前方是大厅，这车队回来正赶上大家用餐的时候了，难怪没人迎接。
    只听见厅里有人说：“夫人，少爷回来了。您不去……”“嘭！”那位夫人猛地跺下了杯子，“他回来又怎么样？！我……”
    “我回来了不怎么样。”赵闻秦跨过大厅的大门，深深剜了那位夫人一眼，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娘，孩儿回来了。”
    那夫人惊了一下，又回过神来，不屑的看了一眼，似乎想要找茬。但见他礼节周到，挑不出什么毛病转向攻击他身后的苏颜，“这是你带回来的下人么？怎么这么不懂礼节，见到我也不行礼。没教养！”
    “夫人真是说对了。”苏颜立刻用很老实的姿态，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说，“奴婢是孤儿，无人养，当然也无人教。”
    苏颜低着头用手扭曲着自己的脸，摆出憨厚表情，笑着抬头，看着那位惊悚的夫人僵了。养在深闺大院，绫罗绸缎供着的夫人穿金戴银自然是正常的。但这位有些丰满过头的夫人，满头的金银簪子，脖子上，手上都是金光闪闪，只怕牙齿都镶了金，深怕不会恍着别人的眼，一身的低俗品味。
    那夫人瞪了她一眼，像吞了苍蝇一样说不出话来，显然是想撒气，没想到碰到软钉子的郁闷表情。
    这时候，明夜跟着进来了，立刻很熟识的给夫人打招呼，“夫人，这段时间，您还好么？”
    谁知道，夫人看到明夜像看到敌人一般，听到他那句平常的话更是突然的火冒三丈，“好！真是好啊！”
    明夜见夫人这般态度，摸摸鼻子，转向正在埋头与饭碗作战的年轻公子，“三少爷，这段时间，您还好么？”
    “嗯？”三少爷抬起头四处看看才对准了焦距，“还好。就是不能出门有些闷……”“闭嘴！”夫人看着三少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怪不得夫人气的要跳脚，这两人在他们出门的时间里都不能出门啊。明夜的那句‘您还好么’只怕是被夫人当做讽刺。
    唉唉，这里面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苏颜有些忍笑的叹息。
    “娘，孩儿先下去休息了。”赵闻秦不管这边的事情，直接又行了一个礼，退了。苏颜自然也跟着他走了。
    在拐过去弯过来很多个走廊之后，赵闻秦停了下来。苏颜没有刹住车，撞了上去。赵闻秦转过来瞪了她一眼。她退了一步，冷汗直冒，这个时候我该干什么，直接跪下高呼‘奴婢该死’还是躺下装死？
    “苏颜。”
    “奴婢在。”苏颜又退了一步。
    “红绸。”
    “奴婢在。”苏颜侧过头对红绸微笑。
    “谷兰。”
    “奴婢在。”苏颜疑惑赵闻秦的点名却不敢抬头。她瞄了一眼突然出现在少爷背后的温柔美女，抖了一下。“交给你了。”“奴婢明白。”她不明白……
    赵闻秦于是就这样进入了房门，再也看不到人。
    “从今天起，我接管你们两个。”谷兰居高临下的看着红绸和苏颜，“你们就住在少爷的一方阁旁边的屋里。平时没有你们什么事情，白天就打扫庭院。只是晚上，少爷有什么要求的时候里面的人服侍，你们打下手。少爷这里不许别人乱走动，不许人弄出大的响声，特别是书房，出了事别说我没提前说。今天先去休息，明天开始，我就教你们规矩。苏颜，你留下来。”
    “是。”苏颜看了眼红绸，红绸眼里满是担心。怎么，这谷兰是个不好说话的主？苏颜揣测着这个谷兰有几斤几两。
    等红绸走了，这个院子里面就只留下苏颜和那位不知深浅的谷兰。
    “苏颜，是吧？”谷兰围着她转了一圈。
    “是。”苏颜低着头。
    “知道我为什么叫谷兰么？”
    “空谷幽兰？”
    “果然是盐地出来的大家闺秀。”谷兰笑了，“少爷之前有四个丫鬟，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你知道她们叫什么么”
    “梅兰竹菊，四君子？”大户人家都是这样俗么？苏颜有些蔑视这些大户人家的取名经典法则。
    “是。它们四者合而观之，有一个共同点，清华其外，淡泊其中，不做媚世之态。”谷兰严肃的看着苏颜，“少爷的意思是，做下人就应该安守本分。别做媚世之态。你懂么？”
    苏颜看着那警示的眼神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当然懂。只是为什么针对她？谷兰也不说话，看着她沉思。沉默一阵，苏颜回答，“我明白了。”
    “你是聪明人。我也不多说了。”谷兰转过身，“回去吧。”
    “是。”苏颜看着远行的身影，心里一阵不安。或许，这一切比她想得要复杂。
    “你有没有怎么样？”红绸担心的上下查看她。“没有。”苏颜开始收拾东西，其实她的东西很少。来的时候那一身破烂衣服，和裤子包里的一把钥匙，一些写满英语短语，化学方程式的便签纸，还有手表和小美给她的一只笔。此外，都是红绸在路上帮她买的小东西。
    “兰姐，心不坏。就是严肃了一点。”苏颜笑了笑，红绸还真是小孩子性。心不坏的人也可以对人很坏。
    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此乃住在深宅大院的苏颜的心得。苏颜知道她就是那因为脚抽筋快溺水而亡的路人甲，赵闻秦就是踏浪而去的水上漂，自是不可相提并论。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苏颜这个守夜的丫鬟却不觉得美好。赵闻秦睡得晚，起的早。而苏颜必须睡得比他晚，起得比他早。唯一补觉的时间就是午休。而其他晚上睡足了的丫鬟们中午就不会午睡了，三五成群的在一起八卦。在她们身后睡觉苏颜的当然无法睡着。这才几天啊，苏颜的眼睛就黑得像烟熏妆一样。白天干什么？你听听就知道了——
    “苏颜，把这些账本送到明少那里去。”“苏颜，把空碗送回小厨房。”……您明白了吧，苏颜还是一跑腿的丫鬟。“苏颜，把这两个花瓶送到大夫人那里去。”不对，她已经降级到了搬运工了。苏颜看着面无表情的谷兰，心里叹息，这和人一样高的花盆一般丫鬟谁搬得动啊。谷兰对自己有很大的敌意，苏颜是明显可以感受到的。就是其他一般的丫鬟对她的敌意，也是隐隐有的。所以，她只能向一个人求助。
    “红绸……”苏颜转过头对正在扫地的红绸还没说完，谷兰就接话了。
    “红绸，过来，我有事找你。”谷兰立马跟上，说完挑衅的看着苏颜。苏颜笑了，这都是什么小孩子的招数啊，谷兰你都是大人了。苏颜摇摇头，也不计较，两盆花，我还奈何不了了么？
    苏颜还真是小瞧这两盆花了，努力了很久却怎么也搬不动。苏颜放下花盆，围着转了一圈。苏颜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谁家花盆的土累得像小山一样高啊。苏颜凑近一看，土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她刨开面上的薄土，露出两大块石头。这……还真辛苦埋石头的人了。苏颜满头黑线的把石头都刨了出去，重新盖上土，继续向大夫人那里走去。
    来到院门，守门的丫鬟拽拽的看着满头大汗的苏颜，“谁啊？干什么的？”
    “苏颜，帮少爷给大夫人送花。”
    “什么花？”
    “茶花。”
    小丫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说，“你等等。我去通报。”
    没过一会，就听到一声巨大的咆哮，大夫人火冒三丈的狂奔过来，“送那个贱人喜欢的花给我？赵闻秦他什么意思？啊？！”
    贱人？苏颜心里一咯噔，顿时明白不是什么好事了，“奴婢不知。”
    “不知？”大夫人随手就是一巴掌打来，苏颜顺势一倒，还好没被打到，“不知道，是吧？！那就毁了它！”说着，她又把花推倒，花盆顺着台阶滚下，落地成碎片。
    “娘，发生什么事了？”赵闻秦大少爷到了。
    “什么事？你送这花是什么意思？！啊？！”大夫人尖声质问赵闻秦。
    “这是送给孟仁的花，先送来放在您这。”赵闻秦解释道。这孟仁是大夫人的远方亲戚，深的大夫人的喜爱。但是他生性温良，赵闻秦也和他成为了朋友。这位孟仁少爷不喜欢金钱等俗物，喜欢花卉，书画高雅之物。
    “……”这下大夫人没话说了。苏颜心里偷笑，赵闻秦根本没有任何明喻暗喻，只是大夫人自己给自己添堵。这也怨不得别人。
    “娘，不是还有一盆在么？不要在意。”赵闻秦安慰着大夫人，接着话锋一转，“刚才您是因为茶花想到了谁么？”大夫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赵闻秦又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走了，“过去了就过去了，娘，你说是么？”
    听着这话，苏颜的背后突然惊出一阵冷汗，赵闻秦刚才的气势很是吓人啊。
    不理院子里形态各异的各位，苏颜扶起倒地的茶花，用土包住它的根本，抬起来，准备回去。
    “苏颜。”刚才没出现的三少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苏颜看着他眯起的眼睛，心里一沉，麻烦来了。
    “三少爷，有什么事么？”苏颜退后一步。
    “你的少爷真是不会怜香惜玉，竟让你搬这么重的东西。”三少爷伸出手想抚摸苏颜的手。
    苏颜避过他的猪蹄，面无表情，心里却越发没底，“谢谢三少爷关系，少爷对下人很好。”说完，苏颜就绕过他，准备走。
    “哎~”三少爷拦住她的脚步，“你跟了我怎么样？我保证你过得比现在好。”
    “三少爷。”苏颜冷静下来，“这花离开土地久了，就会枯死。这是少爷送给孟仁少爷的花。大夫人和三少爷也不希望看到这样吧。”说完，趁着他还在发愣，苏颜赶忙走出小院。
    回到一方阁，就听到谷兰的话，“少爷，奴婢真的吩咐苏颜将花送到二夫人那里，可不知怎么的，她把花送到大夫人那里去了。”
    苏颜嗤笑一声，贼喊捉贼的倒先叫冤枉了。苏颜也不理里面的人怎么争论，拿出种花的老刘头的工具。老刘头是一方阁的花匠，他总是逢人就说，花儿们醒得很早，所以早上要很早来浇花。苏颜也起得很早。一来二去，大家也熟悉了，他也教了苏颜几招。苏颜用小铲子挖了一个坑，把茶花放下去立正盖上土，又找来一些柴木支撑，最后浇水。
    “苏颜。你可有话说。”赵闻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苏颜转过身，“如若真如谷兰所说，那她吩咐根本不认识二夫人不识得路的奴婢给二夫人送花不是睁眼瞎么？”苏颜斜看了一眼谷兰，又加了一句，“叫一个丫鬟送那么重的两盆茶花不是很蹊跷么？”身正不怕影子斜，苏颜大气凌然。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少爷，这是疑点。”苏颜一步一步走近赵闻秦，“奴婢相信您会秉公处理。”
    路过谷兰的时候，苏颜低下身低声说道，“梅兰竹菊为什么只留下你？我铭记在心。”
    而你已经得意忘形，忘了你对我说过的话。苏颜心里叹息，你已经没有退路。谷兰，你的嫉妒来的太猛，只怕，少爷早就容不得你。茶花只是借口，你早已经出局。赵闻秦不是傻子，你做的一切他都看着。以前他还可以因为多年的情分容忍，但是这次很不幸，你碰到了二夫人这片逆鳞，赵闻秦不再手软。
    人一旦习惯欺辱别人，就容易露出马脚。而苏颜何必放过机会。
    今夜那么安静，只有点点蛙声和虫鸣点缀。苏颜打了一个哈欠，心里既委屈又心酸。苏颜痴痴的看着那明亮的烛火，恨不得把它瞪灭。
    “苏颜。”赵闻秦难得的晚上叫人。
    “什么事，哈……少爷。”苏颜打着哈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以后，你睡外间。”赵闻秦轻言细语的扔下重磅炸弹。苏颜被这句话炸得立马清醒，“什么？！谷兰呢？”
    “她过几天跟李掌柜去雪国。”赵闻秦再次扔下炸弹。雪国……苏颜回忆起一望无际的白茫茫和冻僵的身体。“那也不会是我啊！我……”苏颜试着解释她不是好人选，都忘了自称奴婢。“苏颜！”大少爷脾气上来了，不喜欢听人啰啰嗦嗦。苏颜表面上立马闭嘴，心里却急得冒泡，我不要啊 啊啊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