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夫种田记

第71章


  落雁的娘从田里回来,她特意去菜园摘了很多新鲜的蔬菜。
  天色已经接近晌午,于是江长勇留杨越在家中用完午饭,然后再让有力和落雁陪他去看秋叶的坟墓。
  杨越没有反对他的安排,平静地坐下来与江长勇交谈。
  落雁在厨房里面烧火,但目光都是不时越过门户,投向了堂屋之中。她娘把家中最好的腊肉都拿了出来,与香菇同炒,下锅之后香气四溢。她想到归靡头一趟来他们家中做客,她的娘亲也是这般招待他。
  “没想到秋叶有个这样厉害的儿子。”
  落雁的娘一边炒菜,一边摇着头开口,“这位少东主年轻有力,长相也是人中龙凤,她在我们的村子里,孤伶伶的住了十来年,到底都是为了哪般?”
  “秋叶姑姑一定是有难言的苦衷。”
  杨越没有告诉她的爹娘,自己是承阳王府的人,所以落雁也不敢说破。他们的这重关系,甚至还关连到归靡,所以她就越发的谨慎,不想让家人再为他们担心。饭菜做好端上了桌,江长勇把自家酿造的米酒拿出来。
  “少东主喝一杯吧?”
  “我今天不喝酒。”
  杨越婉言拒绝,落雁想到在府中的时候,他常常独自喝着桂花酒想念着他的娘亲,母子间有着那么深的感情,但是他却赶不及来见她的最后一面。
  既然杨越不想沾酒味,江长勇也没有勉强。
  一顿饭下来,杨越都只是草草地吃了几口。落雁知道他是很随意的人,并非嫌弃饭菜不好,而是实在没有胃口。对于他没有在秋叶去世之前来看视,江长勇心里多少有些责怪,但真正接触下来却是摒弃了前疑。
  马上就要去祭拜他娘亲的坟墓,但杨越却是连酒水也不肯沾尝。
  这份赤诚的心意,他对自己的娘亲没有任何不敬,他来得太晚已经是莫大的遗,憾。
  用完午饭之后,落雁与有力陪着杨越去上坟。
  落雁的娘准备了香烛和纸钱,用篮子装了交给落雁挽着,而杨越本来也从城里准备了祭品过来,有力都一并替他拿好,三个人往着后山的方向走去。坑蜒曲折的山路,路旁是一针一束的单叶松树。
  杨越一直没有说话走在前面,落雁的心里都是难过,她的目光与身边的有力接触,直到这刻才有机会向他开口询问。
  “三哥,你们在城里见到归靡和清欢了吗?”
  “见到了。”
  有力怅然地摇了摇头,“否则少东主今天也不会在这里。”
  落雁的目光追随着杨越的背影,秋叶姑姑是跟归靡差不多同时间来到村里,以往她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联系,但眼下却相信绝非偶然。归靡和清欢一定是已经揭发了那位承阳王爷,所以才会抖出了当年的往事。
  秋叶的坟头杂草丛生,一缕芳魂,长埋黄土之下。
  杨越动手把杂草清理干净,然后把香烛点上,虔诚地向他的娘亲祭拜。
  他站在孤伶伶的坟前,向落雁开口道:“落雁,给我说说我娘亲在村子里,到底是怎样生活的吧。”
  有力知趣地退开,“我先下到山脚去等你们。”
  山风阵阵地吹过,松涛声回响不绝,落雁站在秋叶的坟头,衣角都被吹得猎猎作响。她上一次来给这位姑姑扫墓,还是在出嫁之前,把自己要与归靡成亲的消息在坟头禀告给她。
  只是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她用另一种心情,又站在了她的坟前。
103   是谁背离
  落雁从小跟着秋叶姑姑学习刺绣,对她的感情就像是自己的亲生娘亲一样。
  这位年长的姑姑不但教会她绣花的技艺,还教会了她读书识字,在她看来她就像是什么都通晓,但性情却是与世无争,温和得像是流经村子外面的玉梳河。秋叶姑姑唯一的缺憾,就是身体非常不好。
  她在落雁十三四岁的时候去世,所以她绣花的针法,到了后来有很多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没有想到她去世了将近三年,杨越竟然以她儿子的身份出现。
  落雁向杨越述说着秋叶姑姑生活的种种,心头掠过的都是既温暖又酸涩的回忆,假若他能够早一点寻访而至,或许秋叶姑姑就不会走得那么遗憾,她直至去世身边都没有一个亲人的陪伴。
  她回想起在王府当中,那位承阳王爷只是看过她所绣的锦帐,便特意召她去问话。她直到这一刻才想通,他并不是看穿她与杨越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寻根究底的追问,都只是怀疑她是秋叶姑姑特意派去接近他的人。
  “少东主,秋叶姑姑为何会离开你和王爷,来到我们的村子里隐居?”
  她看着杨越,把心头的疑问说出来。
  秋叶姑姑是承阳王爷的妻妾之一,他当然会对她的针法非常熟悉。
  他打量她的目光像是有穿透力一样,只要她稍有出言不慎,就会把他触怒,招致非常严重的后果。虽然早已经把秋叶驱逐出府,但是他对她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所以才会十余年过去,仍然轻易就影响着他的情绪。
  既然是心中极有份量的女子,但王爷为什么还要把秋叶赶走?
  “落雁——”
  杨越叹息地看着她,她的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清丽脱俗像是山野间的清泉。他伸出手想要把她被吹乱的发丝拂回去,但动作停顿在半空,他又把手收了回去。“你的性情从初见到如今都没有改变,有些事情如果可以,我愿意你一直都不要知晓。”
  假若落雁从不知晓,她就不会有矛盾和为难。
  归靡和清欢半个月前已经到了城里,他直到被自己的父亲召去问话,才知道清欢的真正身份。
  “杨越,我把布庄的生意交给你,但你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吗?”
  在承阳王府的“听风阁”里面,承阳王爷坐在雕工精细的宝座之上,把一卷状书扔到了他的足下,沉稳的面容扭曲,眼神之中染满了怒色。他的父亲向来威严、深沉,他几乎不曾见过他如此盛怒的模样,可见这一回他是被彻底惹怒。
  他俯身把状书拾起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谢清欢”三个字。
  从来不曾怀疑清欢在他的府中做事,是怀着特殊的目的。杨越是真心善待府中的下人,当初正是看中了清欢的伶俐,听以才会对他没有提防,把他挑选为自己的贴身小厮。而清欢就是利用跟随在他身边的机会,把布庄来往的账目都摸了个清清楚楚。
  “王爷?”
  虽然是亲生父子,但自从他的娘亲被驱逐出王府之后,杨越就没有再叫过这位王爷一声“爹”。
  不是他不想叫,而是他不允许,他八岁的时候被送出王府,那时候身边都在传闻,他的娘亲是因为一个男人被王爷逐走,而他只能在世子嘲讽的目光中,收拾了自己全部的东西,被送到另一座府邸当中生活。
  王爷从来没有去看望过他,除非是特别的召唤,否则他也不可以踏进王府。“知不知道你的这个贴身小厮,拿着从你手中复制的账本,向御史举报我的罪状?”
  王爷的目光像是刀锋一样锋利,杨越的心头有被刺伤的感觉。
  承阳王府世袭爵位,一直代朝廷管理州府的织造局。
  他尽心尽力地为父奔走,当中包括布庄与织造局许多不能摆上桌面的交易。他想承阳王爷到底还是把他看作儿子,否则也不会把如此隐秘、重要的生意交到他的手中打理,但是眼前他却是轻易就否定了他。
  “你跟你的娘亲一样。”
  王爷走近他的身边,杨越的下巴被他捏住。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盯视着他,那一刻他觉得他眼中的恨意,是恨不得把他毁掉。父子间的骨血亲情,他多年努力修补,但最后还是淡薄如此。
  他恨他的娘亲,从她离开之后就没有释怀过。
  “你们都太让我失望了!”
  他转身拂袖而去,独留下杨越在原地如坠冰窖之中。
  从京城巡视而来的御史,一旦按照清欢提供的线索追查下去,承阳王府难逃责罚。
  因此杨越约了清欢在“天香楼”见面,他想要知道他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到底与承阳王府之间有什么过节?而他又要怎样才肯放过他们?
  坐在“天香楼”的二楼,水面风来,杨越把茶杯递到唇边。
  他曾经与落雁坐在同样的地方,向她提及自己的娘亲,她开怀地吃着精美的点心,笑容天真烂漫。他陶醉在她的笑容当中,或许当年他的娘亲与王爷相遇,也曾经有过同样的场景。
  因为真心地喜爱过,所以到最后换来背板,才会有那么深的怨恨。清欢如期赴约,与他同行的还有归靡。
  他走上楼梯,便看到杨越穿着一袭月白的长袍,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喝茶。这个男子的平静、孤寂,在人群中轻易就能够让人一眼辫认出来。
  以往他一直称他为“少爷”,但是如今已经不再适合。他拉着归靡在杨越的对面坐下来。
  “清欢。”
  杨越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抬起了眼看着他,同时还有他身边的归靡。清欢辞去他府上的差事然后离开已经有四个月,他的肤色晒黑但是身形却是壮健了许多,眉宇间的气度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兄长。
  清欢看了归靡一眼,轻描淡写地开口说:“落雁上个月出嫁,与她成亲的人就是我大哥。”
  杨越的目光落在归靡的身上,一刹那间感觉自己被彻底背板,不单止清欢怀着目的接近,甚至连落雁也一样。他的心头有怒意升起,或许当年他的父亲被娘亲背报,怀着的也是同样的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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