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也会飞

第14章


  一天、两天过去了,到了第三天她才惊觉不对,情绪由原先的兴奋转为不安,不想再继续被囚禁的日子。
  可是她走不出去,四周都是防守她的人,窗口望出的景致是一片山色,峰峰相连似无尽头,毫无山旅经验的她根本分不出东南西北,真要逃也逃不远。
  就这样,她惶惶然地在豪华因室待了五天,第六天夜里她被一阵咆哮声惊醒,虽然听不清楚吵杂的内容,但是熟悉的声音一传来,她的心便安了。
  然而谁也没料到这竟是悲剧的开端。
  一路落败的全叔竟挟持她来威胁救她的众人,当著她的面打穿父亲的肩胛骨,还意图一枪射穿他的脑门,让他从此由世上消失。
  她一惊,便挣扎著想夺下全叔的枪,就算死的是自己也无妨,为人子女者无法奉养父母到老已是大不孝,怎能反过来害其送命呢!
  谁知这时候会有人扑过来,以肉身相护她脱离险境,任凭子弹打在身上仍不为所动,一心只挂念她的安危。
  于是全叔逃了,她失去了大哥,而凤姊儿则失去了所爱之人,这是她亏欠凤姊儿的,不管如何弥补也无法唤回逝去的生命。
  不久之后,她的父母在一场爆炸案丧生,而后传来全叔在黑白两道的夹杀之下,在来回台湾与大陆的海上意外沉船,整个事件到此告一段落。
  虽然大家都隐而不宣,怕伤害到她,但她很清楚是谁把全叔的船弄沉,痛失至亲的外公不可能放过对叛徒的制裁行动,以鲜血为祭品才能平息一切伤痛。
  「亲爱的小真真,如果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我就有一年半载没见到你,实在想念得紧……咦!你怎么哭了?」见朝思暮想的人儿迎面走来,商左逸巴不得冲上前去将她抱满怀,然而走近一瞧才发现她眼中似有泪光。
  「我才没有哭,是风沙吹进了眼睛,这点常识也不懂。」乔品真以手背一抹眼睛,若无其事地迎向前方。
  「欸!我是医生耶!请别害让我高分通过考试的老师难过。」心一揪紧,他苦笑地拭去留在她眼角的泪滴。
  「你是牙医。」不算医生。
  「喂!你别瞧不起牙医,要不是我的妙手回春,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早就肿成猪头了。」他不满地发出抗议,以轻吻惩罚她的不敬。
  一提到牙,乔品真瑟缩了一下。「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想争辩,只觉得累,筋疲力尽想找个地方休息。
  「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走路从不看周遭的环境吗?」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商左逸失笑,伸手指指诊所大门,再和门内的某位医生摆摆手,要他代完成患者的治疗,他暂时没空发扬神圣的济世使命。
  正在为一位患者处理牙垢的问题时,他忽然感到胸闷,心神不宁的想出去透透气,看能不能舒缓大石压在胸口的感觉。
  谁知他一踏出诊所,门外徘徊的熟悉影子让他想欢呼,以为自己的真心终于打动佳人芳心,让她相思难耐欲奔入他怀中。
  但是看到她眼中的泪,他著实慌了手脚,除了配合她的话当作是眼睛入了沙子,还得故意装疯卖傻逗她开心,免得她眼泪又往下流。
  心疼她的泪,却又不能直截了当地问明是怎么一回事,虽然口口声声自称是她的男朋友,但他很清楚她的心门尚未敞开。是他单方面地绑住这段感情,逼她不得不承认两人的进行式。
  不过她会出现在这里,表示他的努力并非毫无所获,当一个人伤心难过时,第一个会找的避风港便是让她觉得安心、足以依靠的人。
  「这是……你的诊所?」她像是大梦初醒般眨了眨眼,微讶自己身处的位置。
  「可不是嘛!害我白高兴一场,以为你打算履行女朋友的义务,拉我去了无人烟的地方做坏事。」商左逸故作哀怨地一拧她鼻头,埋怨她的不尽责。
  乔品真怔了一下,然后嘴角微扬,主动投入他怀里。「还是你最好,不会丢下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但是拥著的怀抱十分温暖,叫她不想再走下去。
  「只对你好,只要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永远都在。」
  商左逸微笑地轻拥著她,眼露怜惜的柔情。
  他想著,幸福就是这样吧!拥著心爱的女人,为她撑起一片天,挡住外面的风风雨雨。
  「我好累。」她语气中充满疲惫。
  「累?」
  「我走了好久好久的路,两腿发麻,全身乏力。」她近乎撒娇地低喃著,声音中饱含著浓浓倦意。
  「你到底走了多久?」轻抬她的脸一瞧,他不舍的抱起轻盈的娇躯,转身走进诊所。
  娇小玲珑的乔品真惊呼一声,但随后便放松身心的将自己交给他,不愿再承受任何她无法承担的重担。
  她像只慵懒的小白猫,在他怀中轻轻发出舒服的嘤咛,两眼微闭不再思考,放空心中的烦躁浸淫纯净的白光,安详地享受久违的平静。
  略显疲色的净白小睑让人看了不忍,似乎真的走了很远的路程,不停的双脚彷佛转动的轮盘,没有停止的一刻。
  「不知道。」一句话,道尽她心底的哀伤。
  全家父子再度被提起,划开她久藏不愈的伤口,流出丑陋过去的斑斑血迹。
  回忆,才是最可怕的恶龙。
  它就住在人的躯壳里面,有时沉睡,有时翻翻身,有时狂啸著撕扯人心,让人痛苦得几欲疯狂,恶龙犹自顽固潜伏。
  「别担心,把心放开,我会在你身边陪著你,你安心地眯一下眼。」她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虽然不晓得有何重担压在她小小的肩头上,极尽温柔的商左逸仍耐心安抚著,一手抚著她的发让她放松上手轻拍纤弱的背,希望能给她实质上的帮助。
  诊所楼上的房间装修成可炊的小套房,以便他在此用餐和小憩,铺好的床铺扬散著薰衣草香,此时上头正躺著相拥的两人。
  「如果我睡著了,请不要叫醒我,我想好好地睡一觉。」感觉上,她似乎许久未曾睡个好觉。
  「好。」他柔声说道,轻轻吻著她阖上的眼皮,「安心地睡吧!我的爱。」
  她柔柔地笑了,双眼并未睁开。「很高兴我的男朋友是你不是别人。」
  「我也一样。」他也笑了,眼露深情地落下一吻。
  「我想我是喜欢你的,即使你是个可怕的牙医怪兽。」他是个很容易让人爱上的男人。
  乔品真带著笑容入睡,隐约感觉到低低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但她太累了,没力气再开口说一句话,迳自进入黑甜乡里。
  在梦中,她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和一群小朋友在草地上放风筝,她在笑,爸爸妈妈也在笑,戴著小丑帽的大哥笑得更开心,他们在说:生日快乐。
  那是十岁的她,无忧无虑的年纪。
  「可怕的牙医怪兽……」原来在她眼中他是如此可怖。
  商左逸的笑声很轻,他怕惊醒睡梦中的佳人,压抑著不笑出声,让震动的胸膛维持正常起伏。
  只是他的笑随即转为深沉的思索,若有所思地盯著宛如天使的纯洁睡容,心里泛起冷厉的严肃,为她所受过的伤害感到愤怒。
  一直以来,他看到的只是她掩饰过的表面,以为她过去未曾遭遇大风大浪,一帆风顺的直到他的到来。
  现在他知道自己错得离谱,身后总跟著一群刺青的大男人,她的背后怎会没有故事呢,是他不曾深入她的心,看清她布满阴影的内在。
  「好好地睡吧!吾爱,把心中的烦恼全抛开,我会用我的爱来抚平你内心的伤痕。」
  看著心爱女子沉沉睡去,商左逸面露爱怜将她搂紧,眼皮渐渐变得沉重,他阖上眼,陪著爱人一同优游梦的国度。
 
  
  第七章
  
  虽然心情的转折不大,不过她似乎慢慢地爱上这个男人,感情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滴地累积,连自己都没发现他已在心中。
  不是浓烈的激情,只让人感到窝心的温馨,如涓涓细流溢满孤寂的心湖,使萧瑟的大地碧草如茵。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她说不上来。
  就是一种感觉,平平淡淡的,可是又多出一丝乱流,轻搅著平静的心,涟漪朵朵向外扩散,让湖面变得不平静。
  这也是爱吧!她想。
  不像父母毫无节制的包容,也非外公一迳的溺爱,更不是身边的人无止境的放纵,他们爱她是因为……爱她吧?无私的亲情。
  那他爱她是为了什么呢?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吗?
  一阵浓郁的蛋香唤醒沉睡中的睡美人,美丽的羽睫先轻轻一掀,让迷蒙的双眸缓缓适应眼前的光线,屋外射进的晨曦柔和而淡雅,乔品真睁开眼便看到一道忙碌的男人背影。
  不自觉地,她露出幸福的微笑,不急著起床翻身托腮静静观察他,也许她对爱的领悟力比一般人慢,但此刻她明白自己是爱他的。
  虽然发觉得有点迟,但又如何?女人本该让男人吃点苦,让他们体会辛勤获得的果实有多么甜美、诱人而且充满绮思。
  「不要露出饥渴的眼神,男人在早上的自制力一向不高,在某些方面我们并不高贵。」尤其是面对姿势撩人的心爱女子……
  噢!这根本是引人犯罪嘛!她太不应该了。商左逸微呻的滚动喉头,发出吞咽的声响。
  「我饿了。」她轻舔唇瓣,湿润干裂的表皮。
  「我也饿了。」他的眼中闪动欲望的流光,一股幽火往腹下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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