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情哑妃

宫闱变


“叩叩……”急促的叩门声在玦箫苑内响起。
    似被打扰,一茉微微动了动紧闭的眼睑,缓缓睁开眼,待双眼适应清晨的光线,眼前灰蒙蒙的影像也逐渐清晰,一茉才看清,钟离玦正侧躺在她身边,支手撑着头,头微倾,一双温柔的琥珀色,正柔柔地看着她,惹得她又是双颊染霞,双手拉起衾被挡住自己羞赧的面色。
    他这样宠溺她,已有一个月,每夜,他都会拥着她入睡,依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她也能很快入梦,梦中,依旧是那般幸福。
    醒来,她总是第一眼就看到他的笑,逆在晨光中,温柔得好似漏进屋里的第一缕晨曦,却能照亮她整个生命。
    “醒了?”钟离玦将一茉扯上挡住半边脸的衾被轻轻拉下,浅浅地笑着,“睡得可好?可是这敲门声吵醒了你?”
    急促的叩门声还在继续,伴着望天略微紧张的声音,“公子,简公公求见——”
    一茉看着钟离玦,摇摇头示意她并非因为敲门声而醒,钟离玦微微颔首,才下床披上外衫,前去开门。
    “清晨打扰公子,并非得以,”待钟离玦将房门打开,望天往后倒退两步,躬身作揖,“简公公道是有要事要见公子,现在正在前厅等候公子。”
    “可说是甚么事?”
    “道是圣上病危,急召公子进宫。”
    “嗯,”蹙眉,“去回了简公公,道我马上就到。”
    “是。”
    病危吗?
    房门阖上,钟离玦忽觉似有东西压在自己胸口,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一茉已坐起,忽觉眼前又开始模糊,只还能朦朦胧胧地看见钟离玦蓝色的身影在她身边坐下。
    “不睡了,嗯?”
    钟离玦扶着一茉的双肩,又将她放躺下,“宫中有事,需我进宫一趟,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
    “昨夜说好,今日晚膳我做与你吃,”钟离玦在一茉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等我回来。”
    随着钟离玦海蓝的身影消失,一茉眼前也最终归于一片灰蒙。
    想着钟离玦的温柔,一茉再难以入眠,即便时辰还早,忽觉胃中一阵恶心,趴在床沿上作呕,却只是一阵干呕。
    难道——
    手自然而然地朝小腹抚去,一茉含着满面娇羞的笑,轻轻摸上自己的脉象。
    一茉鞋也来不急穿,也不管自己的双目此刻能不能视物,便摸索着跌跌撞撞往苑外跑去。
    昂起头,张开双臂,感受日光的温暖,一茉觉得她此刻的幸福,无与伦比。
    她要等他回来,等晚膳的时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只是,她与他都未曾想到,他们今日一别,差点将是永诀。
    自宫门到龙羽殿的一路,钟离玦依旧是坐在轮椅上,由听烟推着向前,望天在左,凝风在右,文简在其前方脚步匆匆一刻未曾停歇地走着。
    钟离玦的眼神不断扫视四周,再回到面前文简的背影上,抬头望向苍穹,闭目,轻吸一口气。
    这一刻,终是到了。
    “圣上,王爷已到。”文简停在长而厚重的帷帐外,躬身禀告,声音里有他尽力压制的颤抖。
    然,回答他的,只是一连串急促不停歇的咳嗽声。
    文简掀帘,对着钟离玦毕恭毕敬,“王爷请进。”
    “有劳简公公了。”钟离玦推着轮椅正要进去,手臂却被人突然拉住。
    回头,竟是文简,眉心微蹙,“简公公?”
    “求王爷救救圣上——”朦胧的老眼顿时盈满泪水,文简便在钟离玦身侧跪下,只是,话一出口,他便口吐暗褐色的血,倒在了地上。
    “三皇兄为何到了还不进来看看父王呢?”帐后,是钟离琰阴邪到极致的声音响起。
    钟离玦深深望了倒在地上已气绝的文简一眼,便径直往里去,听烟三人早已将掩藏在黑色衣袖下的利剑紧紧握在手中。
    一进得内殿,便见钟离琰坐在钟离墨阳的龙榻边沿上,左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汁,右手正执着玉勺,一勺一勺地搅动着碗里的药汁,而钟离墨阳就身后枕着明黄的衾被,斜靠在龙榻上。
    “父王,来,孩儿喂您喝药。”钟离琰瞧也未瞧钟离玦一眼,舀起一勺药汁,就要往钟离墨阳嘴边送,却被钟离墨阳一把打翻在地,连同他手中的药碗一齐。
    “逆子——!咳咳咳——”钟离墨阳似乎抽尽浑身的最后一丝气力,绝望地望着身边缓缓站起身,轻拍着被药汁弄脏的衣摆。
    “孩儿怎可能是逆子,孩儿可是最尊敬父王的。”
    “从小,父王您就最爱母妃,也最疼爱孩儿,不管孩儿做错什么事,您都不会怪孩儿,本以为,这太子之位父王也一定会传给孩儿的,可是,”钟离琰的眼神由阴冷转为阴毒,狠狠地盯着龙榻上几乎已动弹不得的钟离墨阳,一把抓起放在榻上的明黄卷轴,怨恨的话贴着牙缝挤出,“可是,父王您却要把王位传给这个野种!”
    “咳咳咳……你这个逆子,你偷懿旨,弑生母,你以何来治天下!”钟离墨阳剧烈地咳嗽着,明明是愤怒的话,却说得气若游丝,沧桑的眼里,尽是绝望。
    “母妃处处阻止我要坐这太子之位,说是我没能力治这天下,父王您说,母妃怎可这样来说我?”钟离琰低低冷笑着,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在五指间把玩着,“我一怒之下,就把这把匕首扎进她的腹中。”
    “呵呵……父王,您说,母妃是不是该死?”
    钟离墨阳伸出食指,颤抖地指着钟离琰,咳得更加剧烈。
    “父王,你也去陪母妃,好不好?”钟离琰目光一寒,握紧手中的匕首,便要往钟离墨阳胸前扎去。
    钟离玦忙执起备在身侧的剑,从轮椅上站起,急急冲动钟离墨阳身前,用剑挡开钟离琰的攻势,听烟三人也即刻围在钟离玦身边,就势就将上前擒住钟离琰,却自殿梁上跳下十数黑衣人,阻挡听烟与凝风的进宫,将钟离琰护在身后。
    与此同时,也自龙羽殿外冲进大批将士,将钟离玦等人团团围住。
    “哈……”钟离琰看着钟离玦大笑出声,无尽地鄙夷,“你这废人野种,居然还能走!?不过你能走又如何,今日也将是你的死期!”
    “玦儿……父王求你一件事,最后一件事……”看着丧心病狂的钟离琰,钟离墨阳哀伤至极致,急促地喘着气,以恳求的眼神看着扶住他的钟离玦,“万不要让江山落到琰儿手里……”
    看着暗褐的血不断自钟离墨阳嘴角流出,钟离玦冷冷的眼神一时闪动不止。
    “求你了,玦儿……”放在身前的右手轰然垂下,钟离墨阳缓缓闭上了眼。
    最后凝视钟离墨阳一眼,钟离玦缓缓站起身,眼神冷冷扫过围在他周身的侍卫,最后定格在钟离琰身上。
    “钟离琰,你以为这些人就能杀了我吗?”冰冷,胜寒潭。
    钟离琰瞬间暴怒,“来愣着干什么!?一群废物!给我杀了他!谁能拿到钟离玦的人头,即刻封官加爵!”
    只凭听烟三人根本无法抵挡不断涌上的攻击,只能护着已然失去武功的钟离玦急急往后退。
    “哈哈哈哈!钟离玦!垂死挣扎有何用!你就乖乖受死吧!”眼看节节往后退的钟离玦,钟离琰爆发出嗜血的大笑,双眼注满疯狂的欲望。
    “报——”突然,一声急切的高呼响起在刀戟刺耳的碰撞声中,拉回了钟离琰的疯狂。
    来人跪在钟离琰面前,声音里有恐惧的颤抖,“禀,禀五殿下,四殿下带着大批禁卫军冲进来了,现,现下已经攻破了齐运门,正向龙羽殿而来!”
    “滚——!”钟离琰一脚踢到面前跪地之人的身上,再转头朝停止向钟离玦攻击的侍卫咆哮,“停下来做甚!杀了他!”
    怎么可能!他精心部署了整一年的计划,怎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攻破!
    钟离琰的步子有些踉跄,执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把剑,也一齐朝钟离玦劈去,却被突然跑来的夏楼拦住。
    “殿下,殿下!到大殿去!他们攻不到大殿!在那儿老臣已布下了大批将士!”夏楼拉住几近疯狂的钟离琰,再冲向钟离玦进攻的一干侍卫大喝道,“快!护殿下到大殿去!”
    见侍卫掩着钟离琰往殿外撤,也已受了伤的凝风作势就要追上去,却听得钟离玦冷冷的声音响起。
    “凝风,不必追,大殿,更是死路。”他,早已安排好。
    抬脚跨过躺倒在地上的尸体,钟离玦向龙榻走去,抽出垫在钟离墨阳身后叠高的衾被,让他平躺着,掌心滑过他还略微睁开的眼。
    我答应你,齐良江山,不会落到钟离琰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嗯嗯,等下还有一更,就是完结,啊哈哈,寒湮终于要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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