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在上,妖徒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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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魔陛下。”数万年来一直空着的魔王宝座上,此时坐着的白冥启以手支颐,微微侧着头,扫过王座之下跪成一排的冥虚奴,以及打头的三个护法。
    整个大殿唯有两个人站着,一个是站在白冥启身旁的刘三界,白冥启归来的第一时间,便尊刘三界为师,此刻所在的位置,更能知道刘三界的重要性。白冥启最后的目光却落在站在一旁,眼里没有丝毫敬畏,嘴角依然噙着一丝笑的号钟身上。
    “这位是……”白冥启下颔微微动,看向站在身旁的刘三界。
    “号钟。”号钟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哦,便是你破了回龙台的天机锁助我脱困的?”白冥启饶有兴趣的问道。
    “是。”号钟依然以最简介的字回答道。事实上,他虽对白冥启的事情多有耳闻,可眼前的少年和当年叱咤风云的人实在不能符合。他有些不明白,这帮人费尽心力救回来的这个少年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事实上,等他明白时,他已经死了。
    他话音刚落,眼前的少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王座之上移形换影到他身边,他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体一空,低头一看,身体上心脏的部位已然空了,瞳孔放大时,他还能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冥启。
    “你……”
    “唔,这心果然是黑色的。”白冥启手上的心还突突跳动着,他却咧嘴一笑,手掌稍稍用力,那颗心脏“噗”一声炸开,破碎成浆,溅起的碎末落在白冥启如玉的脸庞上,平添三分鬼魅。
    “唔,好脏,我不喜欢,我最讨厌叛徒的脏血,臭死了!”转眼间,白冥启便将一个实力并不弱的号钟的真元彻底粉碎,而他的动作快地让想阻止他的顾惊波仅仅来得及直起身来,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号钟就这么消失。
    白冥启嫌弃地甩了甩,一脸无辜地看着凤小楼说:“凤大哥,借我你的帕子用用嘛。好脏……”
    凤小楼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白冥启,白冥启摇了摇头,直接从凤小楼袖子里掏出一条崭新的绢丝手帕,当着众人的面,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玉白的手指,随即将帕子往火盆里一丢,纵身飞回王座之上。
    “炎魔陛下……”
    几人面面相觑,最耐不住性子的燕飞绝正要起身想问,白冥启抢先开了口。
    “凤大哥,燕二哥,顾三哥,我还是喜欢你们叫我四弟。”
    三人再将目光齐齐看向刘三界,刘三界面无表情回道:“他便是龙吟,龙吟便是炎魔陛下的那一魂一魄。”
    龙吟……方才转瞬之间夺人性命,毁人真元的残暴之人,竟是龙吟,怎么可能。众人齐齐想到曾经对龙吟所做的事情,不由打了个冷颤。牺牲了龙吟,救回了白冥启,害他的人是他们,救他的也是他们,这到底是笔什么糊涂账!
    “三位兄长只当我是龙吟便好。”王座上的龙吟笑吟吟道:“龙吟此番回来,便是替各位兄长和自己去向天帝讨一讨债。”
    *******
    房中的玉雅一直忐忑不安。已经好几天她都未能看到龙吟,每次开口问及龙吟,门口的侍卫总是三缄其口。
    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到有一天,她发觉自己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全身似掏空了一般时,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离离开的时间,不远了,而身边却没一个人。
    她安静的躺着,全身的感知已然全部失去,她沉寂在自己的黑暗世界里,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孤独。到最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无尽的海水中漂浮着,浮萍一般,毫无所以,四处飘荡。
    她曾听母亲说过,妖精们弥留时,魂魄是会四处游荡的,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或许会回到过去的某个时刻,或者随着念想,回到心爱的人身边。
    母亲说,这是上天给予将死的人最后的怜悯,让他们最后一次实现愿望。
    她恍惚间又回到了紫云镇的揽芳苑中,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镜中的自己,依然红颜不老,淡去的远山眉中一记梅花烙。
    门外的书香轻轻地敲着门,话语里带着调笑地催促道:“姑娘快点,君家公子在河边可等了你许久呢。”
    “就来……”她欣喜地答道。门一开,场景瞬间变幻。她站在河边的船上,远远看着君棠走来,她朝他扬了扬手道:“君棠,这儿……”
    两岸火红的曼珠沙华迷人眼,她坐在船头,身后站着的君棠缥缈的声音传来,他说:“羽灵,这一世你渡我成仙。可如今我一点都不想成仙。人说成仙之后无欲无求,若是那样,长生不老有什么好?”
    “嘻嘻,长生不老,你就可以陪着我玩儿啊。你看这三生河里,多少没人渡的亡魂,永生永世只能活在三生河里。多寂寞啊,我才不要做个没人渡的寂寞鬼!”
    “怎么会呢。你是仙子啊……”
    “怎么不会。记得咱们在观天井里看到的吗?”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她嘀咕道,好端端地,竟然看到自己那么凄惨,真是。“唉,不说这个,君棠,若是我有下一世,换你来渡我成仙吧。如果不能,我就拖着你,一起当不了神仙!”
    “好啊,你来,反正我也不想当神仙。都是你拉着我当的这个便宜神仙……唉,你别打我,疼啊……”
    “唉,你这个书呆子……”她怒目看君棠,噗嗤一声笑了。
    三生河上的渡船,似乎一坐就能到白头。
    ********
    “仙师……”
    “嗯?”他正要应道,赫然发现自己正置身曼珠沙华花丛中,双腿被曼珠沙华延伸出的藤蔓缠绕,他丝毫动弹不得。抬眼望去,玉雅正伫立在渡船以上,渐行渐远。他站在岸上,无力地看着玉雅的年华如渡船一般,每远一分,便老去一分……
    “不!”
    四弦一声如裂帛。“噌”一声,羽琅疾行的五指划落最后一个音符,声落弦断,指尖赫然一滴鲜红的血。最后一个尾音如凄厉的鬼魂之音划破方寸山宁静的夜。
    趴伏在案上的君棠被这一个音突然惊醒。收回的臂膀划过桌面,一个清脆的玉佩碎裂声传来,心头咯噔一跳,双鱼扇坠儿正好从中间碎裂成两瓣。
    他还未来得及捡起扇坠,门外一阵砰砰的敲门声,灼炎急促的呼叫声里带着股哭腔。
    “君棠仙师,你救救玉雅吧,你快点救救玉雅,求求你……”
    长生殿里玉雅的长生玉牌突然失了光芒,瞬间黯淡,唯有一丝丝微弱的光强自撑着。
    君棠方才打开们,灼炎噗通一声跪下来,“我不是故意的。我偷来家里的玉骨时,父王并没有告诉我,玉骨生肌,有百般作用,可唯独不能动的便是心。身着玉骨之人,只能不恨不爱,不嗔不痴,断七情,绝六欲……”
    “仙师,我并不知道你早已为玉雅准备好一切,否则我定不会轻举妄动的呀……”
    灼炎红通着眼睛,悲从中来。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以为君棠真如他人所说,为了官职竟然害的玉雅如此。
    直到紫珩狠狠地抽了他一顿,他才知道原来君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剔骨之后,君棠便以闭关为名,耗自身修为开启方寸山禁术净魔为那火烈之魂去魔。去魔之后,那些骨头只能如普通骨头一般。
    那几日灼炎看君棠浑身乏力,面色苍白,心里还暗自咒骂他活该。谁知道他闷不吭声,将所有的事情都藏在了心底,默默地安排好一切。
    本一切都很顺利的,即便是玉骨,玉雅也能活的很好,谁能想到半途中冒出来的魔道小子。
    想到方才特地从婆罗海赶来的父王疾言厉色地斥责他的鲁莽,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坏事了。
    “仙师……”灼炎正要开口,君棠一个踉跄,强自稳住身子之后,眼睛落在桌面上用白玉盒珍而藏之包裹的物件。
    那是他几乎耗尽心力净魔后的玉雅之骨,为了让玉雅更快的恢复,他不顾自身重伤,每日以自己的一碗心头血滋养。
    肋下两寸的地方,突然撕裂般的疼痛。
    ******
    “玉雅,玉雅……”在三生河上飘荡的玉雅,突然又回到了空无一物的黑暗之中,脉脉不得语的君棠,两岸的曼珠沙华,游走的渡船,在听到声响的片刻突然全部消失。
    黑暗中的那个声音如召唤使者一般,将她引向光明。
    待她用尽全力挣脱黑暗时,第一个触觉便是有个人压在她的胸口。眼前看不清东西,却能感觉到脸上一阵濡湿。
    熟悉的被舔舐的感觉扑面而来,手心里传来一点点的温暖传递而来的是生机。她用尽全力睁开的双眼,眼前迷糊着一个少年的影子。
    原本以为自己会随着游走的灵魂渡过忘川之水,一路行到三生河畔的对岸,此生就此了断。可那淡淡的温暖让她有一丝丝的不舍。
    时光一下倒退到她初入饮血涧的那一日,她噗哧一声轻轻推了推眼前的少年,这才发现力量在一点点回到自己身上。
    “你个登徒子,怎么又趁着我睡着乱动。你上哪里了,我一直等着你。就算走,我也不想一个人孤单单地走,有你在比较好……”
    少年的唇由额上换到她的唇上,她头一偏,少年喘着粗气地抵着她的额头说道:“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走……”
    那声音不是龙吟的声音,她惊地一下侧开身子,少年的轮廓渐渐清晰,绝美的轮廓渐渐浮现,那些埋藏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翻涌出来,眼前的少年与十万年前的白冥启渐渐重叠成一个人。
    “白……白冥启……”
    “嘘……”少年无力地埋首在她身上,“你好吵,我累了,你让我安静的睡一会……”
    “喂!白冥启,你怎么会在这里!”玉雅再次用手推开埋在她身上的人,“你别睡在我身上啊!”
    “诶,你真的好吵。不管你是羽灵还是玉雅,你一直都这么吵!我真是嫌弃你!”止住一个女人的唠叨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吻,少年不假思索,再次敷上玉雅的唇。
    “喂!”玉雅猝不及防,被他吻了个正着,正要出声斥责,却突然想起他方才说的话。
    “羽灵?玉雅?”
    他如何知道羽灵?
    “喂!”玉雅满腹疑问。身上的人鼾声却渐渐传来,他真的真的真的就趴在她的身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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