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下堂

看在赫连亦仁眼里，却平添了几分生动的美，他就那样仿似隔着万水千山，就这样看着，竟痴了好一会儿。
“民妇参见皇上。”
木青榆向来不喜欢赫连亦仁这样太过专注，带着赤luo欲望的注视。小挪了几步，慢慢靠近面前这个一袭龙袍着身的男人，只几级台阶的距离横亘之际，她毕恭毕敬的作福。声音浅浅，却清晰。跟她所称的一声民妇一样，是故意，是无心，是淡漠，是疏离。赫连亦仁不以为然，下了石阶来想要弯起身子亲自去扶她起来，却在刚下身的时候，被木青榆巧妙的避开。
她倒也不是讨厌他，只是下意识的不再想要跟别人靠近，尤其是男人。那段时间她迷惘，愁闷，痛苦，看不到面前路，看不到赫连青轩爱她又恨她的心，身陷囹圄，所以才想逃，才想有个人可以保护自己。可如今，真正看透自己的心意明白赫连青轩的无奈之后，她便不想再跟眼前的这个男人纠缠不清。
摆脱麻烦的最好办法，就是一开始就拒绝麻烦。如今，这个道理，她已然懂得。
闷闷不乐的放下了手，随即转身，不再看她，但他的身影，哀怨，悲伤无限。
赫连亦仁不是傻子，自然只几个动作就看清楚了木青榆的心思，浓浓的哀愁忽然紧锁在眉间，怎么都化不开，原本见面的满腔欢喜，化在言语里，也沾染了浓稠的；落寞，“青榆，现在，你是否更没有理由会嫁给我了？”
“是”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没有忐忑。迅速，简洁，肯定，坚决。
“你便打算从此再也不与朕见面了？”
“额……是。”木青榆有一瞬间错愕，但转瞬又恢复了先前的镇定自若。她刚才只不过是想不到堂堂一国之君也会有如此脆弱、挫败的语气和表情而已。可是，那有和她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她的良人。
“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自木青榆的嘴中流出，下一瞬，木青榆还来不及抬眼，忽然之间便被赫连亦仁长臂一挥将木青榆揽进他的怀里，双手用力的揽着，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像个失去了心爱的玩具的小孩子。
“皇上，男女授受不清，请您放开民妇。”木青榆边挣扎边怒气冲冲的喊。赫连亦仁的面目立马变得狰狞了起来。
“木青榆，连肌肤之亲都有过了，为何，还要如此介意这些个搂搂抱抱？”口口声声的民妇彻底激怒了赫连亦仁，灼热的气流打在她的颈窝。木青榆浑身一颤，心里突生厌恶，便再也顾不得什么皇上，什么九五之尊。脚用力一蹬，踩在他明黄的靴子上，下一秒，赫连亦仁吃痛闷哼，手下意识的反手就掐在了她的脖子上，力道之大，青筋暴露。
“木青榆，朕给过你机会的”凶狠的瞪着丝毫不惧怕的木青榆，赫连亦仁有股想把她生吞活剥的冲动。
渐渐的，木青榆觉得呼吸困难，周遭的一切，都在她的眼睛里产生叠影，可倔强的她，明智赫连亦仁想看她服软，想听她求饶，她却始终都在坚持，依旧只是瞪着她，即便，连睁眼都成了困难。
“皇上”李昭站在一边已经急红了眼，只得几近恳求的唤他。“木姑娘，您倒是松松口啊”赫连亦仁无动于衷，李昭便将对象转向木青榆自己，可也还是没有半分收获，最终，还是赫连亦仁颓唐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木青榆强撑着石阶边的粗壮的大红木柱子，缓缓坐下，赫连亦仁也跟着一并坐下。他无奈的叹息，憋了许久，终于问出了口，“青榆，如若我为了你舍弃了皇位，你愿否跟我走？””咳咳……”木青榆刚刚接触到新鲜的空气，正大口大口的呼吸，忽听见这样的话语，整个人都吓了一跳，一口气提不上，剧烈的咳嗽。
“嘶……”一旁的李昭，却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引得了赫连亦仁的侧目。如此，李昭便识相的退了下去。
将焦距放到离开的李昭的背影上，赫连亦仁的声音轻了很多，也疲倦了很多，“怎么，很惊异？觉得不可能？”
他很从容，语速也很缓慢，显然，就在刚才这沉默的几分钟间，他做了很重要的决定。
“朕登基八年，这是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想法，想要撂下这个摊子，跟个女人远走高飞。很荒唐对不对？”不顾她微睁的杏眸，和微张的薄唇，还有满脸的匪夷所思。
只要她答应，哪怕什么都没了，应该，也不会觉得特别遗憾的吧。赫连亦仁这样想。
他这是玩笑吗？还是释然了？木青榆看着面前的赫连亦仁，看他将目光放在不远处开的那朵黑色的、艳丽的黑牡丹上，她竟觉得，一切都这样的不真切。
这个男人，给与她的承诺，总是这般的盛大，沉重，她从不曾有这有的勇气和能力来接受。
122 疑惑，开端
122
“皇上，怒青榆直言，8年来，您跟太后娘娘争来斗去，二十多年来，跟自己的亲生父亲仿若陌生人，跟本是自己至亲的兄弟姐妹为敌，如果，一个皇位注定要失去那么多，那么，青榆觉得，这样的皇位，不要也罢。但如果是为青榆而舍弃，那么，青榆愧不敢当，也替皇上感到不值。”
“……”
半晌，赫连亦仁没有答话。
“人活一世，除了权利，还有爱情，亲情，友情，可您呢？一样都没有，难道，您不觉得遗憾吗？”
“哦？”显然，赫连亦仁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可这么几句话，却让他忽然想起来一个人，他记得，很多年以前，有些承诺，他也给过别人。
那时，他还是太子，她还不是将军夫人，也是在这个蓉园小别院里头。他曾说，他愿意疯狂一次，愿意为一个人任性一次，洒脱一次，只要她愿意，一国之母也唾手可得。
那时的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太子殿下，蓉儿这一生，别无所求，凌哥哥去哪，蓉儿便去哪。凌哥哥要出征，蓉儿便随着他的脚步出发。凌哥哥要退隐江湖，蓉儿便陪着他游山玩水。太子殿下，你将一个人的感情与权利挂钩，您不觉得，这对您自己都是一种侮辱？”
皇甫凌跟南宫丽之间的事情之后，前往边疆，他曾偷偷溜出宫，问她后不后悔，她依旧只是说，“我相信他，也相信丽姐姐。”
那时候，他便说，你会后悔的，只要你愿意，以后只要我登基，我的后位永远为你而留。她不过是莞尔一笑，转身便走。
如今，二十年过去，终于再有一个女子跟他说起这番言论。他笑，“青榆，你跟你母亲亲，真的非常像，不论是容貌，还是性格。”
娘亲……忽然提及这个字眼，有些陌生，木青榆还未马上适应过来。少顷，她才淡然的笑笑，“大概，所有找到了真爱的女子，都是这般样子吧。如果你现在去问青杏姐姐这番话，也许，青杏姐姐也不会选择后位吧。”
“嗯？”话题忽然转移到了木青杏身上，赫连亦仁有些疑惑，也有些不高兴。他对她的气还未全部消散。生平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咄咄逼人。不论是作为男人，还是皇上，他都不喜欢，甚至很厌恶。此刻突然听到这么一个名字，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一看赫连亦仁的表情，木青榆就有了七分的把握。
“姐姐虽然爱名利，好争斗，但她不是那种没有主见任人宰割的女子，她若要做选择，定要衡量再三，只要选择了，即便前面是悬崖，也不会选择勒马。皇上曾一直介意姐姐曾经是王爷的爱人，却总是看不到姐姐的心，看不到姐姐为了皇上甘愿去做那狠心的坏女人，更看不到姐姐为了讨您的欢心，拿我去……讨好您。骄傲如姐姐，她从来不屑于用这等下流手段，可为了您，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做连自己都痛恨的女人，皇上，您连在您自己身边的女子的付出都看不到，又怎么确信，您对青榆的，真的是举世无双的爱？”
如今，居然能很平和的提起木青杏的名字，木青榆自己都有点不可思议。可一听到上官云说木青杏不顾身体抱恙，已经在青杏宫里头吃斋念佛了好些天，她又忽然动了恻隐之心。可能，内心深处，继承的木青榆的记忆里，还是把木青杏当成姐姐的吧。
木青榆总觉得，前世的木青榆，很多心思可能都被深藏了，无人能看到，即便她继承了她的记忆，冥冥之中有了她的思想。她多次想，自己也能去走一走木青榆曾经走过的路，也许，她就能解开赫连青轩的心结了。
“那你又怎么能却确信，赫连青轩给你的，就是举世无双的爱恋？如果他是皇帝，难道他会像朕一样，愿意舍弃这些权势？”不想在现在提及木青杏，他话锋一转，略过了那个让他矛盾的名字，反问木青榆。
木青榆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了，乍然听到赫连亦仁的话，不由猛地一怔，想不到他会提这个名字，稍后，她有很释然的微微一笑，脸上晕开了朵朵花儿。随即，从容开口。
“皇上，也许您不知道，王爷想跟您争，想跟您斗，不过是因为他恨，那种恨，让他欲罢不能。”说着，木青榆停了停，看了一下赫连亦仁略显困顿的神情，坚定了想对他说些什么的决心。或许他不会相信，但总能激起一点点涟漪的。
“当年，丽妃娘娘对您如同亲生儿子，您却看着她被太后娘娘害死。如果这是权利导致的必然，那么，我相信王爷可以理解。可是，紫萱呢？那样小的一个孩子，当初，您又何其忍心？王爷对皇位，如果在乎，那么绝对只是因为报复，想要证明他不会如你们所愿，成为一个无能的人。他不过是想保护好他在乎的人，而不是真的想要得到些什么。青榆至始至终都相信，只要皇上您跟太后能够不再咄咄逼人，能给王爷和紫萱宁静的生活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