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四方

这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陷入虚无、却浑然感觉不到的无力感撕裂着我的心。
  我到底，在折磨着谁啊……
  
                  第二十章 绝望
  “怎么办，她又没有意识了！”
  “这次能醒过来，那一定还会有下次！阿花还有救，一定还有救！”
  “哦？还能醒来？那应该还有救！只是老夫能力有限，实在是无法给令嫒医治。传说沧都外七百里处的大罗峰上住着个隐世的神医，死了的人都能救活，你们不妨上那儿碰碰运气吧！”
  “谢谢大夫。旺财，回去收拾东西，咱们去沧都！”
  “爹，积雪太厚，马车上不去了！”
  “拿好东西，咱们走上去！”
  “爹，您撑着点，再翻过这座山我们就可以看见云浮谷了！”
  我突然回复了意识，顿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身子一直在抖，却再也没有很久以前醒来时，那种恨不得自己死了也不愿承受的难受的感觉。只是感觉很冷，觉得自己很像那棉絮，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吹来我就飞走了……
  我艰难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师傅背着。周围狂风吹着，大片大片的雪花飞扬落下，呜呜作响。无力的别开眼看看周围，发现我们正行走在雪山上。
  “师傅，师兄……”很久不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变了形，喉咙也干得发痛。
  师傅的背颤了颤，他难以置信的回过头来。
  “阿花！”师兄激动的被冻红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布满了血丝。脸上的憨厚被一种坚毅又悲怆的神色代替了。“阿花……阿花……你、你醒了！”师兄激动得无以复加。
  “这儿是哪里？”我咽了咽口水问道，那声音被狂风打散得几乎听不到。
  “这是大罗峰，我和师傅正到大罗峰的云浮谷去给你找大夫治病！”师兄替我捻了捻被子说道，“那个大夫可厉害了，等找到了他，你的病就可以好了。”
  “这场病真是来势汹汹……”我喃喃，虚弱的给了师兄一个安心的笑容，“你们放心，我没有那么难受了……只是觉得很冷，没有力气……”
  师兄心疼的看着我，“以前很难受吗？”
  我无力的吐了几口气：“难受得恨不得自己死掉。只怕这次醒来，不要是回光返照才好……”
  师傅的身躯一震，加快了前进的脚步。“阿花不许乱说！”
  师兄也连忙摇头，眼里泛起泪光。“不会不会，绝对不会！阿花大吉大利，一定能好的！”
  “我休息会儿……”我垂下眼。师兄焦急的握住我的手，“阿花！不要睡！不许睡！”
  “我不睡……只是休息会儿……”我笑笑说。紧紧挨着师傅，闭上了眼。然而这时，又是一阵又一阵绞痛密集的袭击着我的全身，我五脏六腑气急翻涌，一股血气直冲我的胸腔。
  “咳咳咳！！咳咳咳咳！！！”我捂着嘴咳嗽起来，一股血腥气立刻传来，和着冰雪，诡异的敲击着我和师兄的心。
  “阿花！！”师兄急吼。“爹！阿花——阿花吐血了！”
  难道，真的是回光返照么？
  “什么！”师傅一震，背着我踉踉跄跄在雪地里狂奔，吼道：“这里哪里有山洞！快快去找！”
  我又痉挛着吐出几口血，师傅和师兄终于找到了处狭小的山洞，把我小心的放在洞里。
  我不住的抽搐着，隔一段时间便吐出一口鲜血。师傅和师兄急得两眼发红。
  “怎么办！那些药全都在山下的马车里！”师兄急得不行，紧紧抱着我，撕心裂肺的叫道：“阿花！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看着他们这个样子，我心里难受得紧。“师兄，你别这样……”
  “爹！你照顾阿花，我到车上取药！”师兄突然起身，狠狠的擦掉眼泪，扭头奔了出去，师傅连拉住他的时间都没有。
  师傅捶了山壁一拳，弯腰下来用衣袖擦着我嘴边的血迹，红着眼道：“很难受么？”
  我痛苦的摇了摇头，我难受的不是身体的折磨，而是看着你们为了我痛心流泪……
  “师傅，我冷……”
  师傅伸手心疼的把我抱住。
  一直过了很久，师兄都没有回来，师傅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松开我，用被子把我裹得紧紧的，对我说：“阿花，你乖乖待着，我去寻你师兄。”然后走了出去。
  我咳了几下，闭上眼安静的等着。等待的时间寂静孤独得漫长，那吞噬一切的死寂渐渐扩充成不安，我心中那不详的预感扩大起来，化成一张大网网住我。我惊恐的瞪着眼用着我最大的力气推来层层叠叠的被子撑着石壁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洞外走去。
  走出洞外，袭来的狂风差点把我吹倒。
  漫天的冰雪淹没着一切，我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挪动着脚步在雪地里走着，连身体上的痛感也感觉不到了。我流着泪悲戚的仰头看着天。为什么，为什么这天看起来这么悲怆！他是在嘲笑我么？
  转过一块石壁，在前方的悬崖上我看到了师傅。他低着头，肩头不住的颤抖，那猎猎的狂风似乎都要把他吹倒到那深不见底的崖底了。而他的背影曾经是那么的魁梧，那么的顶天立地，此刻看来却一片死寂，不复生机。
  我心中一慌，跌撞的向他走去。
  似是感觉到我的到来，他缓缓的回过头来，脸里满是绝望、悲凉与懊悔……
  “阿花……”沉痛的抬起手，他的手里是一片被撕烂的衣袖，还有一株冰紫色的四叶莲花。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师兄身上的衣服……
  我朝他脚下看去，那是一片黑暗的深渊，正狰狞着长着大口，吞噬着一切。
  我心中悲恸，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 失忆
  柴火噼里啪啦的响，我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头顶是一片房梁，纵横交错。这情形很像我第一次在这个时空醒来的样子。动了动，我发觉自己身子虚软得几乎连动动手指头都困难。
  “你醒了。”耳边有人说道。我缓缓转过头去，眼前出现了师傅那张熟悉的脸。不知为何，看着他，竟觉得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仔细一瞧，才发现他脸上多了许多深刻的皱纹，原来那乌黑的头发和胡子，现在也已经变得一片苍白。
  我轻轻道：“师傅，你好白。”
  师傅摸摸我的头，欣慰的笑着。可我明显的看到他眼里沉淀着一抹化不开的痛。师傅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苍老？
  我看了看周围，这是个陌生的环境。我问道：“师傅，这是哪儿？我怎么了，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顿了顿，我又问：“师兄呢？我怎么不见他？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师傅身子一震，迅速将头扭到一旁。
  “师傅？”我疑惑的看着他，询问的叫着，“您怎么了？”
  师傅弓着背没有回答我。这时，门“咿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一个银发红衣少女坐在轮椅上，被一个戴着半边面具的英俊男人推了进来。
  见到他们进来，师傅连忙站起身。那红衣少女扬手摆了摆，道：“坐下罢。”
  面具男推着红衣少女来到我跟前。他们走近了我才发现，那个少女的眼眸也是银白色的，但却目无焦距，十分空洞。
  “感觉如何了？”那少女问道。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我，忙应道：“感觉还好。”
  “不疼了？”她接着问。
  我摇头：“不疼，只是浑身乏力。”
  “那是自然，你已经好几月未进食了。”她淡淡道。
  我惊了一下：“怎会？！我还记得我昨日才吃过……”心中感觉越来越不对劲，我停住话语，看向师傅。“师傅，这是怎么一回事？”
  师傅回过身来，冲我安慰的笑笑，说道：“你生病了，我带你来找大夫治病。只是路途太远了，家里需要人看顾，便留了你师兄在家里。”我皱着眉头看他，他捻了捻我身上的被子，道：“你身子还未好，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他冲那银发少女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把手给我。”师傅走后，那个少女对我说道。
  我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将手抬起来。那个面具男子见我如此辛苦，上前抓住我的手，放在了少女的手中。
  少女静默的为我把了把脉，然后将我的手放回被子里，道：“好得差不多了。再休息调理一段时间你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自始至终，她的眼睛都没有对准我。确切的说，她的眼睛哪里都没有看。“您是大夫么？我该怎么称呼您？”我看着她问道，心中大为疑惑。难道，她是瞎子？
  “叫我玖吧。”她道。
  “玖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这跟我生的病有关系吗？”
  “人之所以会忘记，是因为不愿记得。”玖慢慢的回答我。苍白的手指轻抚着自己的长发。“既然不愿想起，那此刻多问又有何意义？”
  是吗？我竟然也学会自欺欺人了。我闭上眼，心中空荡荡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已经不在了。
  “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曾中过剧毒？”她问道。
  我愣了一下，皱着眉仔细回想。“好像……”脑中突然闪过一张脸，我身子微微一颤，瞪大眼道：“是！我是中过毒！”她这么一提，我又想起那次在茶楼里所遭遇的事了。那是段我不愿回想的过往，实在太过血腥，太过恐怖。