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十字的秘密

他抬起头盯著心电图的萤幕，它仍发出刺耳的声响。
  「还是没恢复，再电击一次，２００焦耳！大家都退後！」
  拿起电击除颤器，贴在小男孩瘦弱的身躯上。叶灵注意到，蓝夕凛贴的位置和平常不同。
  （难不成这个孩子……）
  来不及多想，小男孩的仍然没有恢复，情况十分危急。
  「还在心室纤维性颤动！」另一位住院医师大喊著，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喂！小唯你给我听好，只要再等不久，就有适合你的心脏可以移植了。所以在这之前，你这家伙给我快点醒过来！」蓝夕凛喘著气，边做著心脏按摩，边对著床上孱弱的身躯说话。
  小男孩的黑发似乎在回答蓝夕凛般，随著心脏按摩的节律‘一上二上三上……’晃动著。但他的双眼仍紧闭著，心脏也还再不规律的颤动。
  「再电击一次！２００焦耳！」蓝夕凛喊著。
  「大家退开！」
  救命的电流通过纤瘦的身子，引发身体的痉挛反应，苍白的身躯再度弹起，然後落下。
  蓝夕凛拼命做著心脏按摩，原本白皙的面色略微潮红，汗水不断从脸颊上滑下。
  「主任，心跳回复正常了！」
  「血压在上升……」郭盈君悦耳的声音响起。
  「太好了！」
  小隔间里的每个人都顿时松了一口气。蓝夕凛也松开了交叠在小男孩胸口上的手，喘著气，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扶正有些歪掉的眼镜。
  「啪、啪、啪！」
  突然，三下掌声从小隔间入口处传来。
  叶灵转头，那里有两个人影，都穿著白袍，一高一矮。掌声是高大的那人发出来的。
  那人微微张口，低沉有力量的声音响起：「不愧是蓝医生，急救就是不同凡响！」
  「萧主任、方主任！」
  看到来者，病房里的护士和医生们都必恭必敬的叫了一声。
  叶灵定眼一看，门边的人正是昨天早上才遇到的萧立旋，而他身旁稍微矮小的短发女性应该就是方薰了。
  方薰没有皱纹的脸很精致，像是个美丽的外国娃娃，看不出来已经快四十岁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她一点笑容都没有，冷冰冰的，不用说话就自然而然得让身旁的人感到很有压迫感和威严，名副其实的冰山美人。
  「接到林沚唯的急救通知，真是让我紧张了一下呢。不过幸好蓝医生有先赶来，再次的把林沚唯抢救回来了。」萧立旋说道。
  蓝夕凛默默的脱下手套，只耸耸肩，没有回话。
  和萧立旋相比，蓝夕凛一样有担任主任的资格，但两人不同的是，萧立旋给人感觉多了一些主任的架子，而蓝夕凛仍像个放浪不羁的高中生。
  不同於萧立旋脸上总是挂著的微笑，方薰从头到尾都绷著脸，也没有说话，什麽表示都没有，只是微微皱著美丽的眉，盯著病床上的小男孩。
  「对了，萧主任、方主任，我还有手术要忙，先走了。」
  蓝夕凛微微点头示意，然後绕过萧立旋和方薰，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加护病房。
  叶灵知道蓝夕凛接下来根本没什麽手术，只是找藉口趁机开溜而已。也想跟著他走出加护病房，不料又被萧立旋叫住。
  「叶灵，今天又见面了。」
  「是啊，主任好。」
  「虽然还是个Ｒ１，但你的技术很纯熟，表现优异。多多加油！」
  面对萧立旋专业到令人信以为真的假笑和称赞，叶灵从小到大看太多了。他感到有点不自在，於是他敷衍的回答：「谢谢萧主任的夸奖，我还需要更努力。」
  「对，你还需要更努力。刚刚的插管虽然做的不错，但还不到家，别这样就得意望形，自以为是。」一直靠在门边没说话的方薰，一开口就是挺辛辣的责备。
  看来叶灵得到的情报是完全正确的了。方薰果然严厉而不苟言笑，不会轻易的称赞别人。
  「别这麽说，以一个Ｒ１来说，他已经做的很好了。」萧主任开口帮叶灵说话。
  「哼！很好？你是怎麽看人的啊？刚才被你称赞的蓝夕凛虽然厉害，但也只不过是经验不足的小鬼罢了。」
  「蓝医生哪理经验不足了？他可是可以在三十分钟以内完成冠状动脉绕道手术的天才喔。我再怎麽加把劲，都至少要耗费将近两个小时。」
  「那只不过是技术纯熟，算不上是经验丰富。哪有医生那麽没礼貌，还带了条项鍊耍大牌？他只不过是个乳臭未乾的小鬼！」方薰双手插在胸前，毫不退让的瞪著萧立旋。
  「你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
  眼看这两位主任一言不合就要争了起来，叶灵突然了解蓝夕凛藉口开溜的用意，他也实在不想淌这混水，连忙开口：
  「不好意思，两位主任，我也先告辞了。」
  然後他赶紧快步走出病房。
  碎十字的秘密8
  叶灵在自动贩卖机旁边供人休憩的椅子上找到蓝夕凛。
  蓝夕凛休閒的坐在椅子上，两脚伸得长长的，嘴里叼了根棒棒糖，叶灵不用看也知道那根棒棒糖是葡萄口味的，因为他根本没有其他口味的棒棒糖可吃。
  「喂。」叶灵出声。
  蓝夕凛拿出嘴理的棒棒糖：「干嘛啊？」
  「我问你，那个小男孩是怎麽回事？」叶灵在蓝夕凛身边坐了下来。
  「你说小唯？他的全名是林沚唯，他的心脏很衰弱，在等待心脏移植。已经有一个脑死的患者做过交叉配对试验，结果完全吻合。只要脑死患者的家属同意器官捐赠，林沚唯就有活下去的机会，但那位患者的家属不愿接受患者已死亡的事实，所以还在协调中。」
  「但是，要维持脑死患者的生命迹象也有一定的时间限制不是吗？在拖下去，患者的器官也会坏死的……」
  蓝夕凛叹了口气：「院方也不可能逼他们，只能这样等下去。用呼吸器和药物最多也只能将脑死患者的生理功能延长个两周，再将其他因素考虑进去，最後期限大概是三月九日前後。但是林沚唯的状况愈来愈糟糕，光上礼拜就急救了好几次，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他几岁？看起来年龄不大。」
  「才１３岁，正好是爱玩的年纪。」蓝夕凛边说边喝著罐装咖啡。
  「但刚刚的急救，如果我没看错，他应该……」
  「你没猜错，他是内脏全异位，心脏在右胸。这种案例在国际上也是十分少见的。」
  「这样心脏移植会成功吗？左右全反过来，每条血管位置都不一样，难度很高的。」
  「萧立旋主任就为此组了一个心脏移植小组，练习了很长的时间，而且方薰主任也有加入。他们两个联手，我想应该没什麽问题。」
  「但是方薰主任和萧立旋主任不是对立关系吗？刚刚也一点不合就吵了起来，这样在同一个小组不太好吧？」
  「但他们要负责林沚唯的生命，就算再怎麽看对方不顺眼，也要同心协力。」
  「说的也是……」
  「我要回去了。」将吃完的棒棒糖丢入垃圾桶，蓝夕凛起身。
  两人一前一後回到值班室，蓝夕凛二话不说的爬到上铺，盖著被子转头睡去。叶灵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著实累坏了，也确确实实的体会到医生不是个悠哉的工作。他的头一接触到枕头，睡意就无法遏止的袭来，眼皮越来越重，最後沉沉的进入梦乡。
  黑暗中，蓝夕凛缓缓睁开雪亮的双眸。竖起耳朵仔细捕捉叶灵的呼吸声，等判断叶灵已进入深层睡眠後，他小心翼翼的掀起棉被，从上铺一跃而下，足尖轻盈的著地，无声无息，彷佛在脚底装了个消音器。
  悄悄推开门，蓝夕凛再次离开值班室。
  院内的走廊昏昏暗暗，白色的地板反射微弱的白色灯光，使得黑漆漆的窗户和一排排的椅子看起来格外诡异。
  蓝夕凛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无声无息的穿过灯光照亮的地方，然後再度隐入黑暗。他穿著白袍，白色的衣摆在身後浮动，远远看起来就像白色的幽灵阿飘。
  来到目的地，蓝夕凛将自己隐身在黑暗中。在黑暗中缓缓移动，蓝夕凛边想著事情。
  没想到ＲＩＸ也加入调查了，还派叶灵来卧底，看来，又多了件要应付的麻烦事。
  不知道为什麽，蓝夕凛总觉得那个叫叶灵的家伙有些面熟。从他在便利商店隔著帽檐注视叶灵开始，就觉得他有点眼熟。是在哪里见过？蓝夕凛搜索著记忆，但一无所获。
  静静的待在黑暗中，蓝夕凛一如往常的屏息著、注视著，然後思考著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蓝夕凛的思绪被清晰的女声打断。
  「蓝主任？」
  他思考的过於专注，竟一时忘了注意身旁的状况。看来自己这五年实在过得太安逸，原本敏锐的感官都有些迟钝了。
  「啊，盈君，是你啊？」回过神来，蓝夕凛仍是面无表情，冷静自适，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主任，这麽晚了，您怎麽会在这里？这里是神经外科的病房啊。」
  「我刚刚动完手术要回值班室，走著走著就刚好经过这里。」
  郭盈君微微一笑，抚了抚胸口：「我来这里送资料，看到白色的人影站在这里，还以为自己碰到鬼了呢……呼，好险是蓝主任！」
  「你赶快把资料送过去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
  「说得也是……那主任，我先走了，您也快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