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向日葵

  顾茹芳见到她醒了不觉又湿了眼角，“舒儿……吓死妈妈了……”
  白云舒眨眨眼，努力想要给她一个微笑，可还是没能做到，“妈妈，子默……是真的么？”
  她一醒来就抛出这样的问题，顾茹芳任她再怎么心疼无奈还是点了点头，“是真的。”
  白云舒闭上眼睛，还记得自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她说他一定会后悔的，可如今后悔的人却换成了自己。如果她直到自己当时冲动任性的行为会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她一定不会这么做，可是这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顾茹芳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心疼不已，可是又无力去做什么，“舒儿，你休息下，我去叫医生。”
  白云舒没有回应她，她就像是一个灵魂抽离了身体的木偶娃娃一般，面无表情的躺在病床上。医生给她检查了身体，除了车祸导致的骨折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从她醒来那天开始，她便很好再开口说话，一个人将自己关进封闭的内心世界，她不愿意走出来，也不让任何人走进去。
  顾茹芳因为先前的意外身体还没有养好，所以照顾白云舒的任务就落在了宋雨佳的手上。宋雨佳和景萨几乎天天来看她，陪她说话，只是大多时候都是她们说她听。有时候宋雨佳都不禁要怀疑她是否听见她们说的话，因为无论她们说什么，她始终都是面无表情。医生建议她们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们都明白这确实能够帮到她，但是这也意味要再一次将她心中的伤口撕裂开来，她们还是不忍心。
  她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身体上的伤痛在大家的悉心照顾下恢复的很快，为了方便她回医院做复健，她没有回家住，而是搬进了和雨佳合租的小屋。好在她除了不与人讲话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慢慢的可以自己处理，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再担心她会想不开。
  顾茹芳的身体好了之后便每隔两天回来看她一次，看着女儿这么一天天清瘦下去，她心里的滋味亦是不好受，就连白苼雄都因这件事苍老了不少。白苼雄不止一次的提过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可每一次都被顾茹芳阻止了，她知道那是为了云舒好，可她不想再看到云舒伤心了，为此他们当着云舒的面也争吵过，只是白云舒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临近九月，宋雨佳也渐渐开始忙碌起来，好在白云舒始终安静的呆在一旁，并不给她添什么麻烦。这段时间里，扬翼丰是每天下班准时过来，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心思，但如今白云舒这样子，大家也只能感慨罢了。清脆的门铃声响起，宋雨佳以为是扬翼丰，去没想到会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怎么，不欢迎？”顾晓雯化着精致的妆，微笑的表情客套而疏远。
  “你怎么会找到这儿？”宋雨佳看到她立刻神经紧绷，原本她对顾晓雯并无多大感觉，可是云舒现在这个状态，她不得不小心一些。
  “T市并不大，想找你们也并不难，何况我们还曾经是舍友。”顾晓雯直勾勾的看着她，“你打算一直让我在门口站着？”
  确定她并无恶意，宋雨佳还是侧过身让她进来。
  “坐吧，我给你倒水。”
  “不用客气了，我不过是来看看云舒的。”顾晓雯看了眼沙发上呆呆的女孩儿，轻轻的在她身边坐下，“她一直是这样？”
  宋雨佳点点头，“你可以跟她说话，不过别刺激她。”
  顾晓雯勾勾嘴角，算是回应。
  “云舒？”看着宋雨佳进了房间顾晓雯才轻声唤她，可是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顾晓雯自顾自的笑了，“其实我知道你听得见，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那么残忍的把真相告诉你？其实这样也好，我早就说过，我们之间大概是不可能有机会做朋友了，既然这样，你恨我我也无所谓。只不过好歹相识一场，你现在这样倒是让我很想念当初那个你呢！云舒，有些事情，你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你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这句话你只要记着就好，我想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她说完从包里拿出一个钥匙扣放在白云舒的手心里，“这个东西我想你比我更熟悉，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关门的声音让宋雨佳从房间里走出来，屋子里已经没有顾晓雯的身影，她转身去看白云舒，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手里紧紧的握着一个钥匙扣，上面还挂着她和陆子默的大头贴。
  宋雨佳不知道顾晓雯到底说了什么让她有如此反应，可是看她哭的那么凄惨又让觉得有些欣慰，至少云舒不再是木偶娃娃。她大步走到白云舒的身边抱着她，“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白云舒哪里听得见宋雨佳的声音，她只是在那里安静的哭泣，眼泪就像是绵延不断的海水般从她的眼眶中涌出，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积聚在身体里的悲伤一下子全部释放出来。宋雨佳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脊背，现在的她什么也不能做，只希望她哭完之后能够变回原来那个活泼的白云舒。
  突兀的敲门神让宋雨佳不禁皱了皱眉，她轻轻的放开白云舒，快速的跑去开门，门外除了扬翼丰之后还站着一个快递员。
  “云舒的快递，你帮她签收吧！”扬翼丰说着熟门熟路的换鞋进门，一抬头看到白云舒红肿的双眼，心底一沉，“雨佳，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刚才晓雯来过，走了之后云舒就这样了，我都哄了半天了，完全拿她没办法。”宋雨佳亦是很无奈，用手指了指那个钥匙扣，“我估计是因为这张照片。”
  扬翼丰立刻明白过来，将钥匙扣从白云舒手中拿出，却没想到一直不愿开口的白云舒双手揪着他的衣领，突然叫道：“不要拿走，还给我！”
  谁都没想到，就是这一张小小的照片竟然能让白云舒开口说话。扬翼丰耐着性子柔声说道：“云舒乖，我不拿走，你乖乖的不哭，然后去把脸洗干净，我就还给你，好不好？”
  白云舒愣愣的看着他，既不哭也不说话，又像先前一般没有反应，扬翼丰也不着急，只是望着她。一旁的宋雨佳等了半天都不见她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扬翼丰，云舒又没反应了，她这样还不如让她哭呢，你赶紧把钥匙扣还给她吧！”
  扬翼丰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依旧微笑着看着白云舒，不知过了多久，连扬翼丰自己都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白云舒却突然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安静的走进洗手间。她的这一举动让宋雨佳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她突然笑着说：“扬翼丰，你说我们是不是不应该闭口不谈陆子默，也许陆子默才是让云舒恢复的最好方法。”
  “我也这么认为，至少我们可以试一试。”扬翼丰认真的说，若说刚才是他和白云舒之间的一场赌博，那么他赌赢了，或许他们真的应该放手搏一搏。
  白云舒从洗手间出来已是另一番模样，她从宋雨佳身边走过，安静的站在扬翼丰的面前摊开双手。扬翼丰看着她，然后将钥匙扣轻轻的放进她的手心，小心翼翼的开口：“这个钥匙扣对你很重要？”
  显然他的问题不会得到任何回应，扬翼丰也只能无奈的不再继续。“雨佳，我想我们需要更多关于她和陆子默之间的东西。”
  “这个我想云舒家里应该有不少，我可以打电话让阿姨收拾好了拿过来。”宋雨佳说着回身准备拿电话，却被脚边的大纸箱绊了一下，“这箱子怎么办？”
  扬翼丰看了一眼又在发呆的白云舒，“放着吧，她现在这个样子，大概对这东西也没什么兴趣。”
  “好吧，”宋雨佳点点头，搬着箱子往房间走，看到寄件人的姓名时微微一愣，转头对扬翼丰说：“诶，你跟我进来。”
  不明所以的扬翼丰在看到箱子里的东西之后终于明白宋雨佳叫他进来的原因了，不大不小的纸箱子里放着很多图画，照片，还有一些好玩意儿。
  “我很好奇，顾晓雯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宋雨佳看着眼前的东西越想越不对，明明这些东西应该是属于陆子默的，怎么会在顾晓雯那里。她听顾茹芳说过，车祸发生之前陆子默要和白云舒分手，可是分手的原因却始终不愿告诉云舒，难道顾晓雯就是那个原因？
  “这个我不关心，我只知道这些东西应该对我们很有帮助。”
  扬翼丰的话提醒了宋雨佳，无论之前发生什么都好，陆子默已经死了，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白云舒尽快好起来，这样一想她便又将心中的疑虑给搁下了。
  为了让白云舒尽快恢复回来，扬翼丰每天都过来陪白云舒说话，起初她的反应很简单，总是他问一句答一句，慢慢的也开始愿意跟他交流，再后来她会主动跟他讲她和陆子默之间的故事。只是除了这样的交流之外，白云舒依旧保持沉默，但是看着她的这些改变，所有人都觉得很欣慰，这至少证明了她在康复当中。
  白云舒的这场心病就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这个梦一做就是半年，尽管她正在康复当中，可是除了扬翼丰，她似乎谁都不认识。当所有带有她和陆子默记忆的那些东西都交还到白云舒手上的时候，白云舒依旧没有从阴影中走出来，扬翼丰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带她去一个地方。
  屋子被收拾的很干净，所有的家具还放在原来的位置，白云舒放开扬翼丰的手，慢慢地向前走。茶几上还放着她买的情侣杯，她还记得当初陆子默怎么都不肯用这个杯子，说是太幼稚了；沙发上的新型抱枕套是她绣的十字绣，当时她还不小心扎破了手，逼着陆子默把剩下的绣完；冰箱上还贴着她写的便利贴，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就连书架上都还放着他们俩的合照，只是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过往，记忆里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白云舒将自己退到角落，将头深深的埋在膝间，双手握着自己的肩膀低声抽泣，即便她始终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终究是事实，她的子默已经离开他了，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云舒……”扬翼丰蹲下身环住她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翼丰……”她靠在他的怀里放声哭泣，“他不会回来了，子默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